一聲清麗的女聲打斷了師爺的話,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眾人看向慕容舒清,只見她仍坐在椅子上,面對眾人的視線,她依舊悠閒自在,顯然說話的不是她。
這時,站在慕容舒清旁邊的紫衣女子環視一圈,才在眾人視線追隨下,走到師爺面前,大方的笑問:「這幅雨落新荷還沒有看見雨,就宣佈結果,不是太早了嗎?」
這女子該是慕容舒清的丫鬟吧!長得倒很標緻,看上去人也機靈。雖然這種場合沒有這小丫頭說話的份,不過看慕容舒清一直微笑的看著她,不時給她鼓勵的眼神,身後的兩位老爺也沒有制止她說話,師爺也就順勢問道:「姑娘的意思是,這副繡品中還藏有雨了!」
紫鴛心裡雖然有些緊張,不過仍堅定的說道:「當然有!」
師爺皺眉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她是存心搗亂嗎?剛才大家看繡品的時候她不是,偏偏在最後一刻,才來說!
紫鴛看了看窗外已經很明媚的陽光,走到雨落新荷前,笑道:「剛才時辰未到,還看不見雨啊!」
聽她說完,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這看不看得見雨,和時辰有什麼關係。看看外面明艷的驕陽,在看看淡笑不語的慕容舒清,沒有人猜得出原因,只得把視線又放回到那紫衣丫頭身上,就連林航和榮德仁也都好奇的看向紫鴛。
師爺心裡也充滿疑問,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對紫鴛說道:「願聞其祥!」
紫鴛讓身後的兩個僕人把絹絲拿起來,走至門邊,展開,陽光立刻穿透絲絹。
「這~~這是~~!!」師爺驚叫的說不下去。
大廳裡所以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原來雪白的絹絲,在陽光的照耀下,居然好像透明一般,陽光可以毫無阻擋的透進來,經過陽光的折射,可以很清楚的看見細細秘密的如線一般的雨絲。甚至蓮葉、荷瓣上還有凝結的小水珠。這些雨絲和水珠彷彿會發光似的,朦朦朧朧的籠罩著這只墨葉粉荷,瞬間,只覺這雨落新荷彷彿就開在眼前一般!
林航慢慢的走進絹絲,光芒竟刺的他幾乎睜不開眼。輕輕撫摸絹絲,不免心下一驚,這細細密密的雨絲居然是繡上去的,平鋪在桌上時,他竟然沒有發現,完全沒有看出那雪白的絹絲上另有乾坤。這要用多麼細的針和線,才能繡出這麼細密的雨絲。
放下手,林航輕輕歎道:「想不到,想不到竟有如此巧奪天工之作。」
傅博文臉色鐵青,想不到慕容舒清在最後還有這招,怪不得她這麼鎮定,看來這次錦緞之爭他是輸了。還好他早有準備,御用錦緞,有一半以上需要依靠子槐樹籽來染色,而子槐樹籽都已經被他買下了,慕容家就只有向他購買了,畢竟時限一到,交不出錦緞,那可是欺君之罪!到時,他就是要十倍的價錢她也得給。
心中一番計較,傅博文的臉色稍稍好轉。眾人也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都在議論這幅特別的繡品,明天,花都城內,這必定又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聊資!
林航走回主位上坐定,向師爺微微點了一頭,師爺再次走到廳中央,朗聲說道:「今年得勝的是,慕容家素霓裳繡品雨落新荷!」
紫鴛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剛才她緊張的手心直冒汗,這樣的官家場合,本來根本輪不到她說話,是小姐鼓勵她走出去,大聲的說出來。還好最後還是她們贏了!
慕容舒清親拍了一下紫鴛還緊握著的手,她不是不知道紫鴛緊張,只是要鍛煉,要成長,就必須要有所經歷。薛伯年紀已經很大了,從爺爺那一代起,就為慕容家服務,管家也做了四十多年,該是休息養老的時候了。紫鴛沉穩內斂,多加磨練,倒是可以接替薛伯,成為慕容家的管家,以後還可以輔佐星魂。在這之前,紫鴛需要更多的機會來練習膽量,增長見識,培養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
她不會永遠待在慕容家,這幾年來她真的已經累了,她想過的仍然是縱情山水的日子,那麼她在的時候,給紫鴛、星魂越多的自主機會,他們學到的就越多,她離開後,面對的風暴就會越小,也有能力去解決它。
身邊一聲聲的道賀,打斷了慕容舒清的沉思,她只一一微笑還禮。並沒有多說什麼。這時,師爺拿著個錦盒,走到慕容舒清面前,恭敬的送上,說道:「這是今年所需布匹及繡品清單,三月後送至府衙,清點後送至京城,不得有誤。另外,皇上令獲勝繡坊繡一幅壽圖,以賀太后大壽。」
慕容舒清苦笑,秦茯和秋昱這兩個傢伙果然在害她。御用錦緞之名她是一定要得到的,這對她佔有綢緞刺繡市場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沒讓他們使出渾身解數,樣品都做的如此出色,那壽宴所用的貢品就更傷腦筋了。再者,若是皇上、太后不滿意,那是欺君之罪,若是很滿意,名聲太旺,也不是什麼好事,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伴君如伴虎,總之就是——麻煩。
身邊的紫鴛接過錦盒,謝過師爺後,將裡面的清單拿出來,遞給慕容舒清。慕容舒清正要打開看,傅博文已經走到她面前,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啊!」一雙不大的利眼微瞇帶笑,只可惜笑意未達眼底。
慕容舒清微微欠身,淡笑著說道:「承讓!」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不過往後慕容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不妨來找老夫。」看慕容舒清一直是這副清淡不驚的樣子,傅博文心裡就覺得憋悶。恨不得打破那張平靜溫婉的臉。他現在迫不及待要看她著急,向他求援的樣子。
傅博文剛要轉身離開,慕容舒清揚揚手中的錦緞清單,笑著遞到傅博文面前,說道:「傅老爺,您不想看看這繡品的清單嗎?」
他要這清單幹什麼?每年要的還不是那些東西,但是慕容舒清既然特有給他看,莫不是又蹊蹺?!傅博文接過,打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雙略顯蒼老的手顫抖著緊緊拽著清單的一角,眼睛爭大著盯著上面的字,良久,身子蹣跚的後退了幾步後,被身後的家僕接住,才算緩過勁了。
「你~~!」傅博文原來臉上的笑意和隱藏的得意消失的一乾二淨,有的只是無可置信。盯著慕容舒清仍然淡雅,不見異色的臉,話也說不下去,扔下清單,拂袖而去!
慕容舒清也不在意,整了整微皺的裙擺,完全沒有把傅博文的大怒而去放在眼裡。還在大廳中的眾人卻看的莫名其妙,這清單傅老爺不是看來三年了,至於驚成這樣嗎?
這其中的奧秘恐怕只有傅博文和慕容舒清明白了。今年太后大壽,皇后又為皇上誕下第一個兒子,雙喜臨門,又鑒於往年剩下的明黃錦緞還有很多,皇上刻意降旨,今年的御用錦緞明黃色由原來的五成減至兩成,太后喜歡的降紫,皇后喜歡的亮紅增加一倍。那麼傅家所收集的子槐樹籽就一點用處都沒有,還花了兩倍的價錢來購買。這也難怪傅家老爺在看到清單時臉色鐵青了。
不理會眾人好奇的眼光,慕容舒清向榮德仁、林航微微施禮,便從容的離開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