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舒清下了馬車,抬頭即看見寬敞簡潔的大門,朱紅的祁府兩字鑲嵌在木匾上,懸於大門正中央。紅磚綠瓦的圍牆,青銅所鑄的大門,門前一對一臥一立的雄獅,都彰顯祁家的風光與顯赫的家世。但有別於普通權貴的是,祁家敞開的大門前,沒有威武健碩,氣勢凌人的看家護院。只有一清秀小童在一旁打理花木,似乎那敞開的大門,你隨時都可以踏進一般。同時,隱隱透出威嚴之氣,又讓人不敢造次。
這才是真正的大家之氣吧!看過這樣的門楣,讓慕容舒清對她的外公祁鍾霖更感興趣了,年僅二十歲時,就幫助先帝取得皇位,是東隅歷史上最年輕的丞相,他的門生遍及天下,不僅受東隅國民愛戴,就是在四海各國,也享有很高的聲譽。這樣一個運籌帷幄,叱吒風雲的人物,卻在二十年前,正當壯年的時間,提出退出朝堂的請求,而先帝居然也答應了。自此,祁鍾霖不再過問朝中之事。其中的原由,怕是只有他和先帝才知道。
慕容舒清整了整脖子上的絲絹,祁鍾霖也是她三年不來祁家的原因,這樣睿智的人,以失憶的借口來搪塞三年來她的變化,未免可笑。只是她又該如何解釋?!
搖頭苦笑,罷了吧,該來的總是要來。讓綠倚前去通報,慕容舒清站在馬車陰影旁等待,這秋天的太陽還是很曬人。
綠倚剛要上去和那門童說明來意,就看見不遠處一道老當益壯的身影,於是上前一步,叫道:「於管家!」
於擅聽到叫聲,轉過頭來,看見一秀麗的綠衫女子在門外向他揮手,遲疑的走到女子面前,細看之下,覺得很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只得問道:「你是?」
綠倚微笑著欠身行禮,說明身份:「我是慕容家的丫鬟,綠倚。」
慕容家?於擅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大腿,連忙問道:「哦,我想起來了,是不是舒清小姐來了。」舒清小姐三年都沒有來過了,雖然她有時蠻橫霸道,但終歸是祁家的小姐,這樣尊貴的身份,驕傲一些也是正常的。
迎著老管家期盼的目光,綠倚笑著點頭答道:「是,小姐就在門外。」
「走走,快請進來。」一聽慕容舒清就在門外,於擅趕緊一邊向門外走去,一邊吩咐身後的門童:「毅勇,快去告訴老爺夫人,舒清小姐來了。」這小祖宗生氣起來可不得了。
「是。」小門童看見管家那麼開心、激動,就知道來的一定是貴客,於是機靈的一溜煙跑進府裡去了。
於擅急急趕到門外,四處環視,沒有看見那火紅的嬌蠻身影,也沒有看見她鍾愛的緋紅馬車,正要問綠倚舒清小姐在哪,一白衣女子自一輛高大寬敞的純黑馬車旁轉過身來。緩緩行至他面前,對他淺笑點頭。
「小~ ~ 小姐?!」於擅叫得遲疑,這芊芊佳人,裊裊行來的淡雅女子,哪是以前那個嬌蠻活潑的舒清小姐啊?難道真的是女大十八變?
「於管家。」看老管家的表情,慕容舒清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了,或者她還是應該在腰間配根皮鞭,這樣大家應該就不會那麼驚訝了吧!想像自己手握皮鞭,趾高氣揚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著眼前忽然輕笑起來的慕容舒清,於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熱情的招呼慕容舒清進門:「您快請進,老夫人昨兒還念叨著您呢,說是讓睿少爺接您去,想不到今兒您就來了。」
老管家一路上在前面嘮叨,慕容舒清在後面閒庭信步的跟著,順便欣賞一下祁府的景色。
著祁府裡面和外面門堂相比,更顯樸素些,全木製的迴廊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的,略微斑駁,卻也不顯得小氣,反倒透出古樸的氣韻。府裡的建築佈局精巧,只是有些中規中矩了。可能因為祁家女人一向很少,上一代只有一個祁月,這一代,除了她,好像就是祁月的兄長祁雲有一個女兒,取名祁玉。所以府中陽剛味很重,少了些須柔美。就連植物都是林木為主,很少看見花草。
慕容舒清還在欣賞著,就聽見老管家說道:「老爺,夫人,舒清小姐回來了。」
抬眼望去,只見兩個老人向她快步走來。祁鍾霖雖然已經七十歲了,但依然精神爽利,他身邊的,應該是慕容舒清的外婆賀湘君,花白頭髮,慈祥的面容,現在看來,都是端麗雍容的,年輕時,想必也是美人。看來慕容舒清在祁家還頗受寵愛,兩位老人居然還出來迎她!
看他們走得急,慕容舒清也加快了腳步,向他們走去。
夕陽從慕容舒清的身後照射過來,彷彿給她鍍上了一層金光,素淨的白衫,也染上了一抹金黃。脖子上的絲絹隨著微風輕輕飄蕩,時而與她的髮絲糾纏,時而與輕風遊蕩。從光環中走來的她,看不清楚長相,只能感覺到她如羽毛般的輕盈和煦的笑容,淺淺的,淡淡的,卻讓人如沐春風。
這樣的景象,讓原本要迎過來的兩位老人停住腳步,賀湘君似要迎上去,又似不敢上前,怕打破了這幅畫面。顫抖的聲音,激動的小聲低喃:「月兒~ ~」淚水在眼中蓄積,是她的月兒嗎?是嗎?
月兒?慕容舒清有些茫然,轉念一想,是祁月!這位老夫人該是看見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吧。只是傳聞當年的祁月艷絕京城,德藝雙馨,應該和她長得不像吧?腦中思索著,臉上的笑意卻不曾改變。
祁鍾霖攬著賀湘君的肩膀,低聲安撫著她的情緒,小聲說道:「湘君,這是舒清,不是月兒。」她確實不是月兒,雖然月兒也一樣的清雅雅致,但月兒身上帶著淡淡的孤傲和對世俗的不屑。而眼前的舒清,卻是舒緩從容的,舉手投足間,都隱隱透著自信和隨意。只是這樣的舒清是他們的舒清嗎?祁鍾霖一雙已經不滿皺紋,卻依然銳利的眼眸始終暗暗觀察著慕容舒清。似要看進她心裡一般。只是慕容舒清始終不變的淺笑,平靜的眼波,沒有讓他看到什麼。
賀湘君擦拭眼角的淚,看著已經走到她面前的慕容舒清,笑著搖頭說道:「我,我老糊塗了。」
察覺到祁鍾霖審視的目光,慕容舒清並不避諱,這是她進來時就已經預料到的。緩緩來到兩位老人面前,慕容舒清彎腰欠身,行了禮,拜見道:「外公,外婆。」
她的禮數周全,倒讓賀湘君不習慣起來,拉她起身,心疼的問:「累了吧?屋裡休息一會。」
看他們進屋了,於擅招呼一旁的家丁搬東西:「你們幾個,快把舒清小姐的東西搬到流芳院,讓翡兒、歆兒過去收拾收拾。」
快要走進內室的慕容舒清回頭,看著老管家忙裡忙外,笑著說道:「於管家,您別忙著張羅了,我就帶了一個箱子,用不著準備五六個家丁來抬吧!看來綠倚說得沒錯,慕容舒清以前出門都是搬家去的。」
「這~ ~」老管家為難的看著慕容舒清,再看看地上的箱子,看來該找裁縫來給舒清小姐趕製些衣服才行。
以前慕容舒清來祁家,侍衛丫鬟起碼帶二三十個,首飾行李也要好幾輛馬車,現在身邊只跟著兩個侍衛一個丫鬟,莫不是慕容家欺負清兒?賀湘君看著身邊的舒清,確實瘦了很多,於是拉著舒清的手,氣憤的問道:「清兒,慕容詳就讓你帶這麼兩三個人來?他慕容家沒有人,我們祁家可以去接,一個姑娘就這麼出門,多危險啊!」
面對老人的關懷和寵愛,慕容舒清總是有些無所適從,只得用以前對付爺爺那招,攬著賀湘君的胳膊,略微撒嬌的說道:「沒事的,外婆,我這不是平安到了嘛!」
看她們僵持在門口,祁鍾霖對於擅說道:「好了,清兒也累了。於擅,把行李送到疊翠小宿。」在轉頭,拍拍賀湘君的手,說道:「湘君,清兒一路上也累了,讓她先回去休息,晚上吃飯再慢慢聊。」他也該好好的想想,舒清的變化是怎麼回事,這就是她三年不來的原因嗎?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賀湘君看慕容舒清確實是一臉疲憊,點頭說道:「好吧,清兒,你先好好休息。去吧!」
「嗯。」在馬車上顛簸的八天,確實是有點累了,慕容舒清再次向兩位老人行了禮,隨著於擅離去。
走在最前面的於擅有些納悶,疊翠小宿是以前月小姐的居所,平常都不讓人隨便進入,以前舒清小姐就嫌那裡冷清,也不願意住。今天老爺居然安排舒清小姐住那兒,是因為舒清小姐現在的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