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的走了很久,感覺已經到了祁府深處,老管家終於在一扇木門前停下,周圍是紅磚綠瓦的外牆,不高,卻也看不見院落裡的景象,木門上,一塊青石板上雕著篆體的四個小字,疊翠小宿,秀麗又不失雅致。
推開木門,於擅揮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讓兩個家丁抬著木箱,領著慕容舒清,走進院來。
小門內,院落並不大,觸目可及。比起隨園不見邊際的竹林和環繞的碧湖,這裡要顯得精巧許多,兩層的木製小屋並不大,屋前搭了個涼亭倒是頗為寬敞,木屋前面種植著一小片白菊,正值秋季,花開的很好,在這滿目青翠中,格外惹眼。除此之外,小院裡種植的最多的,是東隅特有的一種植物諸荊草。說它是草,其實它是一種低矮的灌木植物,這種草一年四季常綠,而且它散發的味道特別不一樣,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木香,而是一種茶香,比任何一種茶都要香醇,龍誕都不及它的香味誘人,只是這種草有毒,是不能吃的。這樣大面積的種植諸荊草,慕容舒清也是第一次見,這種草一般生在深山僻林裡,不僅很難尋找,也難以種植。看來養護它們的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小院子裡,一名丫頭裝扮的少女正蹲在白菊前修剪枝葉,看到她們進來,先是一愣,但很快起身,恭敬的站在一邊。
於擅讓人將木箱抬進裡屋,看了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女孩,思索了片刻,對慕容舒清說道:「舒清小姐,這是疊翠小宿的粗使丫頭,老奴再給您找兩個伶俐的來伺候。」
那女子一直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慕容舒清細看了她一會,淡笑的說道:「老管家,我喜歡安靜,她挺好的,您就不用再找人過來伺候了。」
於擅有些遲疑,只是看慕容舒清淺笑下堅持的眼神,便也不再多說,這樣的舒清小姐,總讓他不能違抗。答道:「那好吧,你有什麼需要再吩咐老奴。」
「麻煩您了。」
於擅一個躬身,說道:「您別這麼說,老奴先告退了。」在慕容舒清點頭後,於擅帶著家丁,離開了疊翠小宿。臨走時,在那女孩身邊低喃道:「好生伺候。」
女孩微微點頭,仍然垂首而立。
於擅離開後,小院裡一片安靜,慕容舒清沒有說話,只是走到那小片白菊旁,擺弄著枝葉,繼續剛吃女孩未做完的剪枝。良久,彷彿思索了很久,女子才慢慢走到慕容舒清身旁,欠身行禮道:「奴婢見過小姐。」
清潤柔和的聲音,讓人聽著很舒服。
沒有回頭,慕容舒清將手中剪下的枝葉放在一旁,繼續整理著白菊,口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淨水。」女子簡單的回答了兩個字。
淨水?慕容舒清一邊輕撫菊瓣,一邊笑道:「好名字。」
起身理了理衣裙,轉身看見淨水仍然半跪著行禮,沒有起身,慕容舒清拍拍額頭,整天和綠倚她們呆在一起,她都忘了這個時代,主子沒有叫起身,她們是不能起來的。輕扶她的手臂,讓她起來,問道:「這裡平常都是你打理的?」
有些遲疑,但仍然就著慕容舒清的手,站直身子,輕輕的回答道:「是。」
這小院雖然不大,但要打理的這麼井井有條,仍然不容易。再次看向淨水,她始終低著頭,她脖子不會累嗎?慕容舒清笑道:「你都是低頭和別人說話的嗎?」
聽到慕容舒清略帶調侃的話,淨水思索了一會,才慢慢的抬起了頭。
這讓慕容舒清有些好奇,抬頭見人有這麼困難?直到淨水完全抬起頭,她才知道這丫頭不肯抬頭的原因。淨水長得很秀美,一雙靈動的眼睛也水潤有神,只是她左半邊臉從左額至唇角,有一塊暗紅的胎記。掩蓋了她的秀麗,乍看之下,覺得有些可怕。
淨水抬頭後,一直不敢看慕容舒清,雙眼盯著她的裙擺,良久,也沒有聽見慕容舒清驚叫或說話,終於忍不住,淨水迎上了慕容舒清的眼睛。裡面沒有驚恐,沒有不屑,沒有嫌棄。有的是平靜,是微笑,好像她的臉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區別。淨水又低下了頭,掩住了眼中的薄霧。不是同情她,也不是可憐她,這淺笑淡然的女子,是這麼多年來,唯一覺得她和普通人一樣的人。
看她又低下了頭,這次慕容舒清沒有再讓她抬起來,走到亭子裡坐下,問道:「這園子沒有人住嗎?」園子很特別,她很好奇,它的主人是誰?
稍稍平復了心情,淨水跟在慕容舒清身後,小聲答道:「疊翠小宿原來是月小姐的閨閣,後來都是我和母親打理,母親去世後就是我在照看,平時除了幾個主子偶爾會來看看之外,就沒有人來了。」
這是祁月的住所?再次環視著精緻淡雅的小院,慕容舒清輕輕低喃了亭子上的一副對聯「白鳥忘饑,任林間雲去雲來、雲來雲去;青山無語,看世上花開花落、花落花開」祁月~她該是怎樣的女子呢?
良久之後,慕容舒清好笑的搖搖頭,她是在追溯一個逝去的佳人嗎?對身邊的二人說道:「綠倚,你和淨水進去收拾一下吧。」
「是!」
兩人走進裡屋,慕容舒清也出了亭子,迎著夕陽,躺著餘暉,來到大片諸荊草旁,淡淡的清醇茶香,讓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氣,摘下一片放在手上輕聞,反而沒有什麼味道,好特別的植物,只有成片種植時,才能聞到它的芬芳,離得越近香味卻離你越遠。又讓人陶醉其中,不忍離去。
還醉心於這淡雅的茶香中,身後響起一聲不確定的呼喚,讓慕容舒清轉過身來。
「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