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燭台放到矮几上,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有些紊亂的心緒平靜下來,細問道:「說清楚些。」
炎雨依舊冰冷的聲音在屋裡響起:「昨日卯時,在距臨風關五百里的葭度鎮官道上,八百石糧食被全部焚燬,押送糧食的侍衛及官員全部被殺害,沒有一個活口。」
原來有人想要舅舅和她的命,就是為了今天。若是戶部尚書和慕容家的主事者雙雙而亡,那麼東隅想要快速再調出八百石糧食,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樣一來他們的計劃就是天衣無縫了。
慕容舒清在桌前的木椅上坐下,素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問道:「那現在臨風關的情況怎麼樣?」
「昨日下午,軒轅逸已經得到糧食被焚燬的消息了,目前八百大軍五日後將面臨斷糧的危機。估計朝廷在明日上午也會收到消息。」
八百石糧食相當於三個月的軍糧,這次籌劃之人可以說是算得準,下手也乾淨利落。選在葭度鎮下手,就算朝廷有通天的本事馬上籌集到糧食,也不可能在五日內將糧食送達臨風關,那麼東隅大軍就是不戰而敗了。而且一般截到糧食都會運走,作為己用。而他們竟選擇全部焚燬,可見其行事作風果決狠辣,絕不給敵人留機會。
「炎雨,讓蒼素密切注意蒼月的情況,還有燕芮也不要放鬆警惕。」這件事表面上看上去應該是蒼月做的,但是想到宏冥現在已經登上燕芮皇位,她就覺得很不安,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經質。
慕容舒清閉上眼睛,思索片刻之後,才又說道:「快馬加鞭,通知馮毅,讓他從臨風關方圓五百里以內的城鎮裡,慕容家的糧倉中調集三萬石糧食。這事要做的隱秘,分批運送,派最好的暗士護送,五日內,必須送到臨風關軒轅逸手中。」
剛才一瞬間,她腦中浮現出了那張桀驁不馴的臉,她猜他一定暴怒不已,不用想也知道那張剛毅的臉上絕對佈滿寒霜陰霾。作為一個將軍,他可以在戰場上輸給對手,甚至戰死,但是絕對不能不上戰場就輸得這麼窩囊。這是一個軍人和男人的驕傲。
他竟是不願看到這樣的軒轅逸,或許那樣的不可一世,桀驁張狂,才應該是他的表情吧。再則,畢竟現在東隅是她的國家,她也並不希望蒼月這一仗就這樣獲勝。她今天不調糧食過去,這朝廷也不會這麼簡單的放過慕容家,畢竟國庫不可能放空,那麼要再籌集糧食,慕容家是避無可避,倒不如現在先行一步,也算解了軒轅逸燃眉之急。
「是。」聽完慕容舒清的吩咐,炎雨暗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慕容舒清回到床上,伸了伸腰,伴著屋外沙沙作響的枯葉和那肆虐的寒風,她閉上了眼睛,明天還會有很多事情在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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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風刮落了滿樹枯葉,現在看去,這淨水雅絮裡沾染著濃濃的冬意,光禿的樹幹看起來多少有些蕭索晦澀,但這也只是它生命力的休眠,等待了春的招呼。
「小姐,舅老爺來了。」綠倚輕喚著倚在窗邊的慕容舒清。
從窗外的冬意中回過神來,慕容舒清淡笑的說道:「快請吧。」才正午,就到了,該是一早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吧。
不一會兒,祈雲在兩名小童的攙扶中,緩慢的走了進來,原來就清瘦的身形,在這樣的變故中,更清減了不少。慕容舒清看得心中感慨,為他盡忠職守之心,為國為民之意所感動。她連忙迎了上去,扶著祈雲坐下,輕歎道:「舅舅,快坐下吧,您的傷還沒有好,有什麼事通知我回祁家酒可以了。」
祈雲輕咳了兩聲,順了順氣,才搖了搖頭,說道:「這事等不及,而且祁家也不安全。」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至他於死地,這次焚糧,極有可能讓東隅一敗塗地,目前正是最緊要的關頭,不管是他還是清兒,都是岌岌可危的。
他該是五十多歲的年紀了吧,花白的頭髮讓他看起來顯得有些蒼老,那雙精銳的眼睛,沒有因為受傷和困境染上恐慌或無力,還是那樣的清明而堅定。為祈雲沏了一杯熱茶,緩緩推到他面前,慕容舒清才輕聲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急也沒用。您這樣出來又何嘗安全。」他可知那些有心人士為了不讓他壞事,會不擇手段的要他的命。
「你都已經知道了?!」祈雲驚訝的看向眼前輕言淡語的女子,她知道?!他今早才收到八百里加急密報,她竟然已經知道了。
慕容舒清輕輕點頭,和煦般的淺笑輕輕揚起,那讓人安心的力量傳遞到了屋內每個人的心裡。平靜清潤的聲音緩緩的說道:「這事您不用擔心,我已經調了三萬石糧食到臨風關,一月之內,軍隊是不會斷糧的,我想以您和皇上的能力,一月後,再籌集三月軍糧應該不是問題。」
「三萬石?你確定五日內真的能行嗎?」祈雲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只是心裡仍有疑惑,三萬石糧食不是小數目,它足夠八萬大軍食用一月。籌集起來實屬不易,更別提是這麼短的時間內還要送至臨風關。
「放心吧。」慕容舒清堅定的點頭,他瞭解祈雲的擔憂,若是不是全國都有慕容家的產業,臨風關附近又確實有幾座糧倉,不然她也做不到五日內調集這麼多糧食。
祈雲放心的點了點頭,真誠的說道:「清兒,這次要謝謝你了。」他今日來,本只是想讓她想辦法籌集一萬石糧食,匯同朝廷的別處征借的其他糧食一起,送往臨風關,但是那樣勢必超過五日,大軍要不就撤退,不戰而敗。要不就挨餓,影響士氣和軍心。要不就向附近百姓借糧,這樣只是杯水車薪,還會讓百姓對朝廷失望。
她今日之舉,解了眼前這一切的為難。
慕容舒清輕輕搖頭,淺笑道:「舅舅您別這麼說,無國何來的家,這是我能做也該做的。」她也知道她這麼做,無疑是讓慕容家的實力暴露在朝廷,或者可以說是四海之內,但是他也不能為了保有慕容家自身,而讓東隅百姓也陷入戰火之中,這東隅有她想要保護的人。罷了,有得必有失吧。
好個無國何來家,清兒是真的長大了,就是月兒在世,有的也只是驚世的才學和絕麗的容顏,沒有這樣睿智的思想,從容的姿態,寬廣的胸懷,便是做不來這樣的兼濟天下吧。若他是男子,那便是東隅之幸,百姓之福了。輕歎一聲,祈雲緩緩起身,拍拍舒清的肩膀,說道:「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慕容舒清攙扶著他出了淨水雅絮,欠身行了禮,說道:「您慢走。」
祈雲點點頭,正要上馬車,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看著眼前亭亭而立的清雅女子,有些遲疑的叫道:「清兒」
慕容舒清抬頭,等著他接下來的話,是什麼讓這個老人久久不語?
終於,祈雲低聲問道:「你和軒轅逸真的退婚了?」
慕容舒清微杵,他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他會問這個,有些不明所以,不過他仍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祈雲原已舒展的眉再一次皺在了一起,搖頭輕歎,在慕容舒清耳邊低語道:「這事還是不要宣揚出去的好。」
說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匆匆上了馬車。
慕容舒清站在淨水雅絮門前良久,想著剛才祈雲的話,他是什麼意思呢?
難道——————
「糟了!」慕容舒清忽然輕呼一聲,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