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雲剛才的話,帶給她一個信息,她的婚事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事情,慕容家這次展現出來的實力,朝廷既需要借助,也想要掌控,最好的方式,莫過於聯姻。她若不是軒轅逸的未婚妻,皇上就不可能放過她。
凌山之行,她雖然已經看出玄天成對她有意,但是她一直以為只要不讓他知道她的身份,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便罷了。可是今日看來,是她太天真了,他根本不需要知道她是誰,他娶的是慕容家的財力,慕容家的糧倉。慕容舒清這個名字,對於他來說,只是鞏固他的國家和權利的另一個犧牲品。
他若是知道她剛好就是慕容舒清,那麼她就更是無處可逃了。
「小姐,您沒事吧。」綠倚擔憂的扶著臉色瞬間變得緊張的慕容舒清,她服侍小姐這些年,她從來沒有這樣焦慮過,剛才舅老爺究竟在小姐耳邊說了什麼?!
慕容舒清回過神來,對上綠倚擔心的眼睛,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揚起唇角,拍拍她扶著自己的手臂,小聲回道:「沒事。」
慕容舒清明顯牽強的微笑,又怎麼瞞得住細心照顧她的綠倚,只是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綠倚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情,自己也幫不了小姐,只能無聲的扶著慕容舒清進了裡屋,不再說話。
一路走回來,慕容舒清有些無措的心也漸漸得到了平復,按現在的形勢看,玄天成為了安邦定國,娶慕容家的女兒,是最直接可行的。但是莫說她對玄天成並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就是真對他有意,她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政治漩渦之中。更何況,是那個對她來說,壓抑人性扭曲人格的後宮。
其實,她要遠離這樣的紛擾,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她早就有了自由來去,縱情山水的能力,只是,她現在竟是走不了,走不動了。若是這樣任性離去,那麼在朝為官的大舅祈雲,小舅祈雨,大哥祈睿,甚至外公都會受牽連,更會讓有心人士落井下石。她的離開,還會給慕容家帶來滅頂之災。
她從來都知道皇權至上的可怕,今天,更是切身的體會了一回。
在床前的矮几旁坐下,寒冷的風從窗外刮進來,吹亂了慕容舒清輕綰的髮髻。綠倚正要上前關窗,,慕容舒清輕喚道:「別關,透透氣,你去看看炎雨回來了沒有,回了讓他來見我。」她知道現在自己的樣子很不好,不想綠倚擔心,只有先把她支開。
農曆十一月的風,吹的臉上生疼,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涼風,覺得腦子似乎也清明了些。剛才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二十九年的生命裡,第一次這樣真切的感到了恐懼,無力和為難。她走不了,除非她能放下陪伴她三年的親人。鬥不過,除非她能換了這東隅的皇室。可是這些都是她做不到的。
起身來到窗邊,倚著窗稜,將頭輕輕的靠在窗邊,慕容舒清閉上了眼睛,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要怎麼做。
炎雨悄然無聲的出現在慕容舒清身旁,她微蹙的眉頭,緊閉的雙目,讓她看起來,和一般的十九歲女孩一樣脆弱,可是他知道,當她睜開雙眼時,那雙眼睛永遠是閃著堅定而溫潤的光芒。他曾經問過自己,兩年前為什麼會答應追隨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是那雙眼睛,淡然卻堅持,是那身風華,清雅而從容。
「你回來了。」慕容舒清輕揚的聲音打斷了炎雨的出神。微笑著睜開眼睛,慕容舒清背靠著窗框,看著面前發愣的炎雨。
炎雨微微低頭,還是那冷酷的聲音回道:「主子。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在辦了。」
慕容舒清滿意的點頭笑道:「很好,讓馮毅把冰魄帶來,你去準備一下,明日啟程去臨風關。」
有很多東西她不能改變,但是不代表她會坐以待斃。也許西烈月說的沒錯,她的人生她總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裡的。
「是。」今天的慕容舒清有些不一樣,炎雨從那雙總是隨性淡笑的眼裡看到了堅決和自信的火焰,這樣的她又是另一番的雅致。
炎雨才出門,淨水就有些著急的進了屋裡,看著窗邊遠眺霞光的慕容舒清,淨水著急的問道:「小姐,您要走?!」
慕容舒清聽到聲音,轉身回頭,看見淨水水靈靈的大眼裡,滿是疑惑。微笑著來到她身邊,解釋道:「是,你的臉雖然不能根治,但是可以淡化,我已經給你找好大夫了,別擔心。」
慕容舒清這一說,倒是讓淨水更急了,拉著慕容舒清的衣袖,淨水說道:「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我想要跟著您。」小姐是她生命的一道陽光,帶給她溫暖和信心。在她身邊,她會覺得快樂。
慕容舒清睨著她,似笑非笑的說道:「跟著我?這樣我大哥可是要追殺我的。」
她怎麼能讓淨水跟著她,這次去臨風關,路途遙遠,其中的危險就更不必說了。她還在苦惱怎麼讓綠倚這個拗丫頭別跟著她。焚糧之人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要她的命,只是她這次是非去不可。
「小姐~~」慕容舒清刻意的調侃果然讓淨水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沒有再糾纏在追隨慕容舒清的問題上。
拉著她的手,兩人在矮几前坐下,慕容舒清淺笑著問道:「大哥對你的情你是知道的,你也已經接受了,接下來,還有很艱難的仗要打,他說他絕不放棄你,那麼你呢?」
這次淨水沒有再以沉默來回答,似下定決心般,點頭回道:「我也不會放棄。」
她肯定的回答,讓慕容舒清開心的笑了起來,她馬上就要離開,淨水一直讓她放心不下,現在她終於可以放心了,雖然在他們面前,還有很多障礙,但是兩人心中彼此都有了那份堅定,便是有了克服一切的力量:「既然這樣,愛情需要共同的努力。你要支持他,鼓勵他了,所以他需要你。明白嗎?」
「嗯。」堅定的點頭,淨水此刻的笑容比冬日陽光更為燦爛。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到迎客樓留口信,我會知道的。」她會盡最大的力量助他們,總要有人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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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初上,看著綠倚忙碌的整理床單被褥,慕容舒清想了想,淡淡的說道:「綠倚,明日你就先回慕容家吧。」
並沒有如常的回「是」,綠倚鋪床的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整理著被褥,待一起弄好了之後,才轉過身來,看著慕容舒清的眼,堅定的回道:「小姐,我不是淨水,我不會離開的。」
這丫頭的拗脾氣又上來了,慕容舒清無奈的淺笑,正要開口,綠倚卻快她一步,認真的問道:「您說過,人的一生,要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為什麼活著,才算活出自我。」
慕容舒清點頭道:「我是說過。」這是兩年前她對著三個丫頭說的,那時她們還是一臉的疑惑和不解,想不到綠倚還記得。
綠倚仍是看著慕容舒清的眼睛,緩慢卻無比堅定的說道:「那您就別叫我走了。我想要留在您身邊,為著這份安心而活著。」
她的回答讓慕容舒清一愣,好笑的搖搖頭,這是什麼答案。低歎一聲:「綠倚,不是這樣的,其實——」
她才要解釋什麼是自我,綠倚卻沒有讓她說完:「小姐,能有一個人值得自己牽掛,追隨,這不是一種幸福嗎?!安心不能成為活著的理由嗎?!」
她從小就被賣來做丫鬟,她不知道什麼是安定,什麼是自我,誰是主子一點也不重要,她只要服從就可以了,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想法,她也不需要有想法,她覺得自己可有可無。她在小姐身邊感受到了何謂自尊,何謂思想,有了一份溫暖而安定的力量,這就是她想要的。
第一次,綠倚打斷她的話,也是第一次,綠倚的問題,慕容舒清竟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