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許知意會怎麽想,與薑雲無關了。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直白,點到即止就行,而且薑雲還有事要做,沒那麽多時間來周旋,說完這句,恰巧蔣敏從洗手間回來,她就繞開許知意走了。
許知意站在原地沒動,臉上的神情比之前還難看。
其實薑雲說的那些話她都清楚,只不過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當初是她先動的歪念頭,覬覦人家的對象,想盡法子把人勾到手,有的道理她會不懂嗎?
現在這些話不過是被薑雲擺到明面上來,將那層遮羞布扯開了——秦昭不是好東西,她許知意哪會是清清白白的,半斤八兩而已。想要在薑雲面前生事裝腔作勢,沒用。
薑雲沒有回頭,就這麽徑直離開了,不管許知意怎麽樣。
外面的小雨轉成了大雨,劈劈啪啪直落,又是刮風又是閃電,但大雨來得快去得快,不到十分鍾時間就停了,天地被刷洗過一番,散發著雨後的清新味道。
商場門口聚集了不少等雨停的人,門口附近的冷飲店生意不錯。薑雲買完東西出來,許知意和蔣敏早就不見人影了,她不經意地掃視一周,提著東西去地下停車場。
這一次相遇過後,許知意一連消停了好幾天,秦昭也不知去向,沒有到安和巷再找過薑雲,她起先還會打兩個電話,漸漸的就連電話都不打了,消息都沒一個。
薑雲無暇顧及她們,不關心是不是許知意在秦昭那裡吹了耳旁風,或者發生了什麽,她都一概不管不問,都是後兩天才從張易那裡聽說,秦昭回S市秦家了,好像是出了點事,還走得挺匆忙的。
而許知意呢,興許是忙著應付公司那邊,突然就消停了下來,變得老實了不少。
難得清淨一陣子,薑雲每天就清閑地待在老房子裡,有空了出去走一走散步,或者用老式的DVD放碟片看,換著花樣打發時間。
DVD是零幾年的老物件,本來已經壞了,但薑雲空閑時候沒事乾就把這玩意兒拆開隨便修了下,竟然又能用了。電視機的抽屜裡有碟片,都是些老片子,其中港片居多,她挑了幾部喜劇片看。
在此期間元若過來了一次,找她借錢。
知道元若近來不好過,作為朋友薑雲二話不說就給了,借條都沒打,記起元若似乎在幫那個意外去世的前女友養妹妹,便多嘴問了句:“真把那小孩兒留下了?”
元若嗯聲,“還在讀書,總不能攆走。”
她的前任沈梨是個真正的好人,跟秦昭不同,當初分手是因為走到了那一步不得不分開,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無可奈何,所以才會選擇以比較體面和平的方式結束感情。
薑雲對沈梨的印象還不錯,元若會這麽做也在意料之中,她不會加以干涉,僅僅問了一句就不再多嘴,更不會問元若為什麽要找自己借錢。
而這一天晚上,薑雲收到了陸念之的消息。
這人同樣好幾天不見蹤影,不知道做什麽去了,可能是在處理上次工作室的差錯,亦或別的事情。
薑雲沒問,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看消息。
陸念之說後天陸時星要辦個聚會,讓過去一趟。
陸時星上個月滿的十八歲,在陸家已經辦過一次成人禮,這回是想再熱鬧一下,畢竟過兩天就得離開C城回去了。
薑雲跟陸時星不熟,正式見面都沒有過,應該不會被邀請才是,可陸念之還是做主把她請上。
這種邀請不好推辭,薑雲猶豫片刻,問:「在哪兒?」
陸念之:「我家。」
這些人以往聚會都是隨便找個地方包場,很少會在自己家裡辦,薑雲還以為會去酒館一類的地兒,看到是在陸念之的那個別墅,霎時還愣了下。
她單獨去過這人的房子,在那裡有過那麽一次,就感覺哪裡怪怪的,不過還是回復:「好。」
今晚的陸念之好像比較空閑,都這麽晚了,不多時卻又發來消息:「這兩天在做什麽?」
房間的燈還沒關,躺著看手機就十分刺眼,薑雲從被子裡伸出手將燈關掉,然後再回:「待在家裡看碟片。」
都不會反問一句,沒有要接話繼續聊下去的意思。
那邊的陸念之像是早有預料,不用她問就主動告知自己的情況:「我去了趟B城。」
薑雲不自覺地輕抿了抿下唇,遲疑片刻,問:「回來了?」
陸念之:「今晚八點到的。」
薑雲:「哦。」
不知是幾天不見生疏了還是怎麽的,薑雲找不到話題聊,她側躺著身子,安靜地看著手機屏幕,想著應該說點什麽,可就是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她飛快打了一行字,打算問問B城,可打到一半又覺得不該這麽問,索性把字全部刪了重來,如此反覆幾回,到最後都沒把消息發出來,總是斟酌不好語言。
還是陸念之將話接上:「到時候要不要我來接你?」
幾乎是下意識的,薑雲想都沒想,立馬回:「不用。」
拒絕得非常快速乾脆。
那天聚會,秦昭和許知意多半也會去,哪怕陸念之不主動請,張易他們也會把人帶過去,這點毋庸置疑。
這些人關系好,除非誰有要緊的事,否則聚會肯定少不了那人,算著時間,秦昭後天應該會回來,要是被她撞見,保不準又得找上薑雲。
薑雲沒那個精力應付對方,自己開車去就行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再者,她跟陸念之也沒到開車接送的程度,這樣未免也太親近了些。
發完一條消息,她緊接著繼續:「我自己開車來。」
陸念之沒多糾纏,「可以。」
隔著手機不清楚對方的情緒和想法,薑雲刻意將某些不該有的東西忽略掉,看了看這條消息,糾結半晌,還是結束聊天:「很晚了,睡了。」
對方沒回,聊天界面也沒動靜,良久,當薑雲都快放下手機時,陸念之才發來消息,就一個字:「嗯。」
薑雲沒有再繼續,瞥了眼屏幕,將手機摁滅放在床頭櫃上,縮進薄被裡躺下睡覺。
這個短暫的對話沒帶來任何影響,也就那樣,無足輕重。
翌日放晴,薑雲開車去了躺中心區的商業街給陸時星挑選禮物,畢竟受邀前往,即使跟那個小姑娘不熟,可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她還算舍得,買了款Burberry的黑色皮革小包,雖比不得張易他們那麽闊綽有錢,但還是很有心了,這款包比較適合年輕小姑娘,很襯陸時星的穿衣風格。
去聚會這天是陰天,很是涼爽,輕拂的風一陣一陣地吹,天上空蕩蕩沒有雲朵,看樣子不會下雨。
薑雲掐著時間過去,早上八點起來收拾,九點出去,開車到陸念之那裡時,張易他們基本都到了,去的正是時候,不早不晚。
陸念之不在樓下,一進去就沒見到,還是張易先熱情地打招呼,朝薑雲招招手:“雲姐來啦,到這兒坐。”
薑雲不著痕跡掃視一周,沒有瞧見秦昭和許知意,這兩個都沒來,她心裡不免有些疑惑,可沒表現出來,不動聲色過去,跟其他人說說話。
陸時星那個小姑娘挺有禮貌的,雖不認識薑雲,可見人到了就立時過來,一邊接禮物一邊道謝。她今天穿的比較正式,跟在酒吧那天差別很大,一身白色長裙看著特別淑雅,沒有那種不馴的乖張感,很有親和力。
這個聚會就是熟人之間的小聚,沒有那麽多排場,就是過來吃喝玩耍的,等人差不多到齊了,張易讓大家先去後院玩牌,先喝點東西等還沒到的人。
有人突然問:“阿昭呢,怎麽還沒到?”
那天在酒館的不多,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薑雲和秦昭之間出了問題,大多數人都不清楚這些。站在薑雲左邊的男人說:“剛剛打電話問過了,路上堵車,要晚一點才會過來,讓先玩著,不用等她。”
薑雲面色如常,也不吭聲,只聽著。
好在沒人問她有關秦昭的話,一行人陸陸續續往後院去。
張易這回有眼力勁兒了,見薑雲這個樣子就知道上回的事還沒徹底解決,他知趣不多問,也不會提及秦昭。
薑雲在人堆裡沒什麽存在感,她很安靜,到了後院就隨便找個地方坐,由於相互之間不熟悉,也不怎麽跟其他人接觸,要是有人過來聊天就跟著聊幾句。
後院支了五張玩牌的桌子,四張都坐著人,剩下那張空著,是留給還在樓上的陸念之的。
離薑雲最近的那張桌子的人在邊玩牌邊閑聊,說著說著就談到了許知意。
“知意今天不來嗎,一直都沒見到人。”
“不來,去江城出差了,最早明天才能回來。”
“那她倒是挺忙的,好一陣沒見到人了。”
……
這些話都悉數傳到薑雲耳中,她不太想聽,可離得近,愣是一句都沒落下,那幾個人應該跟許知意關系很好,講起許知意就沒完沒了。
薑雲隻得起身離遠些,圖個清靜,她沒怎麽注意看前面,走了兩步忽然迎面撞到一個人,差點把手裡的杯子都打翻。
她眼疾手快,趕緊把杯子拿住,避免掉下去,但同時自己卻身子一歪,往前撲了些,正正與來人撞個滿懷。
對方在這一瞬間將她摟住,穩穩扶住。
“小心些。”
是剛下樓過來的陸念之。
薑雲愣了愣,隨即感受到這人的手就放在自己腰後,下意識抬眼看了下。
她都站穩了,陸念之卻沒放開,而是就這麽把人摟著,遠遠看著像是緊緊攏在了懷中,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過分親密。
杯子裡的酒水因這個不重的撞擊晃蕩得厲害,灑出來了點,都落到薑雲手上,薑雲有些不適應地曲縮起細白的指節,稍微遠離半步。
後院的人大多都看到了這一幕,而也是那麽巧,秦昭在這時候進來,老遠就瞧見她倆那麽緊密地抱在一起。
秦昭的臉色霎時變得僵硬,有些難堪。
但這只是個無心的意外,不過就是一個人差點摔倒,被另一個人恰好扶住了,不是故意的。
張易趕緊出聲緩和氣氛,衝那邊喊道:“阿昭來了啊,剛剛還在說你呢,來得正是時候。”
陸念之這才放開手。
薑雲側頭看去,恰巧對上秦昭沉鬱的眸子,清楚這人肯定都看到了,只是當著眾人的面忍著不發作而已。
秦昭在感情方面的控制欲比較強,容不得這樣的事,更不用說現在她倆的關系還很僵。不過她還是極力克制住,臉上淡淡的,下一刻就斂起眼中的深沉複雜,往這邊走了過來。
薑雲自是不會在乎她怎麽想,隻不著痕跡地離陸念之再遠些,隨手將酒杯放在一邊的長桌上,沒有理會秦昭。
在場的其他人哪會看不出不對勁,尤其是張易,他連忙打圓場,笑呵呵將秦昭拉到身邊,哂道:“剛好,這還剩一張空牌桌,來,過來一起玩牌。”
他向來會做事,覺得適才那事也是無意之舉,便拉著秦昭和陸念之到空桌子那裡坐下,想著讓這兩個人緩和一下。
陸念之沒開口,直至走到牌桌前了,才狀似不在意地低聲說:“只是順手扶了下,不然她就摔了。”
像是在解釋,又好像帶著別的意味,說得不清不楚的。
不過秦昭顯然沒想那麽多,以為就是解釋,臉色這才好看些,沒剛才那麽臭了。她看了下陸念之,再用余光瞥了眼薑雲,半晌,才釋懷地說:“知道。”
剛剛的不愉快這才翻篇。
張易夾在中間難做,在她倆講完話後立馬拉了個朋友過來,笑呵呵把牌洗上,“行了行了,都坐下,好不容易到齊了,快抓緊時間先玩兩局,不然待會兒就該吃飯了,別整些有的沒的,都快點坐著。”
另外那個朋友也有眼色地配合,當即就坐下。
這張桌子玩的是紙牌,玩得不複雜,就三張牌比大小。
薑雲沒過去摻和,隻偏頭望了眼,目光從陸念之身上掃過。
陸念之今天穿的十分隨性,跟往常一樣的寬松短袖配長褲,不長的頭髮扎起來了,扎不住的碎發就隨意垂落著。她左手上有根素淨的黑色頭繩,款式很普通,跟街邊攤上賣的那種沒多大區別。
別人看不出奇怪之處,可薑雲一眼就認出那根頭繩是自己的,登時怔了下。
——那玩意兒是她太閑的時候自個兒做的,上面有兩圈紅線,其余都是黑線纏的。
薑雲隻做了一根,費了老半天功夫,本來是掛在浴室的門後備用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這人偷拿了。
陸念之這人也真是,拿就拿了,竟然就這麽明晃晃地戴在手上……薑雲緊了緊手心,慶幸自己沒在秦昭面前用過這根頭繩,不然肯定會被發現。
許是察覺到她在看自己,陸念之在這時候抬起眼皮,往這邊瞧了瞧。薑雲心頭一緊,當即別開視線,不自在地望向別的地方,一會兒,又到另一邊去坐著,離陸念之遠一些。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中午。
吃過飯,下午依然是玩牌。本來這場聚會要玩的花樣比較多,下午應該出去兜兜風的,但陸時星玩牌上癮了,非得拉著大家繼續。她是今天的主角,大家都隨著她來,玩牌就玩牌吧。
薑雲上午都是看著別人玩,下午被拉去湊數,跟著陸時星那一桌打麻將。
陸念之還是和秦昭張易一桌玩紙牌,她贏了不少,面前堆著一摞籌碼。
今天打牌的幾桌,有的玩錢有的不玩錢,比如薑雲這一桌就是不玩錢的,因為陸時星年紀小,陸念之不讓玩錢,而陸念之自己那桌卻是玩錢的,且玩得不小。
薑雲不清楚她們玩得有多大,只聽到一連輸了幾把的張易在哀嚎,心疼輸了太多。
“念之你就不能讓著點嗎,我這都輸了多少了,籌碼都只剩兩個啦。”張易大聲說,似乎是輸急眼了。
陸念之臉色淡然,不慢不緊地看牌,輕聲道:“籌碼沒了可以拿錢來換。”
“我都換了兩次了,得,全輸給你了。”張易說道,嘴裡的話有些埋怨,但摸手機轉帳的動作卻不停,轉帳成功後,他直接從陸念之面前分走一半的籌碼。
薑雲好奇地回頭看了眼。
陸念之是贏得最多的那個,而秦昭面前的籌碼數沒太大的變化,看起來像是不輸不贏,剩下的那個朋友輸了些,但遠遠沒有張易這麽慘。
秦昭臉上沒有笑意,在張易說話的時候隻抬頭看了看,而後低頭看牌,推了兩個籌碼出去。
陸念之隨即跟了四個籌碼,修長好看的手指在桌角點了點,等秦昭再出,她又繼續跟,大有要一跟到底的意思。
這一把終究是她贏了,秦昭輸得徹底,面前的籌碼所剩無幾。
“換一半給我。”洗牌的時候,秦昭也摸出手機,說道。
陸念之沒吭聲。
數不清打了多少把,薑雲都玩得有點累了,眼睛看牌都看得酸脹,又打了一圈後,實在是不想玩了,她朝圍觀在桌旁的人柔聲說:“我打完這把換你們來吧。”
圍觀看牌的人自然樂意,有個女孩子一聽有位置就高興地喊:“我來我來!我要打!”
那女孩子手裡還端著一杯水,像是怕被別人搶了先,她就有點急,結果一過來沒站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了,好在最後扶住了桌子,這才沒有摔下去。
可她手中端著的杯子沒拿穩,倏地一下打倒在薑雲身上,直接就潑了薑雲一身。
薑雲都沒來得及反應,胸口當時就濕了一大塊,衣料緊緊貼在身上,將她胸前的有致曲線顯露無疑地勾勒出來。
女孩子自己也嚇了一跳,趕緊拿紙給她擦,不住地道歉。
薑雲不太適應被別人這麽觸碰,抬手擋在胸口的位置,抵開女孩子,輕聲安慰:“沒事,我自己來就行。”
女孩子很不好意思,臉都有點紅。
後面桌的陸念之和秦昭都立即看過去,陸念之沒多大的反應,隻皺了皺眉,秦昭直接站了起來,要過去看,但被與薑雲同桌的陸時星搶先了。
陸時星機靈,眼看著薑雲面前都濕透了,立馬過去把人拉起來,並擋在薑雲面前幫她遮住。
“先去樓上換衣服,這邊走。”
言罷,拉起薑雲就往樓道那邊去。
陸念之坐著沒動,眸光追隨著薑雲,直到她們走進樓道。
秦昭本來是想過去幫忙的,但見到陸時星都把人帶走了,遲疑片刻還是沒跟上去。
張易是最神經大條的那個,他倒沒多想,見薑雲都跟著陸時星去樓上了就沒怎麽在意,還衝大家說:“打牌打牌,都別站著了。”
說著,他還拉了下秦昭,“阿昭你別站著了,我這把牌不錯,你可別走了啊,快打完再說,坐下坐下。”
秦昭往樓道那邊再看了眼,一面繼續一面等薑雲下來。
陸念之神情淡然地捏著牌,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換衣服費了點時間,薑雲跟陸時星在樓上房間待了二十多分鍾才下來。陸時星那丫頭會處事,不僅帶薑雲換了身衣服,還幫著她重新收拾了下,順帶寬慰兩句,畢竟突然被潑了一杯水,任誰都會不太舒服。
薑雲其實沒怎麽在意,沒放在心上。
換的衣服是陸時星找的,是一件純色的黑T,樣式比較素淨,沒有任何圖案或紋路,她也不挑剔,給什麽就穿什麽。
兩人沒在樓上待太久,差不多了就一前一後下去。
陸時星走在前面,薑雲走在後頭。
在她倆回到後院後,秦昭是最先轉頭看過去的,然而當瞧見薑雲身上穿的黑T時,她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直接站起身。
不知被戳中了哪根神經,秦昭的神色難看得要命,她徑直走到薑雲面前,很是用力地拉住薑雲,沉聲道:“上去重新換。”
眾人都不解這是怎麽了,離得近的張易清楚怎回事。
——這件黑T是陸念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