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都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
卓灼早在第一眼見到小丑木雕之後,就向上面遞交了申請,要求將小丑木雕送去首都博物館進行深入研究。
館長並不瞭解內情,覺得符合規定,便同意申請了。
申請送了上去,今天正好批復下來。
李越白當場懵逼。
本來想打個持久戰的,沒想到別人這麼快就要在眼皮子底下把東西送走?
名義上是說送去首都博物館,但實際上,只要是卓灼經手這件事,就很有可能偷偷送去別的地方。
李越白猛地站了起來。
“我想請問一下,文物的運送流程是什麼樣的?”李越白望了卓灼一眼,沉聲道:“安全能得到保證嗎?”
“安全?”秘書有點不解:“顧先生是擔心,運送過程會像那次那樣……”
上次館長運送文物的時候就出了小插曲,但是文物沒有丟,秘書第一反應就是那種事情。
“來,秘書,我給你解釋一下。”卓灼冷哼一聲:“他那意思,是不放心由我一個人經手這事。”
“哦,當然不是卓專家一人經手。”秘書急忙答道:“有既定流程,十分安全。”
按照規定,卓灼不能單獨打開保險櫃,單獨拿出小丑木雕——因為這樣有中途掉包的可能。因此,這個過程必須在所有人的監督下完成。
“姓顧的,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是這一次,你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東西從我手裡搶走,畢竟,就算是公安,也得按照規矩辦事,對不對?”卓灼挑釁地沖著李越白笑了笑,然後脫掉了身上的白大褂,連同手機一起隨手扔給了小田,自己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了保險櫃。
小田捧著卓灼的白大褂和手機,有些不知所措,又怕卓灼一會兒跟他要,只好像個小太監一樣亦步亦趨地捧著東西跟在卓灼身後伺候著。
卓灼走到了保險櫃前,用手遮住密碼盤,輸入密碼。
只聽哢嗒一聲,保險櫃開了。
李越白死死地盯著卓灼。
卓灼伸手進去,把小丑木雕拿了出來。
李越白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之前照片上的小丑木雕,表面粗糙,髒兮兮的,工藝不算很精緻,顏色花裡胡哨,因為氧化的緣故有些褪色了……
這麼多眼睛盯著,卓灼不可能當場掉包,他只是耀武揚威地用戴著手套的手拿著小丑木雕,甚至還挑釁地對著李越白晃了晃。
他一頭紅發亮得很刺眼,身上沒有了白大褂,越發顯得氣質桀驁輕浮,眼神裡全是對某種東西的熱愛,李越白一時間竟無法判斷,他到底是被休眠體控制了大腦,還是真心為高承峪出生入死……還是……
緊接著,一眨眼的功夫,卓灼腳邊的地面就響起了輕微的噠噠聲,有幾顆不知道材質的小球掉落在了乾乾淨淨瓷磚地面上,爆裂開來。
隨即,一陣白色的煙霧騰起。
煙霧彈!
而且是從未見過的升級版高強度型號!
煙霧很濃,一瞬間彌漫開來,遮蔽了卓灼的身影,連他囂張的笑容都看不見了,四周一片白茫茫。
“我靠!”李越白怒駡一聲,急忙向前沖去。
沒想到卓灼膽子這麼大,這次還真是不給自己留退路了,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使用了煙霧彈!
腳步聲在煙霧中響起,是他在趁亂逃走!
李越白什麼都看不清了,只能循著腳步聲往外追去,憑著記憶避免了磕磕碰碰,終於在門口的位置追到了那個人,右手猛地向前一撈,勾到了肩膀,稍一用力將人撥了一轉。同時竭力分辨著空氣中的聲音,沒有,沒有刀刃襲來的聲音,也沒有手槍上膛的聲音,對方沒有武器。這裡是修復室,博物館重地,只有保安隊伍和身為警官的葉青有資格帶槍出入,卓灼他們身為專家,是無法攜帶武器的。
“卓灼,你太心急了。”李越白低聲說,同時將人狠狠地壓倒在地,用膝蓋頂上胸口。
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沒有,沒有武器,沒有文物,什麼都沒有攜帶。
那小丑木雕,被他藏到哪裡去了?
沒關係,人抓到就好,只要好好審問……
李越白攥住那人的右手,掏出手銬拷住,手銬另一端拷在了門框上。
在一片雜亂的腳步聲中,李越白聽到修復室深處傳來一聲冷靜的子彈上膛聲。
是葉青,葉青那邊也在掌控之中。
煙霧漸漸消散,一切安靜下來。
“我抓到他了。”李越白低聲道。
他死死地壓制著那個被銬住的人,讓那人的雙手無法動彈。
“這麼巧。”葉青的聲音有點無奈:“我也抓到了。”
“唉?”李越白髮出了一個疑問的聲音。
恐怕在場聽到的人也都愣住了
毫無疑問,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卓灼。
自己銬住的這個是誰?
葉青那邊又抓住了誰?
自己手上這個,和葉青手上那個,總有一個是對的吧?
煙霧散盡後,李越白深吸一口氣,看向那個被自己銬住的人。
是王文,王大組長。
王文身材瘦高,長相斯文儒雅,現在被他這樣粗暴地壓在門口,一時竟完全無力反抗,原本穿的襯衫也被撕破了,神情詫異臉色不善呼吸急促,場面十分無法形容。
李越白一瞬間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禽獸。
“小葉。”他轉向葉青那邊,一邊低聲念道:“你抓到的那個一定是真正的卓灼……”
真正的……
葉青正一臉淡定地踩著一個人,手裡的槍口正對著那人的額頭。
至於那人是誰……
小田恐懼地把自己蜷縮了起來,不敢掙扎,任憑葉青踩著,捂住臉不敢直視葉青的槍口。
……仍然不是卓灼!
“操,卓灼逃哪裡去了?”李越白煩躁地怒吼一句,狠狠一拳砸在門框上。
電影裡氣急敗壞的反派,好像通常都是這個樣子的。
煙霧散盡後,反應過來的專家和工作人員們紛紛退避了出去,保安隊開始四處搜尋卓灼的去向,卻一無所獲。
小丑木雕,自然也跟著卓灼一起不見了。
“那個……”王文疲憊地咳嗽了一聲:“顧先生,可不可以先把我放開?”
他實在是被李越白欺負得狠了,說話聲音都啞了。
“抱歉。”李越白尷尬又愧疚地點了點頭,急忙找手銬鑰匙:“馬上。”
結果鑰匙根本不在口袋裡。
“抱歉,鑰匙丟了。”李越白咬了咬牙,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個尷尬的回答。
葉青那邊稍微好點,總算是把靴子從小田身上移開了。
突然遭此變故,人都走光了,一時間修復室裡只剩下了他們四個人。
“卓灼逃了!”李越白鬆開王文,猛地起身,對著葉青揮揮手:“追!”
葉青沉默地收起槍,跟著李越白躍出了修復室。
“……那個……”王文微弱地抗議了一下,想讓這倆不負責任的混蛋人民公僕回憶起來還有一把手銬等著被解開,卻被完全忽略了。
與此同時,敘利亞,大馬士革。
大馬士革在地中海岸旁,是一座有四千多年歷史的古老城市,曾經的人間天堂,曾經到處都是宮殿和寺廟,城市裡種滿了玫瑰,三大洲的詩人在這裡留下過無數美麗的歌謠。
可是到了這個世紀,這座城市早已毀於戰火了。
地面上滿目瘡痍,遍地焦土,地下卻別有洞天。
地下洞穴漆黑幽深,卻壯麗無比,到處都是西亞風格的穹頂、臺階……黑暗中無數螢火蟲飛舞,散發出冷幽幽的光芒,臺階旁邊有清澈的水潭,水潭裡似乎有寶石閃動。
沿著臺階往上走,可以看到一片寬廣的平臺,平臺上放著一個由黑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圓桌,圓桌很大,可以讓幾十個人圍著它坐下。
現在那圓桌前只坐了一個人。
那人膚色蒼白,身上披的衣服看不出材質,長相清秀而輪廓分明,淺灰色頭髮留得有點長,左眼架了一片鉑金框單片眼鏡,無可挑剔。只有額頭上仍有一處無法癒合的彈孔,觸目驚心。
他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個小巧的花盆,花盆裡插著幾支荊棘,荊棘的尖刺上,掛著幾顆小小的骷髏——太小了,很明顯是兒童的骷髏,看起來很新鮮,還有鮮血從上面滴下來。
十幾個身穿黑袍的手下恭恭敬敬圍在大理石圓桌旁邊站著,卻沒人敢坐下。
一名手下展開手中的羊皮紙卷,看了看,用怪異的聲音說出混雜著羅馬尼亞語和英語的混亂語言:“You majesty,您派去取得【JOKER】的人,現在仍然沒有發回消息。”
“【JOKER】的取得過程未免太長了,已經過了這麼多天,還未成功,屬下十分懷疑執行者的能力……”
“【JOKER】這樣強大的休眠體,如果我們不能拿到,未免太過可惜了……”
“You majesty,您在中國的舊部下,畢竟都是人類的身份,未必還對您忠心耿耿,也許他們已經有了異心……”一個衰老的聲音發出憂慮的質疑。
“也許他們自己帶著【JOKER】逃走,自立門戶了。”
嘈嘈切切的討論聲彌漫在地宮裡,營造出了不安的氣氛。
戴單片眼鏡的男人皺了皺眉,然後輕輕動了動手指。
某個黑袍手下還在說著“辦事不力”的話,下一秒,就窒住了。
一枚尖銳的荊棘長刺,刺穿了他的嘴唇和舌頭,汙黑的血液滴落下來。
黑袍手下只敢僵在那裡,不敢發出慘叫聲,也不敢動,不敢掙扎。
“諸位的擔心,超出職權範圍了。”戴單片眼鏡的男人歎了口氣,用中文說。
桌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黑袍人都被震住了。
他們現在的身份,都是吸血鬼。
在變成吸血鬼之前,他們有的是流浪漢,有的是犯罪分子,有的是高危職業從事者……共同點是,他們都因為各種意外各種爭鬥而死於非命或身受重傷,然後被休眠體附身,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附身他們的休眠體,屬於各種不同的族群,但都遠遠比不上弗拉德三世那麼強大和尊貴。
因此,他們自然而然地被弗拉德三世收入麾下,為弗拉德三世效力。
小說和電影電視劇裡的吸血鬼,總是陰暗冷酷獨來獨往,但他們這種半路出家的吸血鬼來,生前也混慣了幫派,當然還是要找一個組織,找一個靠山。
跟隨弗拉德三世,是最好的選擇。
高承峪不打算懲治那個說錯話的部下太久,很快就收回了那個小小的法術。
荊棘帶著噁心的粘稠的鮮血從被它穿透的唇舌上飛了下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飛回到桌上的花盆裡,插進泥土。
作為曾經的商界精英,高承峪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適應新環境新身份,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利用自身能力和特殊手腕,達到更高的目的。
弗拉德三世這個新身份,只是一件王袍,一頂王冠,真正決定成敗的,還是對人心的操縱。
他很清楚,在現如今這個情況下,國內的老部下根本不可能背叛自己,他們被吸血鬼的永生前景深深地誘惑了,只會更忠心地跟隨自己,為自己辦事。
“You majesty,會不會是那個顧……顧……什麼的,阻止了我們的計畫?”終於,一個手下戰戰兢兢地說出了有點價值的意見。
顧西沙嗎。
高承峪只覺得額頭隱隱作痛。
復活後,他並沒有急著下手——顧西沙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對手,需要周密的佈局,才能把他牢牢捕獲。
可是現在,不加快進程不行了,顧西沙並沒有老老實實地坐以待斃,而是竟然一直在高調出擊,破壞他的計畫。
這次的【JOKER】,難道也會被顧西沙截下?
越是這樣,就越有意思。
不夠強大的對手,連踩在腳下的**都沒有。
而顧西沙這樣的人,才讓自己更想把他從內到外破壞掉,一切尊嚴一切人格統統撕碎。
現在看來,要加快進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