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林蕙穿著裙子, 穆璉步子大原可以將她遠遠甩開, 可卻是走走停停, 故意等著她似的。二人你追我趕, 差點把整個府邸都跑遍, 林蕙算看出來了, 穆璉就是在逗她……
這呆子自從清醒之後,倒是比以前活潑了, 林蕙停下來:「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 我不追你了。你過來, 我們說個正經事。」
見她在石凳上坐著氣喘吁吁, 渾身無力, 穆璉放鬆警惕,誰料剛到身邊, 臉上就中了一個雪球,耳邊傳來林蕙的笑聲:「兵不厭詐,你不知道嗎?」
穆璉:……
林蕙笑了會兒道:「真有事。」
他抹一下臉,將雪花掃掉:「何事?」
「我二妹昨日被人偷襲, 你可知?」
「嗯。」他當然很早就知道了,因為配合蕭時遠的人, 一起將劫匪抓住的就是他派出去的暗衛, 「刑部已經審問出幕後指使之人,不過此事不會對外宣揚。」
「是端王嗎?」
「是。」
真是作死,不過不能宣揚的話, 難不成……林蕙忙問:「父皇也知道了?」
「對,所以你不要插手,有父皇在,二哥掀不起風浪。」
其實這樣也好,皇帝念在父子之情不對穆翊趕盡殺絕,但自此之後肯定會提防他,甚至是討厭他。世上沒有一個皇帝會喜歡成天覬覦自己龍椅且心術不正,狠毒絕情的兒子,所以穆翊的結局可想而知,他若是曉得認命,可能還能活下來,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今日還聽說你二妹馬上要嫁給武定侯了,賀禮可準備好?」穆璉問。
「這容易,送份厚禮就行。」
「我那裡有一塊玉佩,不若你拿去送了……說起這玉佩,前幾日差些被個小賊偷走。」穆璉眉心微蹙,「聽說是你的丫環率先發現的?我命人找了好幾日也沒見什麼蹤跡。」
林蕙輕咳聲:「那小賊應很狡猾。」
「豈止狡猾,頭腦也不好,明明都把鎖砍壞了,居然也不把玉佩拿走。」
林蕙:……
為什麼她有種感覺穆璉在說她?可打量男子一眼,他神色認真似乎真的很疑惑那小賊想幹什麼。
「既然沒丟失東西,你就不要管了,我們去用午膳吧。」林蕙用主動邀請打斷他的思維,省得左一個小賊右一個小賊的萬一想到別的什麼地方去。
見她做賊心虛,穆璉也沒有拆穿,嘴角翹了翹道:「你們那邊也吃午飯嗎?」
「當然,我也是人!」林蕙強調,「跟這裡一樣要一日三餐的。」
「吃些什麼?」他與她並肩,略微的低頭。
「跟這裡差不多,只是沒有王府來的精緻,都是些家常小菜,什麼醋溜土豆片,爆炒牛肉,香菇油菜,魚香肉絲……魚香肉絲你知道是什麼嗎?」
「不知,」穆璉眸光一動,「要不你等會讓廚子燒一個?」
「行啊。」林蕙來了興致。
等回到上房,她把廚子叫來,一連說了五個菜都是她在現實生活中喜歡吃的。
廚子一臉懵,看向穆璉,穆璉道:「大致做出來就行,有些沒有的東西你們拿別的代替。」什麼花椒,料酒,估計只有她那個世界才有了。
其實也有點過於為難,林蕙補充道:「做的不好沒事,只要做出來就有賞。」
廚子放心了,高高興興而去。
等幾個菜端上來時林蕙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親切,她端詳片刻才夾起一塊糖醋排骨放進嘴裡。
酸甜酸甜的,王府的廚子果然不愧是技術過硬,她就這樣講了一下居然就比她燒得都要好吃,林蕙笑起來,跟穆璉道:「真不錯,你也嘗嘗啊,還有這茄汁豆腐,我看顏色都一模一樣的。」
穆璉嘗了下並未覺得有多可口,但見林蕙心情好,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揚。
林蕙吃了許多。
等她放下筷子,穆璉道:「阿蕙,你看你想吃什麼,這裡都能做出來,其實你也可以留下來的。」
托穆璉的福,在他面前不用偽裝自己,確實覺得輕鬆多了,但只是因為食物相同就放棄回現實,她無法說服自己,林蕙道:「如果是你,你會不走嗎?假如是你有一日來到我那個世界的話,你願意留下?」
「我願意,」穆璉看著她,「如果你也在的話。」
很意外。
林蕙對上他那雙淺色的眼眸,只覺心砰砰跳了起來,垂下眼簾,手指在桌案邊摩挲:「我不信,你又沒有真的遇到,那叫坐著說話不腰疼。」
穆璉笑了,不腰疼?他可不是信口開河。
前世,他坐擁天下,並不覺得有何滿足,到最後榮華富貴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有林蕙他不曾得到過。所以,他沒撒謊,只是那個世界他能去嗎?
如果能去……
一個念頭閃過,穆璉忽然想到似乎有本手劄裡提到,曾有一對夫妻在青雲觀失蹤,周覺說,其中一人年方二十五,是名秀才,二十歲時身患重病,誰料一日醒轉之後痊癒,半年後娶隔壁一位美人為妻,夫妻恩愛異常。
他忽然起身:「戶部有些事要處理,我先走了。」
看著他匆匆的背影,林蕙感覺回想起剛才那似乎充滿情誼的眼神,由不得揉了揉臉——這一定是錯覺,穆璉那話一定是隨意說的,別當真,現在她最應該做的還是要找回去的路。
林蕙馬上把從娘家帶來的管事叫來:「你找人去打聽下青雲觀觀主,」許無非不肯多說,但道觀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銀錢上面不要計較,只要能打聽到任何一點線索都值。記得,找幾個機靈點的,多方面打聽,哪怕是觀主平日裡喜歡吃什麼,都給我挖出來。」
管事雖然不知道主子想做什麼,但也急忙去辦了。
至於顧氏來打聽的事兒,林蕙自然不會洩露說是穆翊,省得連累穆璉,就說不知,反正蕭時遠清楚就行,她覺得林菡應該很快就要嫁人了。
果然蕭時遠生怕再出什麼意外,力排眾議與林家定親,長公主見皇帝也勸不了這兒子,只好作罷,畢竟是母子,她也不想鬧得太僵。
吉日就選在新年之前,十二月十六,只有兩個月的準備時間,可見這份著急。但對林家來說,那是天大的喜事,一時去恭賀去巴結的家族數之不盡。
聽說此事,穆翊幾乎氣得吐血,看著床上的許玉琳還未死,恨不得就想掐死她。他當初就不應該選這個人,不應該圖個一時,如今倒好了,一步錯,步步錯。就在他深深後悔之時,皇帝召見了。
「近日有許多官員彈劾肅州知府,稱官商勾結,惡事做盡,朕想你親自去一趟肅州,好好徹查此事。」
肅州路途遙遠,極為偏僻,穆翊忙道:「父皇,這不應該由當地巡撫調查嗎,為何要派兒臣前去?」
見他神色藏著慌張,皇帝暗歎口氣,心道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骨肉的份上,實在難容此等無情無義之徒。最近他也查清楚了,這兒子貪圖美色為此不犧傷害許玉琳,甚至是想置她於死地,而且還利用此事,讓自己懷疑穆冶。
做下這種事,他不能再讓穆翊留在京都了,皇帝淡淡道:「巡撫在肅州待了多年了,指不定與那邊狼狽為奸,朕信任不過,還是你去為好……多說無益,回去收拾下行李明日就出發吧,路上朕會派護衛保護你,到肅州之後有什麼需要的,讓他們替你置辦。端王府的事情,你就不要記掛了,還有玉琳,到時只有她父母前來照顧。」
將他所有的話都堵住了,穆翊終於知道了父親的意圖,後背不由冒出冷汗。
到底還是沒有放過他啊!
這些日沒有動靜,原來都是在想辦法處置自己,他苦笑了兩聲:「既然父皇信任兒臣,兒臣一定會將此事辦妥,早日回來拜見父皇。」
皇帝擺擺手:「退下吧。」
穆翊躬身告退。
皇貴妃得知此事之後,馬上前來求見,然而卻被皇帝拒絕了,她又求到皇后那裡,皇后輕描淡寫:「皇上一向重用翊兒,如今派他去肅州你應該高興才對,哭什麼呀?過陣子就回來了。」
論到裝傻,也無人能及這皇后了,皇貴妃就讓穆驍去見穆翊。
「哥哥,到底怎麼回事?」穆翊派人去劫持林菡的事被瞞地嚴嚴實實的,除了皇帝,刑部堂官還有蕭時遠等人知曉,穆驍並不清楚,「好好的居然派你去那偏僻之地,可是有人在父皇面前中傷你?」
「你莫多想,」穆翊拍拍他肩膀,「好好安慰下母妃,我是去替父皇分憂,又不是生離死別,擔心什麼?再者,什麼中傷不中傷的……」
「肯定是三哥,對不對?」穆驍握緊拳頭,「他本事不小,居然能令父皇把你調離京都。哥哥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將他的真面目揭露出來,到時候父皇會後悔他信錯了人!」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千萬別衝動,還是徐徐圖之,別把自己搭進去。」
「你放心,哥哥,我會想個萬全之策。」
穆翊很欣慰,點點頭:「好了,不用送我,我早晚能回京都的,你記得把自己分內的事情辦好,別讓人抓住把柄,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
穆驍長歎口氣:「我還是送你吧,我們是親兄弟,有難同當。」
結果在城門口,他們還遇到了定王穆冶。
這個人當真是個偽君子,一邊陷害自己的哥哥,一邊還有臉來送,穆驍心裡恨透了穆冶。
平生最強勁的敵手敗下陣來,穆冶不能說不高興,但他表面功夫從來都做得很好的,與穆翊依依惜別。
…………
就在林菡成親前不久,林蕙得到了一個消息,說周覺在失蹤之前曾去過雪州,還去過良州,據道觀裡給周覺倒茶送水的小道士說,他每日都會寫手劄,有次看到寫了什麼「鎮妖洞」。
而鎮妖洞就是她那日去青雲觀曾見過的山洞。
她終於明白了,穆璉將她騙去原來是為看她的真身!這呆子,當時真是走火入魔了。
不過穆璉與周覺無關,那些小道士都沒見過穆璉,倒是周覺為什麼要去雪州和良州呢?難道那裡曾出現過異世界的人?林蕙心想,是不是她也要去一趟?但並不知來龍去脈,無異於盲人摸象。
她還得找到手劄!
只是,這手劄在何處呢?是不是被許無非藏起來了?她該如何得到?
一個名字從她腦中一閃而過,穆璉!穆璉跟許無非相識多年,或者他知道一點手劄的事情?
就在她思索這個問題時,林菡出嫁了,作為嫡姐,在老夫人的邀請之下,林蕙還是去了一趟送了添妝,但並沒有逗留多久,可能還是看原書留下的心理陰影,她對林家的人實在喜歡不起來。就是沒想到,在過年之前,蕭時遠跟林菡居然邀請他們去做客。
看著帖子,林蕙問穆璉:「去不去?」
「表弟相請,自然要去的。」
「哦,那就去吧。」林蕙看一眼穆璉,「也確實,你應該跟你這表弟打好關係。」
「為何這麼說?」
因為穆翊已經涼了,將來做皇帝的多半是定王,蕭時遠就是重臣,林蕙道:「我看武定侯為人不錯,品行端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與他結交只有好處。」
「哦?」穆璉瞥她一眼,「你的意思,我沒有武定侯好?」
從原書上看,顯然是啊!
他一個有心理病的能比得上文武雙全的蕭時遠嗎?也就一張臉出彩些,不過林蕙不至於打擊他:「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有句話不是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嗎,你與武定侯各有各的優點。」
穆璉淺淺一笑,越發認真了:「你說我有什麼優點?」
「……我數數啊。」
「嗯。」
「你會騎射對吧,還會對弈,技藝都挺精湛的,另外,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瞧瞧你書房那麼多書,可見是個有學問的人。還有啊,你為人和善。」她怎麼胡鬧,騙他是妖精,又說是異世界的人,他都能寬容對待,「胸懷多偉大,眼界多高啊。」
穆璉嘴角翹了起來,忽然問:「那你喜不喜歡?」
「啊?」林蕙愣了下,會意後臉一熱,「什麼喜歡,不是在說你的優點嗎?」
「優點多的人,不都招人喜歡嗎?」他一瞬不瞬得看著她,「你喜歡嗎?」
被他的目光逼視,林蕙覺得有點難以招架,撇過臉道:「優點多是招人喜歡,像我那二妹,會女紅,會書法,會制香,我也挺喜歡的……」說著念頭一動,「懂得多也受人尊敬,像殿下你看的書五花八門,我見你對鬼神妖魔多有研究,那對青雲觀是否也很瞭解?像玄靈道長,你跟他認識多年,可知道他與他師父的事情?」
原來是有目的的,難怪把他誇成一朵花,穆璉差點氣死,冷淡的道:「我為何要告訴你,你誇我一點不真心。」
林蕙:……
「沒有,很真心的,不信你回想一下,我何處說得不對?你射柳不是得了第二嗎,而對弈連父皇也比不上你。至於別的,我真的覺得你很好,不然也不至於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不是嗎?」林蕙拉一拉他的袖子,「我在這裡隻相信你,你從來不會害我。」
穆璉的心弦被撥動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指上,感覺她似乎在撒嬌,可想到她或許只是為回去,又覺刺痛。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你們那個世界叫夫君是叫什麼的?」
林蕙汗。
這好奇寶寶,真是猜不到他會問什麼,林蕙想一想:「老公?」
「什麼?」穆璉道,「你再說一遍。」
「老公。」
穆璉:「嗯。」
林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