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齊納森林的夜晚很黑很黑,黑得完全透不下一絲星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黑得連森林中唯一閃爍的亮光──發光的獸眼也看不見。而這詭異純粹的黑,全是由禁黑之霧帶來的。
每到天黑時分,禁黑之霧就會從森林深處升騰起來,絲絲縷縷地穿過高大的古樹,繞過扭絞的籐蔓,浸住茂密的灌木……層層疊疊地由內而外一圈圈蕩漾瀰散,色澤越來越深,越來越暗,直到林中每個縫隙都如潑墨一般黑沉。它像一張巨大的黑網狩獵著來不及撤離森林的入侵者;它用著純黑的帳幕,遮掩住所有獵物淒厲痛苦的嘶號。
此刻正是深夜,這座森林的最深處卻仍然生存著兩個鮮活的不屬於森林的生物,更有另一個強勢的生物已悄然闖入。
童話安心地躺在涅世變形的吊床上,閉眼休憩著。沒有阿奇的懷抱,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的。
朦朦朧朧間,耳畔隱隱約約聽到了斷斷續續的歌聲。
「四不像,你聽到歌聲了嗎?」她睜開眼睛,輕聲詢問。
「歌聲?」涅世的聲音停了停,似乎正在側耳聆聽,「沒有吧。我怎麼什麼也沒聽到?小童話,這裡這麼黑又是森林深處,怎麼會有歌聲呢?別是出現幻聽了吧?」小童話,為了你的安全,你還是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了。
「是嗎?」童話鑽鑽耳朵。沒道理啊,她年輕力壯,吃得好睡得好耍得好,怎麼會身體虛弱,出現幻聽呢?
「當然──」涅世的話突然消音了,因為歌聲在他說話間從遠處跳到他們的前方響起了。只要不是聾子,任誰也無法否認掉這嘹亮的聲音。
「嘿嘿嘿嘿,我的耳朵看來沒有小童話的好。」他乾巴巴地笑道。心裡怒了,究竟是哪個不想活的在拆本武器的檯子?
黑暗中,童話翻了個白眼,雖然也能猜到涅世騙她的心思,但心裡還是有些不爽,小手在腰間的軟條上狠狠掐了一把,啐道:「大騙子!」
「別掐別掐,本武器發誓以後再也不騙小童話了。」腰間的軟條一陣抖動,響起了涅世的告饒發誓聲。小童話掐著一點都不疼,但是癢癢得厲害。
……
「涅世,我真的忍不住了,還是想說出來。」語氣是忍無可忍的苦惱。
「什麼?」
「你陰森森的調門實在是和哄人告饒的內容完全不和諧,怎麼聽都像是威脅的反話。」很苦惱很認真的語氣。
……
「小童話,記住,有時候誠實不一定是美德!」黑暗中的陰森語調含著一絲咬牙切齒。
前方的歌聲突然又大了一些,似是很不滿意被如此忽視。這歌聲音質非男非女,非人非獸,聽不出歌詞,像是一種吟哦,一種喃唱,但音調婉轉悠揚,透出魔魅的誘惑,誘惑著生物向他靠近。
「四不像,這聲音好美,真想湊上去看看唱歌的人喔。」
「小童話想看嗎?」
「不想。」童話回答得斬釘截鐵,「我的家鄉流傳著一個傳說,在大海上有一種叫人魚的生物,常常會用她們驚人的美貌和迷人的歌聲迷惑船員,驅使船隻去撞礁石。我覺得這歌聲唱得這麼慇勤一定也沒好事!傻子才自投羅網呢。」
「呵呵,小童話真有危機意識。」涅世笑出了聲,「那趁著現在有催眠曲,我們繼續好好養神。」切,那東西還真以為他看不見呢,在前方傻晃著無數根觸鬚。不怕他釋放出的殺氣……
悠揚的歌聲突然爆出一個破音,接著倏然消失了。暗夜中晃動的觸鬚開始慢慢向著吊床伸長、伸長……
童話感到腰間一鬆,四不像的軟條爬到了她的右耳邊,「小童話,躺在這兒不動,那個怪物正要過來呢。」
身邊這東西也是一怪物,童話撇撇嘴,摸著耳邊軟軟的錐頭,悄細道:「四不像,你要用這頭解決他嗎?」
錐頭變得更細,從她手中溜出,鑽進了她的耳朵裡。「化成刀把他剮成肉片烤著吃怎麼樣?」聲音在耳裡低低轟響,震得耳膜有些癢癢的。
「血腥!」她笑斥,轉而又道:「也好,我兩頓沒吃飯了。」四不像不說她還不覺得,這麼一說,肚子居然就咕咕地叫了起來。
「是我疏忽,害小童話餓肚子了。」涅世心疼地從她耳裡退出,「等著,小童話。馬上把肉片給你烤來!」
與黑暗同樣墨黑的身軀一頭在夜中迅速化成了一柄黑刀,於前方生物的觸鬚即將靠近的一剎那,猝然發難,墨黑中劃出一道閃動著藍白電光的圓弧。一個重物頹然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音。但藍白的電光仍急速地在夜中跳躍舞蹈著,一股股誘人的烤肉香味逐漸在林間蔓延。
靜謐的黑暗裡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無數蠢動的生物瞬間自林木後、灌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不像,原來這裡有很多野獸啊。」聽見悉索聲,童話才真正知道了這森林究竟有多危險。
「怕嗎?」
「不怕,有你在。」這次童話說得是真心實意,小手在包裹著身邊的軟條上慢慢撫摸著,像是撫摸著世上最讓人安心的鎖鏈。
「小童話,張嘴,啊──」涅世心裡柔成了一片,這種被喜歡的人全心信賴依靠的感覺原來是如此的美好!他的小童話呵,要何時才能將你揉進身體裡呢?
肉片嫩滑香軟,帶著絲絲鹹味,童話口裡咀嚼著,一片又一片逐一吃下了肚,堅定地堅決地不去幻想食物本身的面貌。身為一個SOS兒童村長大的地震孤兒,雖然從沒有挨凍受餓過,但在只有一位母親,卻有**個孩子的毫無血緣的家庭中生活多年後,她比同齡人更懂得什麼是生存!為什麼而生存!
小童話的眼裡閃著一絲從沒見過的堅毅,小臉上含著淡然成熟的微笑,這又是另一個小童話嗎?脆弱的、稚嫩的、歡喜的、悲傷的、尖酸的、賴皮的、憨癡的、聰明的、柔情的,如今又是堅毅的、淡然的、成熟的,小童話究竟有多少個呢?他真是越看越愛呵。軟軟的尖錐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她的小臉,輕輕摩挲著。
「涅世……」
他一驚,摩挲的尖錐停了下來,小童話這次居然沒有叫他四不像,而且語氣中有著從未有過的認真。「什麼事?」
「你──」童話抹了把油光水滑的嘴巴,抬眼看向無窮無盡的黑色,悠悠道:「我是個孤兒,骨子裡沒有那麼多道德約束,你不介意阿奇嗎?」
「切,本武器要是介意就不會與小童話定契約了。」涅世答得滿不在乎,心裡雀躍不已,這可是小童話第一次正式面對他呢!頓了頓又道:「而且麒也不介意,想知道為什麼嗎?」
「想。」童話聽到這兒,好奇地張大了眼。
「麒麟一族歷來麒的數量比麟多的多,族內實行一麟多麒的婚姻制度。」
「就這原因?」
「不,戰麒的獨佔欲其實是很強的。但是你在地球遠古叢林遇虎中毒的事卻在他心裡埋下了深沉的惶恐,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絕對確保你的安全!也發現他最在意的是你能不能陪著他一起活!我和戰麒合體戰鬥過無數次,他瞭解我,知道我認定了你就一定會全力保護你,所以接受了我。」
「阿奇啊……」童話低低歎息,旋而微微一笑,「我很幸運呢,在正確的時間裡遇到了最正確的人。」
「呵呵,錯了。不是人,是神獸和武器。」涅世糾正道,想了想又補充道:「小童話,這宇宙中若不是有你這種人,又有誰會接受那樣的戰麒和這樣的我呢?」
……
沉默片刻,童話突然歡快地笑起來,「哈哈,我這種人?哪種人?變態色情狂嗎?」
「是呵,因為本武器的小童話是個變態色情狂呢。」涅世陰森森地跟著笑起來,在她小臉上停止不動的軟錐曖昧地爬到了她的唇上,輕輕往唇縫裡探去,「來,小童話,讓本武器摸摸你的小舌頭。」
童話微微啟開唇瓣,軟軟的尖錐蛇一般鑽了進去,溫柔地挑弄著裡面的小舌頭,時而纏捲輕勒,時而細細摩挲,時而點點描畫,攪拌出絲絲芳甜的津液,順著童話小巧的嘴角蜿蜒流下,潑墨的暗黑把這**的畫面靜靜掩蓋了起來。
忽而,墨黑中閃現出一點藍光,接著又是一點、兩點、三點……像是夏夜的螢火蟲點亮了尾上的燈籠。
無數點藍光冥火一般在黑暗中漂浮著、閃爍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逐漸由點連成了線,一條條藍線又相互交錯編織成一堵牆、兩堵牆、三堵牆……最後一座恢宏幽藍的殿堂出現在黑暗中。
「四……不像……」童話震驚地看著這奇詭的殿堂,有些艱難地提醒著在嘴裡肆虐的涅世。
涅世在童話的小舌上狠狠捲纏了一口,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漆黑的身體溢出聲聲陰沉的冷笑,「看門狗死了,幕後主人終於忍不住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