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薛凱揚。
送玫瑰花道歉這種事兒,首先得是想要追她的人才能做得出來,所以岑青禾在聽到黃玫瑰的花語是‘道歉’之後,腦子裡瞬間出現商紹城的模樣,整個過程還沒維持兩秒就讓她給否決掉了。
就算商紹城長心要跟她道歉,也絕對不會以送花的形式,這點岑青禾無比的肯定。
事實上,岑青禾猜對了。
午休時間剛到,她的手機便準時響起,屏幕上出現‘薛凱揚’來電的字樣。
岑青禾看了幾秒,然後淡定的接通,“喂。”
薛凱揚難得實在了一把,驚訝的道:“這麼快就接了?我還以為你一定會掛我電話呢。”
岑青禾聲音聽不出喜怒的道:“來者是客,沒理由掛客戶的電話。”
薛凱揚委屈的說:“別這麼不冷不熱的行嗎?我這身份一下子從熟人變成客戶了?”
岑青禾不答反問:“有什麼事兒嗎?”
薛凱揚說:“有空嗎?想約你出來吃個飯。”
“好,在哪兒?”
岑青禾特別痛快,薛凱揚故作驚恐的說:“平時約你出來比登天還難,今兒這是怎麼了?你不會是預謀想要當面幹掉我吧?”
他跟往常一樣油嘴滑舌,岑青禾卻始終維持著客氣而疏離的語氣,出聲回道:“你說地址,我去找你。”
薛凱揚才不傻呢,他不是聽不出岑青禾話裡話外的冷淡,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此時此刻的模樣。之所以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也只是為了緩解尷尬而已。
他說:“我在你們公司門口,你出來吧。”
岑青禾掛了電話,跟蔡馨媛和金佳彤打了聲招呼之後,徑自邁步往外走。
薛凱揚的車子停在盛天門外五六米遠的地方,岑青禾一身白襯衫搭配黑色高腰裙的制服裝,踩著黑面紅底的高跟鞋,戴著墨鏡走過去。
在她走至三米之內的時候,薛凱揚降下跑車車窗,同樣戴著墨鏡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左邊脣角那裡貼了一塊小拇指肚大小的透明創可貼,配上那一頭炫目的銀白色頭髮,看起來更是說不出的痞裡痞氣。
岑青禾徑自上了副駕,薛凱揚側頭看向她,笑著問:“吃什麼?”
岑青禾面無表情的說:“隨便,離公司遠點兒就行。”
她開口就是話裡有話,薛凱揚心裡明鏡似的,嘴上卻故意曲解,笑著說:“這是想要找個熟人少的地方對我下手?”
岑青禾目視前方,戴著墨鏡的臉上,看不見眼中神情。她故意不講話,跟沒聽見似的。
薛凱揚不以為意的別開視線,認真開車,也沒再找話說。
小二十分鐘之後,車子停在了夜鼎紀門口,岑青禾心底難免多想。身旁的薛凱揚停車熄火,出聲說:“你不是喜歡吃火鍋嘛,這兒的火鍋還不錯。”
岑青禾還是不說話,跟著他一起下車往裡面走。
他訂的是樓上包間,侍應生帶著他們上樓,在上樓途中,岑青禾余光瞥見樓梯墻壁處,掛著一幅紅彤彤的牡丹圖,不是她的‘大作’是什麼?
墨鏡背後的眸子微挑,岑青禾暗道沈冠仁還真是說到做到。
薛凱揚雖然沒說話,可一直注意著岑青禾的一舉一動,見她微微側頭去看墻上的畫,他出聲說:“喜歡牡丹?”
岑青禾不好一直不講話,所以象徵性的‘嗯’了一聲。
薛凱揚說:“陽城的牡丹最多,趕明兒我帶你去看。”
兩人來到二樓包間,點完菜之後,侍應生轉身出去,待到房門關上的時候,岑青禾也摘下了臉上的墨鏡。
薛凱揚不由得抬眼打量她的神色,見她始終一副表情,他終是忍不住道:“你別這樣,我看著心裡害怕。”
岑青禾微垂著視線,拿起茶壺倒了杯茶,然後說:“不用怕,我不吃人。”
薛凱揚見她還能開玩笑,當真是拿捏不準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是他第一次看不懂一個女人的時候,也是真的,心裡面莫名的忐忑不安。雖然兩人才隔了一張圓桌,可他覺得她離他好遠。
本以為再見她,她一定會跟他吵鬧,再不然就是避而不見,女人一貫的路數,他懂。
但岑青禾今天實在是太反常了,以往約她都要費盡心思,還得看運氣,今天倒好,一個電話,一點兒不費勁。見了面更是不吵不鬧,要說沒生氣吧,她一直冷冷淡淡的,可要說生氣吧,又著實不像。
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薛凱揚是真的沒了把握。
一旦猜不透對方的心思,勢必就占了下風。薛凱揚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走坦白從寬的路線。
看向岑青禾,他一本正經的說:“我向你承認錯誤,我錯了,我不該跟朋友演戲騙取接近你的機會,也不該走英雄救美的捷徑。就算我心裡特別想快點兒跟你熟悉,也不能用這麼卑鄙無恥下三濫的手段。”
眼睛眨了眨,他表情委屈的道:“青禾,我可以發誓,除了讓你迅速接受我的方式是假的之外,其餘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說的話,做的事兒,都是日月可鑒的,我是真的喜歡你,你能看在我後來也是真心實意對你的份兒上,讓我將功補過,原諒我嗎?”
在他說話的期間,岑青禾是通程低著頭的,他說完了,她這才抬起眼睛,今天第一次直視他。
涂著淺橙色口紅的脣瓣一張一合,岑青禾面色無異的回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薛凱揚盯著她的臉在看,讓她的淡漠弄得心裡發慌,他忐忑的說:“那你能不這麼嚴肅嗎?”
岑青禾道:“我還沒說完。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不原諒。”
薛凱揚心底難免咯■一下,有一種預感,叫做男人的預感。
果然女人都是小心眼兒的動物,他馬上撒嬌似的說道:“什麼叫接受卻不原諒?我承認,我是騙你了,但是話說回來,除了讓咱們兩個關係變好之外,你失去什麼了?我那不是喜歡你,你又跟躲瘟神似的躲著我,我逼不得已才得出此下策嘛。”
岑青禾問:“我為什麼要躲著你?”
薛凱揚眼球一轉,說不出是後悔還是不甚在意,低聲回道:“初見面的印象有那麼重要嗎?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跟你開玩笑的。”
岑青禾面不改色的看著他,淡定回道:“有些歌聽第一句就知道喜不喜歡聽;有些人見第一眼就知道愛不愛,而有些作業,翻開第一頁就知道不想做。你,就是那篇作業。”
不知是岑青禾說的話太直白,還是她臉上面無表情的樣子恰好戳到了薛凱揚,有那麼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是僵住的。
心尖也猛地被人用細長鐵針隔空刺了一下,他是想要蹙眉的,可是表情做出來,卻又是痞笑而隨意的模樣。
看著岑青禾,他故意說:“我沒奢求你一上來就想‘做’了我,我願意當那首歌,也不介意當那個人,咱們細水長流,慢慢來不行嗎?”
岑青禾聽著他開葷腔,眼皮都沒挑一下,依舊是那副平靜的令人惱怒的口吻,淡淡道:“薛凱揚,你是聰明人,所以我點到即止。”
薛凱揚臉上的笑,慢慢從嬉笑變成皮笑肉不笑。看著她,他出聲問:“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岑青禾沒有馬上說話,而是低頭打開隨身的挎包,從裡面掏出一沓錢來。
嶄新的人民幣,中間用長紙條折上扎了一捆。
把人民幣放在桌邊,岑青禾轉動圓盤,把錢轉到薛凱揚面前。
薛凱揚垂目睨了眼面前的一捆錢,又抬眼看向岑青禾,笑問:“幹嘛?包養我啊?”
岑青禾說:“你送我的花,我收下了,代表我接受你的道歉。這裡的一萬塊是花錢,我想我把花退給你,黃玫瑰你也沒法送別人,乾脆給你錢,看上誰了,直接送紅玫瑰。”
微微一笑,她補了一句:“祝你旗開得勝,花到功成。”
薛凱揚聞言,咧開貼著創可貼的受傷脣角,也跟著笑了。
他說:“一萬塊多了啊,花才九千九百九十九,要不要我找你一塊錢?”
岑青禾微笑著回道:“我不願意欠人人情,這一塊錢,算我還你的。”
薛凱揚終是笑不出來了,臉上的笑容一寸寸的消失,終至完全不見。
他繃著臉,眼底盡是隱忍的憤怒和他自己才能體會的傷心。
岑青禾毫不避諱的回視他,也不怕他。
沉默十秒有餘,薛凱揚開了口,聲音很低而且很沉,一字一句的說:“你非得這麼損我?”
岑青禾微笑著回道:“我說了你是聰明人,點到即止,大家不用說破。”
薛凱揚看著她臉上的笑,只覺得刺眼。
想都不想,他蹙眉說道:“把你的笑給我收回去。”
岑青禾蠻聽話,他不讓她笑,那她就不笑好了。
恢復到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岑青禾坐在薛凱揚對面,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
‘當當當’,侍應生敲門進來送菜。
待到所有菜盤都放下,岑青禾從包中抽了一沓錢遞給侍應生,她微笑著說:“麻煩幫我買下單,剩下的不用找了。”
“好的,謝謝您的小費。”
侍應生離開之後,岑青禾拿起筷子,往面前的紅鍋中下了一些羊肉卷。
抬眼看了下對面臉色陰沉的薛凱揚,她沒事兒人一樣,隨意的說:“吃啊,別客氣,我沒叫人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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