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薛勳遺憾的是沒有水,養不了魚,這主要是宣陽坊沒有河,只能用井水,韓氏倒是在井中養了幾條大鯉魚。
“前些日子得到消息,說劍南節度使崔寧暴病而亡,他究竟怎麽死的且不用去探究,他死後不久,天子就下旨封他兄弟崔寬為劍南節度使,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奇怪的是,昨天崔寬派人來我府上感謝我,還給我送了一對白玉,我就一頭霧水了,崔寬升劍南節度使和我有什麽關系?”
郭宋微微笑道:“嶽父大人既然問我,應該已經猜到原因了。”
薛勳眉毛一挑,“難道真和你有關系?”
郭宋點點頭,“上次天子微服私訪,探訪米價,就是我陪同他的,其間談起了劍南節度使的安排,我推薦了崔寬,後來我告訴天子,對崔寬的評價是嶽父你告訴我的,我估計就是這麽回事,崔寬從宮內得到一些消息,可能就提及了嶽父的名字。”
“原來如此!”
薛勳這才恍然,原來是這麽回事,但他又有點擔憂道:“假如有一天崔寬造反,我會不會被牽連?”
郭宋知道他這個嶽父以前就是以正直敢言而出名,現在升官以後,卻越來越謹小慎微,完全看不到從前那種銳氣了。
郭宋笑著安慰他道:“雖然崔寬覺得和嶽父有關,但是在官方,卻是韓相國的極力推薦,天子只是問問我,真正要任命誰,朝廷必須全方面考慮,各種利弊權衡,將來崔寬就算造反,也和嶽父沒有關系。”
“你說得對,我是有點想多了。”
薛勳一顆心放下,他呵呵笑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趕回朝房,下午還要去禮部參加科舉的議事,我就不陪賢婿了。”
郭宋點點頭笑道:“我正式走之前,再過來陪嶽父大人敘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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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勳看了一下兒子,便匆匆趕回朝房了,薛濤陪同母親上街買東西去了,郭宋閑來無事,索性在薛濤的房間裡午睡片刻,直到下午薛濤回來,小夫妻二人這才告辭,返回了園宅。
次日天不亮,他們便離開京城前往涇陽縣,郭宋的莊園就位於那裡。
唐朝中期以來,豪門權貴並購土地之風愈演愈烈,大量自耕農失去了土地,最嚴重的後果便是府兵製的根基被嚴重破壞,朝廷用土地換取農民無償服兵役的前提條件不存在了,而朝廷又無力承擔龐大的軍費,便讓邊疆主將以各種方式自籌軍費,安祿山之流開始掌握了屬於自己的軍隊,造反便成為可能。
雖然安祿山造反已被平定,但並地之風並沒有消失,延續百年後,最終導致唐王朝的滅亡。
關中大地上早已布滿無數個大大小小的莊園,最有名的便是皇莊,有數十個之多,面積達數十萬畝,安史之亂時,不少皇親國戚被殺,他們的莊園沒人繼承,就被天子收回,列為皇莊。
皇莊並不是天子用來私人享用,而是用來賞賜皇親國戚或者有功之臣。
郭宋因為在豐州守衛戰和中原之戰的卓越表現,得到了一座皇莊的賞賜,這座皇莊便位於涇陽縣,佔地一萬畝。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佔地一萬畝並不是擁有一萬畝農田,這裡面還包括山地、樹林、河流等等,實際上的農田最多也就四五千畝左右。
郭宋這座莊園叫做白鹿莊園,位於涇陽縣以東,緊靠著名的白渠,莊園內沒有樹林,但有一座孤山,一條小河繞山而過,山上林木幽深,生活著各種小動物,在山頂還有一座別院似的建築,大片麥田便分布在孤山四周。
這座莊園原屬於霍國長公主,霍國長公主死在安史之亂中,她的莊園也就重歸天子,山上的別院便是霍國長公主夏天過來避暑的院子,只不過已經年久失修多年,沒有人居住了。
而且莊園也分等級,像郭宋這座白鹿山莊,有山有水,就屬於一等莊園,一般是封給親王或者公主,正因為郭宋受了被迫辭職的委屈,李豫為了補償他,才特地把這座一等莊園賜給他。
莊園南面靠白渠處有一座村子,就叫做白鹿村,莊園也因此而得名,村莊有六七十戶人家,其中一大半都是白鹿山莊的佃農,平均每戶人家種八十畝地,收成的一半交地租,田稅從地租裡面扣除,因為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基本上能旱澇保收,每年的收成不錯,雖然談不上豐衣足食,但也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溫飽了。
中午時分,郭宋帶著妻子抵達了白鹿莊園,楊駿已經騎馬先一步抵達莊園,找到了莊園的管事。
莊園的管事姓金,就是涇陽縣人,年約四十余歲,管理這座莊園已近十年,目前莊園郭宋並沒有完全接手,還是委托官府對它進行管理。
聽說莊園的主人到了,金管事帶著全體佃農近兩百人在官道邊迎接,每個人都忐忑不安,不知新的莊園主人是不是來催租?
去年莊稼遭遇病蟲害,收成減產了兩成,如果租子不減的話,他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大家不要太擔心,郭使君應該只是過來看看,不是來催租的,我會把情況講清楚,請郭使君酌情給大家減租。”
這是,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楊駿向大家揮手,金管事連忙道:“郭使君來了,我們去迎接!”
兩百人在金管事的帶領下,一起來到馬車前,馬車緩緩停下,郭宋率先從馬車裡出來,今天他陪同妻子,便沒有騎馬,而一起乘坐馬車前來。
金管事連忙上前行禮,“小人金楠,是白鹿莊園的管事,參見郭使君!”
“金管事辛苦了!”
郭宋笑了笑,又望向迎接他的百姓道:“這些都是莊園裡的村民?”
“正是!”
金管事揮揮手,“大家來拜見郭使君。”
官道上頓時跪下了一大群人,嚇了郭宋一跳,有些不滿地對金管事道:“這是幹什麽,叫他們趕緊起來!”
“大家起來吧!不用大禮參拜。”
眾人起身,幾名老者上前躬身施禮道:“啟稟郭使君,去年蟲害肆虐,整個關中都遭災了,我們沒日沒夜的防范,但還是減產了不少,懇請郭使君理解我們的難處。”
“是蝗災?”郭宋問道。
“不是蝗災,就是一種小黑蟲,粟米大小,整個稻穗上都爬滿了這種小蟲,發現這種小蟲,就要立刻把感染的稻子割下來燒掉,否則會全部蔓延開的。 ”
“去年損失了多少?”
金管事連忙道:“去年冬小麥沒有減產,主要是秋糧,稻子減產了三成,其他皇莊都已免了兩成的租子,這邊還要等郭使君做主。”
郭宋點點頭笑道:“我明白了,大家擔心我不肯減租對吧!”
眾人都眼巴巴地望著郭宋,郭宋笑道:“我剛剛接手這座莊子,按理應該給大家一點見面禮,既然去年秋糧遭災,那我就免了秋糧的租子,就當是我給大家的見面禮!”
消息傳出去,兩百名佃農頓時歡呼起來,他們興奮激動,臉上的陰霾也一掃而光,幾名老者激動得跪下給郭宋磕頭,“謝謝郭使君的厚禮啊!”
郭宋扶他們起來,笑道:“我今天就隨便來莊園看看,大家都回去吧!”
眾人歡天喜地地回家了,郭宋將薛濤扶下馬車,薛濤向四周打量一圈笑道:“夫君,這裡依山傍水,風景很秀麗啊!”
郭宋對那座孤山尤其滿意,一條小河如同玉帶一般環繞在孤山下,他指著孤山問金管事道:“山上有人住嗎?”
金管事搖頭道:“沒有人住,皇莊有規矩的,不準砍樹伐木,禁止村民狩獵,最多只能砍一些樹枝回家燒火,只是山頂上的別宅已經年久失修,我去年上去看過,木製的門窗都腐爛殆盡。”
“我們去農田裡看看吧!”
郭宋讓隨從在前面探路,他帶著妻子下了官道,沿著一條小路向麥田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