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靈分身,即便是放在現在,也是極為了不起的功法神通,即便是裘水鏡、帝平和老狐等人也無法識破。
若是一百五十年前,領隊學哥秦武陵便能開創出這種功法,那麽他的天賦實在太可怕了。
瑩瑩黯然,也知蘇雲說的沒錯。
秦武陵若是當時便開創了這門性靈分身之術,那麽他便可以在葬龍陵案中假死,瞞天過海,騙過龍靈和人魔,騙過韓君。
但是他從葬龍陵案中存活下來的話,他沒有必要隱姓埋名這麽多年,沒必要以妙筆丹青的身份存活下來。
“我的猜測是,葬龍陵案結束之後,韓君帶著你和筆怪來到了東都,韓君身無分文,於是把筆怪賣給了年輕時的岑伯。韓君化名薛公卿,再度考入天道院,把你送到文淵閣做書怪。”
蘇雲推測道:“岑伯很喜歡這個書怪,於是點化他,為他取名丹青。妙筆丹青拜儒聖岑伯為師,雜聖溫關山那時也在岑伯門下,學習儒學。道聖和聖佛並不對付,但是他們有著共同的好友,便是儒聖岑伯。於是妙筆丹青和溫關山都有機會接觸到佛門和道門功法神通。”
瑩瑩聽得入神,突然道:“溫關山所學很雜,諸子百家都有涉獵,但妙筆丹青應該也所學不差。”
蘇雲點頭,道:“他們還有一個弟子,叫做靈嶽。靈嶽卻不安分,見識到西方的新學之後,甚至舊聖絕學的弊端,於是痛定思痛打算修改舊聖絕學,這引起了儒聖岑伯的不快,把他逐出門戶。因此,靈嶽成了儒門的棄徒,流浪在外,恰逢左仆射從海外歸來,開了一家文昌學宮。”
瑩瑩眼睛亮了起來:“文昌學宮極為另類,走的是學以致用的路子,與其他學宮不同,因此被其他學宮排擠,所以需要一個背黑鍋的人。於是,左仆射便把靈嶽先生招入學宮背鍋。”
蘇雲問道:“那麽引起靈嶽決心修改舊聖絕學的契機,是什麽呢?”
瑩瑩思索片刻,突然打個冷戰:“這個契機,與水鏡留學海外的契機一樣,是元朔被打敗!天朝上國,敗在當年的蠻夷之手!”
那是一場莫大的衝擊,衝擊了元朔每個人的道心,尤其是以元朔的歷史和文化為自豪的士子們和有識之士們!
裘水鏡與他的同學們,有的選擇留洋海外,學習外國的長處,有的選擇留在國內,抵抗外國的侵略。
一直追隨裘水鏡腳步的左松岩,也意識到元朔的衰弱,但與裘水鏡不同,起自朔方底層的左松岩雖然也選擇留學海外,但他覺得只有推翻這個腐朽的朝廷,才能改變元朔積貧積弱的命運!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
“這場衝擊中,儒門三弟子,靈嶽先生選擇改進舊聖絕學,那麽妙筆丹青和溫關山的選擇又是什麽呢?”
蘇雲怔怔出神,突然道:“元朔戰敗之後沒多久,哀帝便鬱鬱而終,傳聞妙筆丹青調查哀帝死因,因此而死。儒聖岑伯調查丹青之死,結果自縊在天門鎮外的歪脖子樹上。”
瑩瑩道:“那時的雜聖溫關山,早已是元朔的丞相,早已被尊為雜家聖人,被尊為四大神話之一。哀帝死時,將元朔托付給溫關山,請他幫元家照看江山。”
蘇雲道:“丹青比溫關山入門時間要早很多年,溫關山是四大神話,丹青的修為進境又到了哪一步?他是在何時破開韓君留下的記憶封印,覺醒了秦武陵的記憶?”
瑩瑩呆了呆。
“他覺醒了記憶之後,便意識到自己不再是丹青,並且他還有完整的《真龍十六篇》。他經歷元朔被擊敗的劇變,他的選擇又是什麽?”
蘇雲低聲道:“丹青的選擇,造成了一場劇變。這場劇變中哀帝死亡,岑伯死亡,溫關山也死了。”
瑩瑩打個冷戰,蘇雲說得有些模糊,但是她卻看到了那幅景象。
丹青夜入皇宮,殺死了哀帝,又以哀帝的名義召來溫關山,殺死了溫關山。
他借用溫關山的身份,布下重重迷局,用自己的身體,也即是那支筆,將自己的老師儒聖岑伯引向天市垣,引向鬼市。
岑伯因為要調查丹青和哀帝的死因,來到天市垣,丹青在此等候,吊死了自己的老師。
瑩瑩又打了個冷戰,沉默良久,方才道:“領隊秦武陵光明磊落,是不可能這麽做的,秦武陵學哥,可能真的已經死了。”
蘇雲道:“所以,丹青只是一個擁有秦武陵記憶的人。”
瑩瑩默默點頭,突然道:“那麽,丹青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元朔戰敗,他大受刺激,選擇了另一條路,殺哀帝、雜聖、儒聖,他的目的是什麽?”
蘇雲也百思不得其解。
丹青這麽做的目的,僅僅是總攬大權,滿足自己的權欲嗎?
還是說他想自己做皇帝,然後廢舊學立新學?
“知道他的想法的,恐怕只有韓君了。”
蘇雲突然道:“瑩瑩,你雖然是葬龍陵案的親歷者,但是真正了解秦武陵的並非是你,而是韓君。”
瑩瑩悵然若失,道:“那麽現在,這兩人又在何處?”
蘇雲看向遠處,道:“他們現在是傷勢最重的時刻,韓君兩大聖人面具被水鏡先生破去,只剩下面具薛青府,但薛青府也身受重傷,又有梧桐和焦叔傲追殺他。至於丹青,則無人知其所蹤。”
花狐向這邊走來,蘇雲突然心中微動,連忙道:“二哥,你老師靈嶽先生何在?”
花狐道:“這幾日都不見蹤影。”
蘇雲心頭微震:“靈嶽先生去追殺丹青了!”
他心胸豁然,目光放遠,看向雲霧繚繞的東都城。
三十五年前,元朔戰敗,一個時代的精英的抉擇,其影響持續到現在,並且愈演愈烈!
那個時代的精英不同的抉擇,導致他們之間的矛盾開始爆發,造成元朔而今的局勢!
瑩瑩在他的靈界中傾聽到他的心聲,心中默默道:“蘇士子的假設,是建立在秦武陵學哥已死的基礎之上。倘若葬龍陵案中,學哥沒死的話,那麽這場抉擇來得更早……”
葬龍陵一案中,韓君、秦武陵兩大絕頂天才,他們的抉擇導致了他們今後的不同方向,妗兒影響到元朔而今的局勢。
他們二人不死,葬龍陵案帶來的影響便會持續下去。
“所以,東都這些案子,其實有可能都是同一個案子。”
瑩瑩眨眨眼睛,心道:“它們有可能都起自葬龍陵案,從天市垣墜龍開始。”
蘇雲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海外之行做準備,這次朝廷外派留洋的士子,多是從天道院中選拔。
天道院這次大考,人才濟濟,蘇雲用《真龍十六篇》作為考核的題目,選拔出許多天資橫溢的士子。
但是很多世閥早已得到這一屆天道院士子要被派往海外的消息,因此沒有報考天道院。
西都的太學院反而從這次天道院大考中得到很大的好處,這些世閥子弟最終都選擇了太學院。
李牧歌、李竹仙兄妹原本是考不上天道院的,他們只是根基好,但悟性上有些不足,沒想到居然被天道院錄取!
“倘若咱家祖墳還在,一定會大放異彩,金光燦燦!”李牧歌握拳看天。
這次被天道院錄用的人中居然還有梧桐,讓蘇雲頗感詫異:“文昌學宮格物院的師兄弟,都考入了天道院,我這個大師兄居功甚偉,與有榮焉!”
這次天道院的二十位士子,都將奔赴海外,日子已經定下,便是下月,也即是六月初三。
時間越來越近,關於變法的消息也漸漸傳出,裘水鏡總攬大權,頒布一道道新法,改革土地、礦山,重塑農林牧漁,又改革稅制,東都中人們議論紛紜。
蘇雲抽空看了一下,法是好法,倘若真能實施下去,倒可以惠及民眾。
但是朝廷上卻吵得不可開交,文武百官都說裘禦史的新法與民爭利。
街頭巷尾的東都人說起這件事,也都義憤填膺,說皇宮裡出了奸臣,要皇帝與民爭利。
“天下都是皇帝的,還要從民的口袋裡掏錢!這個裘水鏡,真不是東西!”
“這次變法,便是把咱們口袋裡最後一點錢,都送到皇宮裡去!”
“皇帝身邊有奸臣!”
蘇雲聽到這些議論,哭笑不得,東都多是世閥,都是大地主,說出這話理所當然,但有些貧苦人家也跟著人雲亦雲,便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
“水鏡先生此舉,是打算讓世閥交出寶地,以國家為名義重新分配;收回各地州郡的鑄幣權,收歸朝廷;朝廷統一稅制,各地稅制一體,州郡無權加稅征斂錢財。這是好事,怎麽到了下面,便是一片反對之聲呢?”
蘇雲也有些不解,詢問花狐,花狐道:“大抵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的緣故吧。民間以為有了好處是皇帝的,輪不到自己,所以好挑撥。”
終於到了六月,蘇雲準備妥當,二十個天道院士子也都準備齊全,只是梧桐還沒有回來。
等到六月初二,少女梧桐姍姍來遲,詢問蘇雲,道:“能否遲兩日再走?東都的魔性一日千裡,對我的修行大為有益。我想過了這兩日,吸收些魔性,見證東都的魔王誕生之後再走。”
蘇雲笑問道:“你一直說東都蘊養了魔王,哪個是東都的魔王?”
梧桐只是不答。
蘇雲詢問她薛青府的下落,梧桐隻說折磨了十多天,被他逃走。
也是這一天,花狐對蘇雲道:“我將與靈嶽先生回朔方治傷了,先生受傷了。”
蘇雲心中不安,詢問道:“是否是被丹青所傷?”
“先生沒有說。”花狐離去。
蘇雲去見裘水鏡,這十幾日,裘水鏡消瘦了許多,但氣色還好,道:“我準備提拔一些新學官員,來替代那些老頑固。”
蘇雲將花狐的話轉告他,道:“這些日子,我發覺有些人在鬼鬼祟祟的監視我,可見你的處境也極為凶險。”
裘水鏡笑道:“只是一些世家的人罷了。民眾沒有看到好處,所以指責新法,但只要新法推行下去,過一年半載,便能讓人們見得新法的好處。你明天便走了,我公務太忙,不去送你。”
蘇雲與他作別,道:“先生當心。”
第二日,蘇雲帶著葉落等幾個督外司官員,與二十位士子登上東都前往東海的燭龍輦。
李竹仙買下一節車廂,用來安放大鳥天鳳。
梧桐戀戀不舍,不住回頭張望,看向玉皇山,道:“那東都的魔性,再過幾天便會爆發了。若是能多等幾日……”
六月初四,他們來到東海郡,這裡有通往海外的碼頭,被稱作海驛,多有船舶可以往來於西洋各國。
“近期不能出海,海上有魔神興風作浪,已經沉了好幾艘船了。”海驛站的官員告訴他們。
蘇雲隻得命士子們先且在東海郡住下,道:“等風平浪靜之後再出發。”
梧桐又說起東都的魔,道:“這是絕世的魔王!是你們養出來的,不能去見一見,真是可惜了。”
蘇雲洗漱一番,徑自出門,向李竹仙道:“能否借天鳳一用?”
李竹仙有些不大樂意,道:“每次借給你,她都變得跟你更親。”話雖如此,但她還是把天鳳借給了蘇雲。
蘇雲縱身躍到天鳳背上,道:“你能跑得比陸地燭龍還快嗎?”
“果兒——”
天鳳縱身一躍,如離弦之箭般衝出,疾馳而去。
“叔傲,我們也去!”梧桐急忙呼喝一聲。
焦叔傲化作黑蛟,飛速奔來,沉聲道:“去何處?”
“回東都!”
東都, 裘水鏡處理公務,忙裡偷閑,再度望向窗外,只見天空中萬裡無雲,只有一朵白雲漂浮在天上,不由納悶:“這朵雲是什麽雲?好像一直飄在這裡一動不動的……”
就在此時,突然間天崩地裂的聲音在東都中炸響,滾滾湧動,向皇城湧來,無數人高聲叫道:“誅水鏡,清君側!”
天空中那朵雲突然動了,如同無數塵沙紛紛揚揚,向下方的東都城而去。
裘水鏡突然記了起來,自從蘇雲來到了東都,這朵雲便出現了,再也動過。
那是塵幕天空,是蘇雲用來守護他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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