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琬琰提著一杆燈籠,在人頭攢動的街面上穿行,手爐掉了,發飾也掉了,隻提著一盞燈氣喘籲籲的站在春熙巷尾的長橋上,沒有被拐真是萬幸。
也許只是她眼前的一抹幻影,他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裡,他是什麽身份,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個花燈會上,她自嘲一笑,真是糊塗了,也許是當時看見他那樣義無反顧的抱起自己屍身,實在太過感動,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些天正值她心情不爽的時候,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也是正常。
這麽想了之後,紀琬琰也就釋懷了,看著被花燈照的發亮的河水,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上一世她那樣出名,尚且遇不到他,更別說前途渺茫的這一世了,提著那盞快要熄滅的兔子燈籠,打算回程。
可沒想到,一回頭卻瞧見了一張似笑非笑的俊臉,豐姿如儀,天質自然,一襲青竹墨色的長衫,外罩著黑色貂裘的大氅,華貴不凡,漆黑的烏發用青玉冠束著,清俊又瀟灑,他身量頗高,看見他紀琬琰才第一次對‘秀頎如松’這四個字有了更深刻的見解,燈光的映照之下,他的五官仿佛鬼斧神工一般俊逸,氣質偏冷,可那雙似乎多情的桃花眼看著親近中帶點冷肅,光華內斂,天生的尊榮,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這樣的人才應該坐上那世間最尊貴的位置,可誰會想到,他最後居然會敗給那個不聲不響,陰險狡詐的淮王殿下?
河道兩旁被小販擠滿,叫賣吆喝聲不斷,兩岸花燈映照著河面,五彩斑斕,兩人像是隔世相見的老友,又像是奈何橋上的對視,一大一小,居然在人來人往的拱橋之上看出了滄海桑田的架勢,不禁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紀琬琰展顏一笑。
燈光下的紀琬琰,杏眼明仁,雪膚花貌,嫣然巧笑,瑩潤光潔,仿佛整個人身上都透著一股子珠光,眉眼已現絕世端倪,鬢雲欲度香腮雪,顏如朝霞施粉黛,就像是一顆藏在寶匣中的明珠,暗藏韜光,等待著有一日異彩大放,四座震驚,與上一世他見到她十五歲時的風姿相比,此刻還稍顯稚嫩,畢竟才十一歲,個頭都沒長高,牙也不知換全了沒有,穿的衣裳沒有從前華麗,卻依舊漂亮的令人挪不開眼。
恍如隔世,終於又見到她了。
天空中慢慢的飄下一些毛雨,雨珠被風吹起,在燈光下飛舞,紀琬琰忘記了說話,手裡的燈終究還是熄滅了,可是她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高興。這種高興中,不夾雜對他身份的敬畏,純粹的為見到他這個人而高興。
蕭齊豫看著她,雙眸含笑,楚楚動人,終於開口和她說了第一句話。
“你在找我?”
他的聲音特別低沉,仿佛像是三生石邊的呼喚,空靈幽靜,一下子就把神魂顛倒的紀琬琰拉回了凡塵俗世,盯著他的那雙比所有花燈加起來都要明亮的雙眸忽然彎了起來,出乎他意料的給了他一個展顏微笑,聲音清脆又自然:
“嗯,我在找你。”
清甜的聲音讓蕭齊豫也跟著勾起了唇瓣,一抹誘、惑藏在嘴角,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這樣不怕生,提著燈籠追了他半條街,更何況他還是個男子,蕭齊豫心中有些疑惑,卻也很享受小姑娘的主動靠近,笑著說道:
“找我何事?”
低沉又磁性的聲音這般問道,紀琬琰看著他,愣了一愣,面上猛地一懵的神情可愛極了,杏眼中盛滿了驚訝,就好像她歡天喜地追著他跑了大半條街,卻從來沒想過自己到底追他幹嘛。
蕭齊豫在心中笑了笑,這姑娘想事情的時候,不懂隱藏表情原來是小時候就有的。她一定不知道,蕭齊豫只要看到她的表情,就能明白這姑娘心裡在想些什麽。有點神奇,但蕭齊豫很確定自己有這項技能。
紀琬琰垂下眼瞼,濃黑的睫毛如扇密布,忽然眼睛撇到了手裡的燈籠,眼睛裡的光彩立刻就又回來了,只見她將已經熄滅的兔子燈籠送到了蕭齊豫面前,甜美如蜜般說道:
“這個……送給你。”
蕭齊豫接過燈杆,將燈拿起來瞧了兩眼,然後才放下手,捏著燈杆並不打算拒絕她,對紀琬琰問道:“為何給我?”
“因為……”紀琬琰看著他,一顆心簡直要跳出來了,斟酌片刻後,才鄭重的對蕭齊豫說道:“因為你是好人。”
蕭齊豫有些糊塗了,這姑娘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似乎有什麽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變化……她說自己是好人?可按照道理說,這一世他們倆從未見過面,她又從哪裡看出來自己是個好人?
卻不想因此而錯過與她的交談,故作凶狠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