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過了整整一個夏秋冬春,來年小包子生辰的時候,秦慕文所著的《雜記》已經出版了第二次。
第一次正式確定印刷出版是在壬寅年(去年)秋季,自打三月初府城小報上開始『連載』雜記,距離九月已經有整整半年的時間,基本上也把整本《雜記》刊登了四分之一。
當初秦慕文一冊《雜記》寫了五萬多字,每三百字左右一個小片段,共有一百六十六個小故事。
除了三月初第一次刊登,為了引起大家興趣,印刷了題記和三則小故事外,此後每次『連載』都是兩個小故事。
半年也就是六個月,大概刊登了四十多個小故事。
起初,喜歡看日常雜記的人還僅僅侷限於府城小報的忠實買者。又過了幾期,很多人從朋友那兒看到這些簡短又讓人欣喜的文字。
問了出處後,自己跑去買府城小報。
甚至有人不喜歡看小報,還專程問過掌櫃,能不能只買《雜記》片段。
但一頁紙怎麼賣?這些人思前想後,有的一邊猶豫一邊回家了,有的索性掏二十文買了這小報回去。
掌櫃的在七月看了當季的售賣情況,居然比上個季度增長了三成!
其中很大一部分買主都是《雜記》的忠實讀者,轉成為了雜記才來買府城小報的。
掌櫃的沒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他當初之所以答應印刷雜記,僅僅只是給黎錦一個面子。
畢竟黎錦也是在知府大人眼前掛的上號的人了。
沒想到居然真的有得賺,那這本書再做出版的話,肯定不是只印刷區區五十本。
而是……千冊起印。
按理說,印刷三百冊以上,淨利潤就會比僱人抄書要高。印刷一千冊,書肆已經完全可以給黎錦按照分成價格來算了。
掌櫃的親自登門給黎錦說了這件事,黎錦微微挑眉,雖然他已經預測到少年寫出的東西會有很多人喜歡。
但這個受歡迎的成度,就有些超出預料了。
黎錦當時說:「出版的情況和時機,您看著來就是。」
掌櫃的對黎錦的信任表示大為感動,回去就讓小二把這本書安排下來。
但畢竟書肆是公家的,裡面主要印刷的還是知府指定的各種科普書籍。
所以,《雜記》整一千冊印刷好,就到了八月底。
而府城小報自從八月的最後一刊以來,直至整個九月都在宣傳《雜記》出書了事情。
起初掌櫃的還想著從十月起就不再府城小報上刊登《雜記》,但到了現在,府城小報和《雜記》已經相輔相成,互贏互利。
每期買府城小報的人,也習慣了後面印刷兩則小故事。
掌櫃的一想,其實在府城小報上繼續印刷雜記也沒什麼,畢竟『連載』的慢,想要快點看完整本的讀者自然會選擇買書。
所以,直至如今,府城小報的最後一頁還是《雜記》兩則。
秦慕文也喜歡每隔七日就能收到府城小報的回饋,每次掌櫃的都會派人給整理出好幾頁的留言信箋,秦慕文看到深有感觸的,也會提筆回信。
有一則回饋又很長,佔了足足半頁紙。
秦慕文看了後打心眼兒裡為這個姑娘開心——
「夢寐先生親啟:
這是我的第二封來信,之前先生的回信我收到了,但當時諸事纏身,幾次想提筆給先生回信,都不知該寫什麼。
先生的文字如此淡雅清甜,我卻還在黑暗中掙扎,我擔心自己的回信會影響到先生的心情,請先生原諒我的無禮。
這封信當然是來報喜的,我淨身出戶後,距離現在足足一年了。當初阿娘憐惜我,給了我兩間布莊,但盈利慘淡。
我會調香,便自作主張把一間鋪面改賣香膏,如今已經收穫頗豐。本年在府城又開了兩家鋪面。
下月我想跟著商隊,把我調出來的香膏賣到其他府城去。
在此,說件有趣的事,上一任夫君的好友此前瞧不起我,如今做買賣的時候也只能低聲下氣求助於我。
這一切的轉變都感謝先生,是您的文字鼓勵了我,讓我繼續的努力下去。
望先生一直幸福。」
黎錦偶爾會掃一遍這些正能量的回信,時間一久,他也能看到自家小夫郎眉目間愈顯自信。
少年今年八月過了生日後,也就要二十了。
雖說哥兒沒有加冠禮這麼一說,但黎錦卻早早的醞釀著給他題字。
去年自己生辰禮的時候,小少年送了他那麼一份大禮,他這輩子都忘不掉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幕。
不過,如今才六月,黎錦去書肆與掌櫃的洽談了《蒙學算經》的第四次印刷後,沒急著回家,而是在一樓翻起了詩經。
縱然這些東西他早就牢記在心,背的滾瓜爛熟。
但每次打開,都能體會到文字的美。
掌櫃的瞧著他看詩經,很是詫異:「修之,怎麼突然拿起了詩經?」
黎錦說道:「給人取字。」
掌櫃又問:「近日嗎?」
黎錦答:「八月中旬。」
掌櫃:「……」要不是最近太熱,他真的要以為自己記錯了日子。
他說:「那此人一定跟您關係甚好。」要不然那會這麼早的做準備。
黎錦挑了挑眉,星眸中帶著笑意:「當然。」
整日與書籍、筆墨作伴,再加上勤於鍛鍊,黎錦的氣度越來越出塵。因為掌櫃的那句話提到了某個人,黎錦雖然沒笑,可神情卻柔和下來,讓人如沐春風。
掌櫃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都要看呆了。
他想,這也難怪最近有越來越多的姑娘想嫁給黎錦了。
=
黎錦回家後,小包子如今滿了三歲。當然,按照本朝算法是四歲了。
他不用秦慕文牽著,都可以撒歡一樣的滿地跑,一聽到黎錦在門外,跟在小茶身後,就準備迎接他爹爹。
「爹爹!」
黎錦彎腰想把他抱起來,小傢伙微微反抗一下,「阿爹說了,小包子四歲了,不能再被抱著走路。」
黎錦瞧著他臉上的小正經,逗道:「那坐在爹爹肩膀上,我們去垂花門前摘花?」
包子的小臉上流露出嚮往,然後悄悄往內院瞥了一眼,可著實禁不住誘惑,給黎錦張開雙臂。
「爹爹,我們給阿爹摘花。」
小崽子年紀小小,心眼兒一點也不小,摘了花花送給阿爹,阿爹就不會怪他要人抱了。
三歲多的小包子足足有二十七八斤重,但對黎錦來說也不算什麼。黎錦蹲下把他托上肩膀,自己再站起來。
露過垂花門的時候,黎錦說:「包子低頭。」
小包子飛快的俯下身,就差在黎錦額頭上親一口了。
包子越來越高,黎錦托著小包子過垂花門的時候,都得提前提醒一句,免得他撞上去。
小包子現在聽到黎錦這句話,都訓練出了自主反應,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乖巧的緊。
秦慕文近日腸胃不好,之前跟著黎錦吃吊了井水的葡萄,才吃了沒幾個就想吐,反胃。
最近黎錦都是陪著他吃粥,養身體。
黎錦自己口味還算清淡,對吃食不挑,再加上夏季太熱,胃口著實大降。
更何況小夫郎還難受著,他也做不出在夫郎只能清湯寡水的吃飯,自己頓頓餐食豐盛。
秦慕文剛出屋門,就把小包子抓了個正著。
但他卻不會直接凶孩子,只是會在晚上休息前提醒他今日做錯事了。
黎錦說:「今天可還難受?」
要是小夫郎繼續這麼吐下去,那就不能再自己熬,得喝藥。
不等少年回答,他看著少年的打扮,又問:「睡了午覺嗎?」
此前秦慕文沒這習慣,因為大家都睡得早起得早,中午多睡一會兒的話,晚上就睡不著了。
秦慕文走上前,說:「不怎麼難受,就是最近有些犯困……嗚……」
他猛地摀住嘴,眉頭緊緊的鎖著。
黎錦蹲下把小包子放下來,讓他自己先去玩,自己則一手扶著秦慕文,一手給他診脈。
這一診脈,黎錦突然站著不動了。
秦慕文也立在了原地,他看著黎錦,強壓下去身體的難受,小臉更顯蒼白:「阿錦,怎麼了?」
黎錦突然一手托背,一手攬著他的膝彎,看似很用力,其實輕柔又和緩的把他抱起來。
屋內,秦慕文坐在床邊,拔步床的床沿上有個脈枕,黎錦坐在床邊,一臉嚴肅的再次診脈。
黎錦的背都是僵硬的,雖說這不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但卻是他第一次經歷夫郎懷孕,他生怕自己診錯了。
秦慕文小聲的說:「我……」
黎錦感受著指尖滑潤、宛如雙珠跳躍的脈象,語氣淡定到上輩子『黎大夫』說醫囑的成度:「你有喜了,大約二十多天。」
秦慕文自己都被驚呆了。
去年這會兒他每次跟阿錦做完,都要高抬腰肢,收緊後面,但那會兒卻一直沒有懷上。
畢竟哥兒難以受孕這是眾所周知的。
當初還有人因為黎錦家裡子嗣單薄,沒有男丁,想來給他說親。
「人家姑娘不在乎名分,只想伺候小三元老爺,再說了,姑娘家兄弟多,這姑娘有福氣,一看就是個能生男孩的面相。」
黎錦全讓小茶推走了。
他不在乎孩子的性別,只在乎到底是誰生的。
今年以來,秦慕文雖然還堅持這麼做,但他也知道什麼時候能懷上孩子,得隨緣。
沒想到這孩子來地如此讓人驚喜,就連黎錦都沒把近幾日秦慕文的狀況想到懷孕這邊。
懷孕後二十日一般會出現孕吐等各種反應,之後持續多久,得看懷孕之人的身體情況。
大多持續到三個月,但也有一部分人整個孕期都伴隨孕吐。
黎錦本想心疼小夫郎最近孕吐的難受,但看他剛剛還神情懨懨的小夫郎驟然——容光煥發,眉目間都是歡喜。
「夫君,我想吃雞蛋羹。」
黎錦:「……」剛剛還想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