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文都跟黎錦在一起這麼久了,早知道他其實情緒波動越大的時候,言語和行為就會越沉穩冷靜。
這會兒看著黎錦一板一眼的拿走脈枕,跟小茶吩咐做雞蛋羹,秦慕文唇角笑意盈盈。
他的夫君也很期待這個孩子。
有的時候,精神真的可以影響到身體情況。
剛剛分明一走動,一說到吃的就難受,結果在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有了孩子的正常孕吐反應後,秦慕文頓時哪兒哪兒都舒坦了,甚至還胃口大開。
黎錦見他吃完後也沒像之前那樣想吐,心裡鬆了口氣。
隨後用溫熱的蜂蜜水給秦慕文潤潤唇,跟他商量晚上若是餓了吃什麼。
秦慕文說:「吃什麼都好……」話音還沒落,他看到黎錦的神色,說,「菠菜面,多放醋。」
黎錦很多時候詢問他事情,不喜歡他回答『隨便』。
黎錦點頭,這就讓小茶先去準備了。
秦慕文簡直就是黎錦見過最不挑食的孕夫了,他到底期盼著這孩子,得知自己懷孕後,一點也不嬌氣,孕吐也好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只是行走間更加注意,也不碰冷水什麼的。
但當天晚上他太激動,一直都沒睡著。
秦慕文聽著黎錦平穩的呼吸聲,悄悄把黎錦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這才靠著黎錦的肩膀睡了過去。
在他這邊呼吸聲均勻而規律的傳來後,黎錦突然睜開雙眼,他緊繃著身體,擔心一動就吵醒了懷著孩子的小夫郎。
他能感受到掌心下溫熱柔韌的腰肢,那腰很細,完全想像不到裡面有個孩子。
早上,秦慕文醒來的時候,眼睛還沒睜開,下意識往身側一摸,沒摸到自家夫君,反而摸到了小包子。
小包子穿著中衣,躺在他身邊,看樣子也睡得正香。
秦慕文洗漱的時候,詢問小茶,小茶說:「小少爺起來的早,老爺給他說了您有喜的事情,讓小少爺別吵鬧您。但是小少爺又想去找您,還保證自己絕對不吵您,老爺這才同意。」
所以,小包子就等阿爹醒來,等啊等,等的自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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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錦去了書院,正逢單數日子,他沒去龐老那兒,而是去了算學部。
萬雲明年開春就要去京城參加春闈(會試),他如今也不負責給學生答疑,而是在全力以赴的準備春闈。
但萬雲依然每日會出現在算學部,其他教諭若是有拿不準的題,他們也會一起討論。
萬雲見黎錦來了,把自己早上寫好的策論給他,讓他提些意見。
自打今年三月起,萬教諭開始跟黎錦互相給對方的策論『找茬』。原本萬雲的這個行為讓算學部的其他教諭們無比吃驚,詢問雲為什麼不讓他們這些同為舉人的教諭幫改。黎錦不過是個秀才,能改的有多好?
萬雲說:「不是我不願意麻煩諸位,只是我跟黎錦策論的方向更加貼近,這才讓他幫忙。」
他跟黎錦一樣,是個實幹派,甚少寫那些歌功頌德的話,所以才跟黎錦有種志趣相投相見恨晚的感覺。
當其他教育們看到黎錦給的意見後,一個個也都禁了聲。
原本萬教諭能想到這些點子,他們已經很是震驚,結果面前還有個不亞於萬雲的存在。他們也只能感慨一句『後生可畏』。
教諭們都如此,潘又豐更是張了張嘴沒敢說話,就不用再發表質疑了。
不過,黎錦雖然點子多,但看書的進度卻沒那麼快。
短短十五個月,黎錦還沒把《四書》《五經》裡面旁徵博引的經典都找出來。
所以,今年(癸卯年)八月,黎錦便不去參加秋闈了。
逢子、午、卯、酉年為秋闈正科,遇慶典加科為恩科。黎錦這次不參加,下次想要再考,就得多等三年。[注]
萬雲替他惋惜:「三年間,朝廷變化不可謂不大,你這個時機真的不趕巧。」
黎錦笑了笑,態度淡然:「時也,命也。下次正科我就能準備充分了。」
萬雲說:「觀你的進度,最多不過半年就能準備好,若是陛下開恩科,那你就能早點考上來。」
前面說了,子、午、卯、酉年稱為正科,而恩科則一般就是皇帝大壽,普天同慶,便會在那年多加一場秋闈。
若是來年正好為正科,便再把這正科推遲一年。若同年便有正科,則直接把正科改到同年二月考。
不過,恩科哪能這麼容易就有?
通常只有每代皇帝六十大壽、新帝登基等情況才會加一次恩科,這麼一算,幾十年才有一次……很是難得。
萬雲看著黎錦已經打算三年後再去考了的模樣,咬著牙,小聲說:「你忘了,明年就是陛下六十大壽!」
黎錦:「……」這個他還真的沒有關注過。
主要是上次開恩科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周圍也沒人說恩科的事情。他自然也就沒放在心上。
萬雲道:「如果明年八月真的開恩科,你現在所剩的準備時間也不多,千萬不可懈怠。」
黎錦趕緊應下,說:「多謝教諭提點。」
萬雲補充道:「提點談不上,畢竟你也不可能懈怠。」
黎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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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麼晃晃悠悠到了八月,黎錦在家悠哉的給懷了崽的夫郎慶賀生辰。
而陳西然、鄒秀傑聽說黎錦不去參加秋闈,一個個震驚的下巴都要掉下去。
不過這倆人也都成親沒多久,最近也沒溫書,於是三個人一起放棄了此次秋闈。
陸長冬自小就拜在儒教學的名師門下,底子比他們要紮實,這次還是去參加了秋闈。
考出來後,陸長冬萎靡了五六天才緩過神來,他回到甲班上課後,說:「我的號房就在茅廁隔壁,第一天傍晚我就受不了了,兄弟們,你們知道嗎?我硬生生挺過了九天啊!」
如今正逢八月,天氣炎熱,可想而知陸長冬有多慘了。
甲班此次去參加秋闈的大概有五六人,也只有陸長冬這麼倒霉,號房的位置如此『得天獨厚』。
有同去參加秋闈的學生問陸長冬:「你此次答卷情況……」
陸長冬擺擺手:「別提了?最後那熱氣熏得我兩眼發暈,第三場都沒怎麼寫。」
陸長冬算是整個甲班裡面,除了黎錦外,策論寫得最好的學生了。
如果預測此次誰能中舉,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陸長冬。
但他都這麼說了,那這次必然無緣中舉。
之前詢問的學生說:「我那個位置很好,旁邊隔了一條大道就是監考官們當值的房子,除了熱,什麼味道都聞不到。但我策論寫得不好,第一場四書五經裡面有個典故我沒想起來是什麼,最後一場時策我根本想不出點子……」
總之,同為天涯淪落人。
陸長冬自己分明最慘了,卻還拍拍這人的肩膀,說:「沒事,再來三年我們又是一條好漢。」
黎錦想了想萬雲說的開恩科的事情,他醞釀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口。畢竟這麼冒昧的猜測皇家之事,很有可能有引來禍患。
再說,萬一皇帝今年駕崩,那他這句話一出,就真的會引來大麻煩。
萬雲能告訴他,也是因為覺得他可信。
所以,黎錦自然不能辜負萬教諭的這份信任。
下了學後,陸長冬想要邀請甲班的同學去喝酒,以慰藉他受傷的小心靈。
黎錦想了想他練過的字,已經快把那個水池清洗用的水全都染黑,這會兒自然不能放鬆。他問了陸長冬酒家的具體位置,自己則選擇先去練字。
等到黎錦去了龐老的院子,看到那水池的水清澈無比,感覺自己前日看到的滿池黑水不過是幻覺。
但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不下三次了。
黎錦練字的期間,完全沒注意到龐老愈發讚賞的眼神。
他練完今日份的墨水,終於忍不住發問了:「師父,您換了這水池的水嗎?」
龐老爺子氣地跳腳:「怎麼可能,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再說了,這水池雖然不深,但來回挑水也太麻煩了。挑出門還容易被人看到。」
黎錦沉默一下,感情老爺子還真的思考過挑水的事情。
龐老說:「你為什麼不說話?」
黎錦隨口找了個說辭:「學生在想後日來練多少墨水。」
老爺子不疑有他,認真的回答:「就跟你平時練習的量一樣。」
然後黎錦就去赴陸長冬的酒會。
原本有人提議去外城的青樓,但陸長冬知道黎錦從不去青樓,反正他跟那個提議的人不熟,就直接說:「我跟文竹酒家的掌櫃說好了,人家把酒都準備了,咱們下回去青樓。」
夏日裡,晨鐘暮鼓的時間會根據天色適當調整,所以,幾人喝到天擦黑,回去也是來得及的。
黎錦擔心酒氣衝撞了孕夫,他先去洗了澡,刷了兩遍牙,寫完今日的策論總結後,覺得自己身上還是有酒氣。
他讓小茶給秦慕文說自己晚上就睡書房。
這還是他跟秦慕文成親這麼久來,第一回 兩人都在家裡,但卻分床睡。
還不等黎錦睡下,秦慕文就捧著蠟燭走過來,黎錦在他開門的時候趕緊上前接住他。
秦慕文把蠟燭放在桌上,自己撲進黎錦懷裡,鼻尖就湊在黎錦的衣領上。
黎錦無奈的揉揉他的腦袋,說:「我們回房。」
小夫郎這麼粘人,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秦慕文乖順的讓黎錦抱起來,走進內院的時候,黎錦看著這黑燈瞎火的樣子,真不知道秦慕文剛剛怎麼捧著蠟燭過來的。
就算是燭光,照亮的範圍也相當有限。
這要是磕絆一下,黎錦還不知道要心疼到什麼地步。
不過考慮到懷孕之人的情緒問題,黎錦現在完全不敢凶他。
進屋後,兩人躺在床上,秦慕文再次把頭悶悶的埋在黎錦的頸窩裡,嗓音低低的:「你身上什麼味道我都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是萌萌噠時間線:】
黎錦穿越而來第一年:庚子年六月初六,十八歲,小包子出生。
第二年考中縣試(二月)和府試(四月):辛丑年。
第三年考中院試(科考案首):壬寅年,(丑、辰、未、戌年為歲考,寅、巳、申、亥年為科考。)同年,文文的《雜記》登上府城小報。
第四年為癸卯年,鄉試正科,但黎錦沒有參加。————【本章的時間】
第五年為甲辰年,萬雲去考會試。因為會試在鄉試次年舉辦,也就是每逢丑、辰、未、戌年,舉人們可以去京城參加會試。(這年正好是萬雲在書院呆的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