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五月多,天氣早已暖和起來,雖然河上風大,但卻是個適合出遊的日子。
等過了村子那段,周圍的船隻逐漸多了起來,船頭站著的,大多都是穿著長袍的讀書人。
黎錦沒敢抱著小包子出去吹風,只能讓他透過油脂糊的窗戶、或者船篷進人的地方,瞧瞧外面的山光水色。
黎錦說:「等到包子稍微大一點,可以滿地跑的時候,挑個好日子帶他坐船玩。」
「嗯,那夫君的意思,暫時只要包子一個小孩嗎?」
黎錦揉揉秦慕文的腦袋:「暫時先這樣,乖,咱們不急。」
秦慕文像小貓一樣蹭黎錦的手,眼睛瞇起來,「我聽夫君的。」
秦慕文一直以來都是聽從黎錦的意思,鮮少表達自己的想法。
雖然黎錦覺得『生二胎』大概也不是秦慕文自己的想法,只是村裡人都這麼生,他把這個當成慣例了。
黎錦想了想,還是跟他解釋道:「咱們家的孩子,貴精不貴多,以後條件好點,就再生倆。」
畢竟在古代,孩子少也是沒福氣的表現,黎錦覺得家裡養三個小崽子也算足夠了。
秦慕文聽到黎錦的打算後,眼眸再次亮起來,「嗯!」
今日有了黎錦的倆崽在船上,一路順風,天還沒擦黑就到了府城外的碼頭。
碼頭前很多牛車馬車等著拉客,甚至還有些腳伕。
黎錦花了十五文僱傭一輛牛車,把行李全都抬上去,秦慕文一直抱著小包子,來回遞一些零碎的小東西。
趕牛車的師傅家在府城外不遠的村子裡,他說:「本來我跑一趟十文,但現在太晚咯,很多人不敢接內城的活兒。
幸好你家離得近,我跑一趟就得趕緊出來。」
黎錦說:「多謝師傅,您在這兒趕車多久了?」
「十幾年咯,跑得快一天能拉二十多趟勒!咱們這兒讀書人和做生意的人都多,白日裡更熱鬧。」
隨後黎錦又問了一下府城哪裡的布匹和鍋碗瓢盆質量好,趕車師傅對此最瞭解的,基本上每次都要回答一遍。
過內城門的時候,黎錦呈上路引,順利通行。
穿過一條主街,在往右拐,走了兩百多米就能看到一處大門敞開的府邸。
黎錦抱著小包子,給秦慕文指了指,說:「那就是咱們的新家。」
秦慕文瞪大眼睛,有些疑惑,為什麼不關門。
緊接著,就看到陳西然從裡面出來,「阿錦,弟媳,你們總算來了。」
秦慕文微囧,弟媳這是什麼稱呼啊。
不過這時代身份尊貴的人都不會娶哥兒為正妻,自然也沒有專門的稱呼,秦慕文想,暫且這麼稱呼著吧。
黎錦一邊抬東西一邊解釋道:「西然五日前就到了府城,正好他今日沐修,我托他幫忙買一些必要的傢俱,暫且先住幾日。」
之前黎錦說要搬家的時候,小安來找過秦慕文,說秦慕文雖然去了府城住大房子,但一過去都是空蕩蕩的舊院落,得收拾好久。
秦慕文知道小安擔心他,但他只是抿了抿唇:「有阿錦在,哪兒我都去。」
但這裡完全不是小安想的那樣,屋子很新,院牆也都是潔白的,垂花門上的樹枝還開了花呢。
陳西然聽了黎錦的話,說:「其實這些東西都是阿錦上次回去之前訂做的,我不過就打開門收一下。不過我今日來的路上看到了柴火和油燈就買了,想著你們總得喝熱水,還順便買了水壺。」
「還是西然考慮的周到。」
「誰讓你是我兄弟啊,我認了門,以後可得經常來叨饒了。」
「隨時歡迎。」
灶台什麼的上次黎錦都擦洗過了,只需要再撣撣上面的灰塵就能直接用。
內院的主屋裡擺了一張雕花鏤空拔步床,沒裝床幔。陳西然幫忙搬小包子的學步車,還沒過來,黎錦就給秦慕文比劃一下,說:「這裡可以添一個梳妝台,後面加一座屏風,隔著浴桶。」
秦慕文滿心歡喜,新家比他想像中更闊氣、精緻。阿錦把他心中初來一個陌生地方的惶恐不安全都抹除,餘下的只有對個男人更多的喜歡。
陳西然雖然很想在黎錦新家留宿,但這裡只有一張床,其他招待的東西都沒有,他也只能遺憾的趕在宵禁之前回書院去。
黎錦說:「此次招待不周,下次西然來,我們一定秉燭長談。」
「好,這可是你說的,書院學生最近都在下棋,我對此正好頭疼,下次來請教你。」
黎錦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自己也不怎麼會下圍棋啊,陳西然就已經往外跑了。
內城規矩森嚴,雖然偶爾略有不便,但住在這裡到底安全。
黎錦把大門鎖好,穿過影壁、抄手遊廊,再走過垂花門,就能看到那亮了燈的屋子。
他快步走過去,推開門,秦慕文已經把被縟鋪好,小包子坐船的時候醒了大半天,這會兒沉沉的睡了過去。
新家的床與以前的一般大,褥子鋪上去正好,黎錦從背後抱著少年,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熱水燒好了,你去洗個澡。」
「好。」
黎錦自己則鍛鍊後,休息一會兒直接打了冷水沖澡。
等他回到屋裡,秦慕文坐在床外側,把裡面的位置留給黎錦。
黎錦上了床,說:「怎麼不睡裡面?」
秦慕文小聲道:「按規矩,夫郎應該睡在床外側,在夫君起夜的時候方便下床伺候。」
而他們以前的床只是木板,睡在裡面的人可以直接從床腳下去,兩人誰也都沒在乎這個規矩。
但拔步床就不一樣,頂上有卷棚,床前有踏步,只有一邊可以上床。
黎錦這也是入鄉隨俗,他當時去買床的時候,裡面基本上都是拔步床,黎錦挑了一個比較素雅的樣式,沒上漆,木材的原色就很好看了。
他聽了秦慕文的話,說:「咱家沒這麼多規矩,你想睡哪邊就睡哪邊。」
秦慕文應道:「好。」
兩人一向是只有一床被子,與其他夫妻的分被睡也不一樣。
黎錦把秦慕文摟在懷裡,姿態裡全然都是強勢和喜愛,哪需要講究那些分了尊卑貴賤伺候人的事情?
秦慕文心裡甜,悄悄抬頭親了一下黎錦沒有胡茬的唇角,然後飛快的縮回黎錦懷裡。
他家夫君不喜歡蓄鬚,每日都把胡茬刮得乾乾淨淨,十分俊朗。
黎錦:「嗯?」
秦慕文後背突然緊繃,因為黎錦的手已經探進去,貼著他。
就在秦慕文以為黎錦會要了他的時候,黎錦只是把他抱的更緊了:「睡覺。」
秦慕文意識到,原來阿錦覺得今日舟車勞頓,所以讓自己好好休息。
又過了幾日,黎錦找人打了案几,梳妝台,還有四把椅子和吃飯的八仙桌。
鍋碗瓢盆等用品也沒帶過來,都得買新的。
畢竟這裡廚房用的是小鍋,與村子裡的灶台不一樣;而碗只要一文錢一隻,帶過來沿途搬運很可能碎掉,黎錦索性全都沒帶。
這幾日黎錦深深切切的感受到五個字『花錢如流水』的含義。
他想,自己再不找點法子賺錢,家裡又要入不敷出了。
就在黎錦打算先找個賺錢門路,再去書院報導的時候,陳西然居然派人帶口信給他了。
「阿錦,書院最近在招助教,按理只收秀才,但知府跟山長今日商量了一下,又說雙案首也可以,你快來報名啊。」
黎錦心裡稍微有點猶豫,他覺得助教什麼的,無非就是接觸更多教諭、講郎,擴大知名度的法子。
畢竟書院裡的學生絕大多數都參加過了科舉,或者即將要參加科舉。
能當助教,自然就是在這些人中擴大知名度,若是風評好一點,說不定院試中也可以摘得案首之位!
但黎錦覺得自己現在面臨最重要的事情是賺錢。
於是他讓帶口信的人委婉的回絕了陳西然的建議。
當助教和找門路賺錢,必然只能二選其一,畢竟當了助教肯定就沒有只學習功課那麼清閒。
結果沒過多久,帶口信的人又來了。
「阿錦,助教月俸三兩!還有祿米兩鬥!」
黎錦當下就跟著帶口信的人去了書院,他本是雙案首,又有宋先生的信箋,負責招人的教諭也沒為難他,問了一些基礎的問題,見他對答如流,就收了他二兩銀子的束修,算是今年學費。給他辦了入學手續。
不過,黎錦因為在府城有房子,所以不住在書院。
教諭說:「既然如此,那你就不需要去辦理住宿手續,明日來開始上課,不得遲到早退。」
「學生知曉。」
「你可有相熟的同窗,今日下午無課,讓他帶你熟悉一下環境。」
「是,多謝教諭。」
黎錦官話說的標準,人又清朗俊秀,神態間絲毫不見年少雙案首的傲慢,教諭對他印象不錯。
等到黎錦走後,教諭身後的屏風裡才出來兩個身影。
一位年逾半百,正是書院的山長,另一位……如果黎錦還在的話,當然能認出來,那就是知府大人!
「你這麼看好自己欽點的雙案首啊?」山長捋著白鬍鬚,笑道。
知府說:「山長若是看到他寫的策論,大概跟我也是一樣的心態。」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必然得去府衙一趟。」
「歡迎之至。」
黎錦自然不知道這些,就連陳西然恐怕都不知道這背後有知府大人在推波助瀾。
陳西然帶著黎錦前去報名,助教的名額只有兩個,報名的秀才就有十七個。其中有個人黎錦瞧著頗為眼熟,但具體在什麼地方見到過,卻是想不起來。
「七日後在此進行考核,答捲成績前兩名即為助教。考試內容為三道算術題,一篇策論。」
秀才們一臉懷疑的看著宣佈此事的教諭,考啥?算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