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考算術?還是三道?」
「完了,我爭不了這名額了,五年前我考秀才的時候,只有兩道算術題,我都連蒙帶猜。後來更是把重心放在策論上……」
「吳兄在策論上的造詣,我等十分佩服。這助教之位,我是只能隨緣了。」
黎錦見有人把那位自己覺得頗為眼熟的人稱作『吳兄』,他一下茅塞頓開,總算想起為什麼自己覺得他好像似曾相識了。
這位吳兄與杏林堂吳大夫的面容簡直就是一個磨子刻出來的!
去年八月吳大夫還讓黎錦代替他在杏林堂坐診,就是因為他的孩子要考舉人了,他得跟著去照顧。
現在看來,這位策論寫得好的吳秀才,大概就是吳大夫的孩子了。
大概是秀才們討論的聲音有點大,教諭清了嗓子,說:「安靜。」
大家很快安靜下來,教諭接著說,「書院的『經論』部、『禮義』部等有了專屬助教,此次為了響應陛下號召,新開了『算學』部。所以,這次聘請助教也是為了算學部,自然主考算學。」
底下果然沒人再吱聲了。
今日知府大人前來,也正是為了算學部的事情。
他作為一府之長,不僅要管府衙內的民風,更要管文風。
上行下效,皇帝推崇應用算學,那他們就得把這個政策落實下去。
寧興書院遠近聞名,其名氣不僅僅侷限於府城,甚至已經延伸到整個省。
裡面的秀才有一半都不是本府城的,而是鄰近的其他府城。
畢竟秀才考舉人這一步,稱為鄉試,又因為其在八月舉行,也稱為秋闈。這不侷限於本府城的考生,而是擴大到了整個省。
同時,國家也會在每個省文風較盛的地方建立貢院,作為鄉試的考場。
有的省會因為地處偏僻、交通不便,則不建設貢院,那些省的秀才們需要到最近省份的貢院趕考。與那個省的考生爭奪舉人名額。
所以說,想要在鄉試中脫穎而出,至少得跟本省的所有秀才競爭。
寧興書院所有的教諭都是舉人出身,盛名在外,這也是此書院有來自各個州府秀才的原因。
等到秀才們都魚貫而出,黎錦還站在原地。
教諭看到他,問道:「你對此還有什麼疑問?」
黎錦對教諭行了學生禮,朗聲道:「敢問師傅,算學部主要研究難題,還是把現有知識和農桑、造船等結合起來?」
如果只是致力於研究數學難題,比如用函數證明前人的各種猜想,黎錦覺得這就不適合自己。
他的數學思維還沒進展到那種地步,之所以現在可以在科舉考試中展露頭角,絕大部分原因是考試內容較為基礎。
黎錦想,如果按照上輩子的等級來劃分,他在數學方面最多也就是本科生水平。
但若要真正研究古早的數學難題,那至少得研究生或者博士水平。
教諭聽到黎錦的問題後眼前一亮,他本來還以為這人要問考試範圍,那他只能回答無可奉告。
可黎錦的問題,居然是早上知府大人和山長討論了許久的內容。
教諭說:「咱們書院的算學部主要研究後者,至於前者,京城有專門的大能對此悉心研究,你若是感興趣,在有了自己的成果後,可以請山長為你舉薦。」
黎錦答曰:「多謝教諭,學生也恰好對應用方面的算學更為感興趣。」
黎錦出去後,就見陳西然站在門口,他說:「阿錦,快來,我帶你去吃書院的叫花雞!去晚了就沒了!」
這叫花雞做的確實不錯,據說廚子以前是江南人士,所以才能做出口味如此正宗的叫花雞。
黎錦吃完後,瞧著天色還亮,還打算再瞧瞧書院的格局。
但陳西然卻讓他趕緊回家,這書院在外城的山上,走回內城大概得花費小半個時辰。
「明日你來上課再看也不晚,內城有宵禁,可得小心。」
「好,那我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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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錦回去的時候天還亮著,穿過冷清的外院,走在垂花門下,就能看到秦慕文在小廚房裡忙活的身影。
他昨兒買了些臘肉,給左右兩戶各分了六根,為了打好鄰里關係。剩下的七八根就自家炒著吃。
秦慕文剛把菜盛出來,抬眼就看到黎錦,「阿錦,你回來了!」
黎錦接過他端的菜,說:「嗯,你出去買了西紅柿?」
秦慕文搖頭:「都是鄰居送來的,還有雞蛋和米。」
晚飯是臘肉炒青筍,番茄炒蛋和兩碗清粥。
府城到底是個新環境,黎錦明日就得入學,他問秦慕文一個人在家可害怕。
秦慕文說:「不怕,隔壁的趙姓人家也有個年紀和我相仿的哥兒,今日他來找我聊了幾句。」
「這樣也好,文文可以多交一些朋友。」
秦慕文笑盈盈的點頭:「嗯,趙雙只比我小一歲,知道很多府城裡的事情。」
黎錦說:「委屈你些時日,七日後我考過了助教,帶你和小包子出門踏青。」
由於案几和書架還沒打好,黎錦只能先把自己抄好的《四書》《五經》都整理一遍,晚上抱著小包子給他背書。
小包子:「咿呀!」
黎錦抓住他亂動的手,繼續背。
小包子:「嗲嗲!」他抽回自己手,去捂黎錦的嘴,表示自己不想聽。
秦慕文忍俊不禁:「包子才這麼小都不喜歡唸書。」
黎錦挑眉看他:「這難道不是隨了他阿爹嗎?」
一提到唸書,秦慕文也不好意思了:「書裡一句話有好多種解釋,好難懂。」
黎錦想,這是學會給自己找理由了。
黎錦見狀沒說話,因為小包子要餵他吃手手,他只能先哄小包子。
過了一會兒,秦慕文語氣頗有些擔憂:「小包子不喜歡唸書,這可怎麼辦?」
黎錦總算把小包子作亂的手抓住,塞給他頭髮玩。
他笑道:「各行各業都可以出頭,不一定非要唸書。再說了,他現在還這麼小,以後真正喜歡什麼,都說不準的。」
秦慕文想了想:「也是,以後我可以教小包子彈琴。」
黎錦說:「文文會彈什麼樂器?箏、箜篌還是琵琶?」
「箏,但是我好久不練了。」
「這倒無事,教起小包子來一定綽綽有餘。」
兩人說話的功夫,小包子又掙脫了襁褓,這回要喂阿爹吃手手。
黎錦這一點上沒慣著小包子,帶著他洗了手,然後強制哄他睡覺。
當晚黎錦也沒欺負秦慕文,只是抱著他一起入眠。
秦慕文晚上喝了杯水,早起想要如廁,卻發現自己小腹前橫陳一條胳膊。
他默默的拿著自己的胳膊與黎錦的做對比,早些年兩人分明身量差不多的,但如今黎錦已經逐漸長成真正的男人。
而他自己,則因為是哥兒的緣故,不怎麼長毛髮,身體也只能維持這少年般的體型。
這種差距,在兩人做的時候秦慕文能體會的更加明顯。那就是黎錦能輕易的把他抱起來,抬起他的腿進入的時候,他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秦慕文把腦海中的畫面撇開,想把黎錦的胳膊抬起來,卻發現怎麼都抬不動。
直到腦袋頂傳來黎錦的輕笑聲,他才意識到,原來黎錦早醒來了。
「阿錦。」
「好了,不逗你了,去吧。」
說著,黎錦起來開始穿衣服,今日是他第一次去書院,可千萬不能遲到了。
黎錦把自己收拾妥當,那邊秦慕文也準備好了早飯。
雞蛋餅裹著土豆絲,上面再抹上一層辣椒油,開胃又下飯。
這樣的早飯秦慕文此前從來沒做過。
他打量著黎錦的神色,說:「好吃嗎?上次阿錦出門帶回來了雞蛋餅,我就照貓畫虎的學著做一下。」
黎錦說:「比我上次買的好吃。」
這不是誇大,少年做飯的手藝絕對可以堪稱上乘。
雖然都是簡單的家常菜,但他就是能做的更加符合黎錦的胃口。
隨後黎錦跟小包子說了句爹爹去書院了。
小包子摟著他脖子,在他臉上香一下:「嗲嗲。」
秦慕文笑著說這小崽子真是機靈。
緊接著機靈的小崽子也親了一口阿爹,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去書院上課,黎錦就入鄉隨俗的拎著竹籃,裡面裝了筆墨紙硯,還有一個煮好的雞蛋。
秦慕文抱著小包子把他送到門口,黎錦說:「外面冷,回屋去吧。」
「好。」
家裡的大門緩緩合上,黎錦才抬腳往外走。
沒走幾步,隔壁趙家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略顯清瘦的身影從裡面出來,細腰不盈一握。
不用看他眉心的硃砂痣,也知道他就是哥兒。
黎錦知道,這是那趙姓人家,但他只認識這家的男人,哥兒的話,他一個外男,不便打招呼。
所以他腳步都沒頓,直接往前走。
他人高腿長,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正街,完全沒管後面的人。
去了書院後,黎錦才知道原來書院也分班的。
所有童生按照府試的名次逐一分班,甲等的學生共二十二人,叫做甲班。
乙等的學生共有一百餘人,按照名次分成了三個班,分別是乙、丙、丁。
陳西然在丙班,與黎錦所在甲班的講堂相距甚遠,距離遠也就算了,中間還隔了一座文廟。
用陳西然的話形容,那就是兩人好像牛郎織女,得依靠鵲橋才能相會。
黎錦轉身就走,陳西然說:「別介啊,我知道你跟你夫郎伉儷情深,行吧,我就當那頭牛……」
黎錦說:「你只剩下半炷香的功夫了,要不然會算遲到,打手板子。」
陳西然撒腿就跑,書院的講郎可比宋先生還要鐵面無私,不僅說打就打,而且還毫不含糊。
作者有話要說: 【趙雙:???為什麼他不看我??我的腰這麼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