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不是只有我們六戶來洗衣服嗎?後面怎麼多了一個人?」
「哎呀你不說我都沒發現,這人到底是男的還是哥兒?」
「傻了嗎你,這分明是那個破落戶黎錦!」
「他抱著盆子和棒槌,難道也是要去洗衣服的?」
「這誰知道呢?他的夫郎最近不是生產麼,沒看出來,黎錦這人還是會心疼人的。」
黎錦不遠不近的跟著她們,雖然他腿長,每一步跨的距離大。
但這會兒避免男女大嫌,不好跟的太緊。
村上頭有一條河,水深大概就到一個成年男子膝蓋處。
水底有小石頭和螃蟹,清澈見底,村裡的姑娘和哥兒一般都來這裡洗衣服。
但是村子裡人也有口頭上的約定,那就是每次六戶人家去洗。
畢竟是河流,有上游下游之分,在上游洗衣服的人未免就佔點便宜。
為了公平,大家佔好六個石頭墩,每次輪流去最上游的石頭墩洗衣服。
黎錦到河邊的時候,這些人已經各就各位。
她們看到黎錦真的來洗衣服,排在最後的那個媳婦兒端著自己盆子去了前面一個媳婦兒的石頭墩子。
「黎錦,你真的來洗衣服了啊,我的地方讓給你!」
說完,她又對旁邊的女人說,「阿姐,我今兒衣服少,跟你擠擠,一會兒我就洗完了。」
「成。」
黎錦還不知道村子裡有這些風俗,看到這一幕,也只能摸摸鼻尖,然後道謝。
媳婦兒姑娘們聽著他的話,一個個一邊手腳麻利的洗衣服,一邊悄悄地打量黎錦。
其實這洗衣服的位置,有秦慕文一個,但不是在今天。
村子裡那麼多戶,大家都按照順序排好了。
只是黎錦忍不了把髒衣服放很久,這才沒問過秦慕文,就自己來洗了。
黎錦沒用過棒槌洗衣服,再加上這時代的皂角跟現代的肥皂還是有點差距的,故此,剛開始洗的時候,黎錦這邊動作略顯笨拙。
還沒嫁人的姑娘們不好意思去跟黎錦說話,一個個只偶爾偷瞄一下黎錦。
結婚了的媳婦們也就開始跟黎錦打了招呼,後來也不便多說什麼。
畢竟在這個大時代背景下,男女大防得格外嚴格的遵守。
這條河就在回村的必經之路上,早上用牛車把黎錦從鎮子上拉回來的大漢這會兒趕車回來,大老遠就覺得河邊那個洗衣服的人十分眼熟。
走近了,更眼熟了。
簡直越看越像黎錦。
但他不敢認,黎錦那人會出來洗衣服?這太陽怕是要打西邊出來了啊。
於是這牛車都走過河邊了,過了半分鐘,大漢又折回來。
他大聲喊著:「黎錦,真的是你小子!」
還好黎錦不臉盲,認出了這人就是早上送他回來的人。
這人應該是村裡的老好人,黎錦在心裡給他貼了標籤。
「嗯。」黎錦應了一聲。
這人把牛拴在路邊的石頭上,自己走到黎錦這邊,探著頭仔細看了看。
還真的在洗衣服。
別說,看起來洗得還挺像模像樣。
黎錦一直面無表情,洗衣服又不難,只是古代的衣服面料多,手揉起來不方便。
有了皂角和棒槌,洗起來更省力。
再說了,他年少時也看過古裝電視劇,慢慢上手就行了。
那大漢樂了:「呵,你居然還真的會洗衣服,真希望有個畫師能給你畫下來,回頭就裝裱了送給你夫郎。
以後你再敢欺負他,就讓他拿這幅畫威脅你。」
黎錦:「……」聽聽,這說的可都是人話。
大漢看著面相大概有二十四五,正值壯年,按照古代早婚早育的尿性,孩子估計都可以打醬油了。
黎錦起初也藉著水看過自己相貌,跟他前世的容貌大抵是十分相似。
但卻不同於二十九歲的成熟穩重……
跟秦慕文一樣,帶著少年人的朝氣。黎錦想,他這個身體現在大概也就十七八歲。
大漢見黎錦還在洗衣服,樂呵了,打算多欣賞一會兒,反正之前腳崴了,這會兒也懶得走路。
「你夫郎生了?可給你生了個帶把兒的?你這都高興的自己出來洗衣服了。」
黎錦皺了皺眉,說:「父子平安就好。」
那個小娃娃長得多可愛啊,管他是男生還是哥兒,總歸都是自己跟少年的孩子。
那大漢更樂呵了:「你黎錦這下也有後了,以後你就是當爹的人了,得當家裡的頂樑柱。
早上我趕集賣柴火,這才沒跟你多說幾句。
現在說也是一樣的,你娘臨死前把她親戚家的閨女說給我弟弟當媳婦兒,倆人現在成了,我們一家都記著這件事。」
黎錦不著痕跡的點頭,原來這大漢也不是一個老好人,而是因為黎錦家裡跟他家有點彎彎繞繞的關係,才肯這麼幫他。
「你娘臨走前最放心不下你,讓我多照看著你點。
但我也不能整天追在你屁股後頭,本來我還想著今天你夫郎生孩子,你還在外面喝酒,這就很過分了。
等我趕集回來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現在看起來,你當爹之後倒是懂事多了。」
正好這會兒黎錦也把衣服洗完了,他擰乾水,把衣服裝進盆子裡。
「多謝之前的照顧,我以後不會再犯渾了。」
兩人一起往回走,之前把位子讓給黎錦的姑娘也洗好了衣服。
跟她的姐妹們道別後,也端著洗衣盆,快步走了。
身邊的大漢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時不時還皺皺眉。
黎錦停下腳步,剛想著自己還不知道這人叫什麼。
結果一個名字就浮現在腦海裡——『李柱子』。
你們李家人取名字可真的隨便啊。
李大牛,李柱子……
黎錦想,以後估計還有李鐵柱之類的名字。
「柱子哥,你腳崴了。」
李柱子說:「不礙事,我回去自己用木板夾一下,再睡一覺就好。」
村子裡的人有很多自己的土方子,簡潔又實用。
黎錦卻說,你找快石頭坐著,我給你正一下骨。
李柱子本來說不用管,但下一腳就踩進坑裡,這下真的疼的抽氣了。
再不正骨,這腿就要廢了。
黎錦握著他的腳踝,李大牛看著黎錦那骨節分明的手,心想,乖乖的,這讀書人就跟他們莊家漢不一樣。
這手看起來比那娘們兒的手還精緻。
倒不是女氣,就是……這手一看就是那筆寫字的,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李柱子想,以後家裡有錢了,也得讓兒子讀書。
看看黎錦,雖然沒學到什麼墨水,但人家這氣質就跟普通人不一樣。
黎錦則沒空看自己的手,要真的說起來,這雙手也算是黎錦對這個身體全身上下最滿意的地方了。
十指修長如玉,每一個指甲都圓潤如貝殼,手心裡也沒有任何繭子,一看就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當然,也沒怎麼練字。
黎錦沒跟李柱子打招呼,直接找準位置,雙手用力一掰。
李柱子沒做心理準備,疼的『嗷』一聲叫。
驚得旁邊洗衣服的姑娘們抬頭看過來。
「你們幹什麼呢?別打架啊,咱們村子禁止鬥毆的!」
李柱子差點給把眼淚疼出來,但還是沙啞著嗓子回覆。
「沒打架,我腳崴了,黎錦給我正骨。」
黎錦扶著他站起來:「你現在踩在地上走走看。」
李柱子本以為踩在地上又有那股鑽心的疼。
結果黎錦的正骨好像給他施加了魔法一樣,一點感覺都沒了。
黎錦只是看著他的神情,就知道正好了。
於是又回去洗了洗手,再把洗衣盆端起來。
李柱子的牛車就在旁邊,他讓黎錦把盆子放上去,自己跟黎錦在一旁走著。
「好小子啊,這一手正骨,就算是鎮子上醫館裡的大夫都沒你厲害。」
黎錦沒說話,他最厲害的不是正骨,而是做手術。
只是當年在外科輪休了半年,這一手還沒荒廢。
李柱子感激黎錦,話就多了,他說:「你今年還要去考秀才嗎?考不上就去醫館當個學徒也成,這樣至少還能養家。
你夫郎那瘦瘦弱弱的樣子,縫一天的衣服也賺不了幾個銅板。
我聽說了,那醫館的待遇可好了,你如果去那裡當大夫了,每頓飯都能在醫館吃,一個月還有三兩銀子呢!」
黎錦想,自己確實得思考賺錢養家的問題了。
如果按照李柱子的說法,這個時代的大夫一個月可以賺到三兩銀子,那就是三貫銅錢,也就是三千文。
那這個朝代大概與清朝類似。
一個銅板等於一文錢,一貫錢也就是一千文,等於一兩銀子。
黎錦問道:「一隻雞可以賣到四十文?」
李柱子說:「是啊,這是鎮上的價錢,如果你想買雞來養,最好在村子裡直接買,去跟李大牛買就成,可以饒到三十五文。」
黎錦點點頭,那他大概對這個時代錢的購買力有了一定瞭解。
想想家裡僅剩的七八文錢,估計也就只能買十個包子。
真的是要窮的揭不開鍋了。
河距離村子並沒有多遠,李柱子跟黎錦滔滔不絕的講著省錢之道。
反正他覺得黎錦現在開竅了,知道心疼夫郎了,這就是好事。
得讓黎錦再不能拿錢去買酒喝了。
賺多了錢,先買瓦把屋子修好再說啊。
要不然這夏天漏雨冬天透風的,小孩子怎麼扛得住。
對了,古代嬰幼兒的夭折率簡直太高,家家戶戶都有養不活的孩子。
先不說天花水痘,就說吃飽、吃好這都是個大問題,還有有沒有衣服穿的問題。
黎錦想,的確得注意先把房子補好,要不然過段時間梅雨連著下,家裡東西都要發霉了,對孩子不好。
李柱子看他聽進去了,心裡也是頗為欣慰。
這會兒正好是村子裡家家戶戶忙完農活,吃飯的時間,有人剛好也趕集了,知道李柱子傷了腳,這會兒看李柱子健步如飛的模樣,哪還有崴腳的樣子?
「李柱子,你今兒賺大錢了嗎?去醫館瞧了?」
李柱子哈哈一笑,說:「咱身邊就有位神醫呢!」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