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生活還算閒適的亞伯這下不能再繼續之前的日子了,他得收拾東西和葉斐然一起去找羅德斯。
——誰讓他承諾過要治好羅德斯的斷尾,以及透支精神力的後遺症。
這顯然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總從葉斐然恢復記憶之後,亞伯就再也沒能在葉斐然面前抬起頭來。
當然,葉斐然面對亞伯的心情也頗為複雜。
亞伯把自己偷了出來,又讓自己叫他爸爸,這顯然既不道德又太過羞恥,葉斐然提都不想提。
但是亞伯對自己也並不差,毫無保留的教自己學醫,明明不喜歡自己去做菜,但還是沒有干涉。
在天河星的日子,也是葉斐然人生中頭一次感受到陌生人善意的日子。
於是在面對亞伯的時候,葉斐然也是心情複雜。
這複雜的心情導致兩人坐在一起,卻連話都說不上來。
此時通往海靈星的星艦早就停了,美食星是顆沒有立場的星球,領導人不想和帝都對著幹,但也不想得罪羅德斯,於是把去帝都和去海靈星的星艦全停了,表示自己一視同仁,戰火不要燒到自己腦門上來。
對於這個做法,葉斐然得知後戳之以鼻,怪不得美食星這麼多年的發展都在帝國的中下游。
即便有全帝國最好的廚師和糕點師也帶不起來。
歸其根本,就出在奇怪的政策上。
領導人這優柔寡斷的執政方式,說出去估計都沒人會信。
“你還不如等羅德斯過來找你,他肯定有私人星艦。”亞伯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提意見,“我們現在要過去,還得轉好幾次機,說不定轉機都去不了。”
葉斐然想了想:“你說的對。”
亞伯鬆了口氣,這是兩天內葉斐然第一次對他說話。
葉斐然忽然問:“你現在對我不好奇了?”
亞伯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你的基因發生了變化,通俗一點來說,就是變異,說的更清楚一點,是進化。”
“你的身體和基因在適應之後就在做出應變。”亞伯的眼底若有光,“只要你的精神力維持在一個穩定的區間,你就可以生長到和我們同等大小。”
“或許幾天,或許幾個月,或許幾年,這都說不準。”亞伯越說越激動,“我這裏有你以前的基因樣本,這些樣本原本並沒有變化,但我只要拿到你身邊,一開始是一米內會發生變化,現在已經變成了十米內。”
亞伯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激動,並且只能跟葉斐然分享自己的喜悅:“也就是說,當你輻射的範圍越來越大,別的卡比人說不定也能和你一樣。”
葉斐然忽然問:“有什麼用呢?”
亞伯卡殼了。
葉斐然笑了笑:“那些卡比人們如果基因也進化了,有了正常的智力,發現自己只是寵物,他們要怎麼過日子?”
“都是智慧生物,憑什麼你們是主人?”
亞伯聳聳肩:“你說的對,但我一直相信任何事物的出現和發展都有他的意義所在,這不是你和我能決定的。”
葉斐然沒有再說話。
他想起自己剛到這顆星球時的茫然無措,以及之後的忐忑不安,努力適應環境,去瞭解這裏的一切。
無論他表現的多麼良好,對他而言,自己依舊是孤獨的。
就連最親密的伊恩或是羅德斯都無法理解他究竟在想什麼。
畢竟是不同的物種,他們可以努力去理解對方,卻永遠不會感同身受。
街坊們在聽見風聲的時候都走了,賓館的老闆娘也催促著葉斐然他們離開,她準備關門歇業了。
老百姓要的很簡單,他們並不關心誰執政,誰當皇帝。
他們只想要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小日子,結婚生子,或是當個獨行俠,只要衣食無憂就足夠滿足了。
“你覺得羅德斯會成功嗎?”亞伯百無聊奈地問道。
葉斐然卻出乎意料的肯定:“他會的。”
亞伯挑挑眉頭:“你這麼相信他?”
葉斐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不是為了皇帝的位子才想當皇帝,他並不是個野心家。”
亞伯嗤笑:“當然,但是等他坐上那個位子就說不定了,貓都是會變的,就像小時候喜歡的玩具,長大了連玩具是什麼樣的都記不起來了。”
葉斐然搖頭:“羅德斯不是你。”
葉斐然此時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要看著羅德斯站上金字塔的最頂層,他要站在羅德斯的身邊,見證那個時刻。
至於他那隱秘的感情,葉斐然皺起了眉頭,順其自然吧。
現在最不瞭解形勢的就數小可愛了,她每天絕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偶爾醒過來會和葉斐然玩一小會兒,但也醒不了多長時間。
這是個柔弱的小生命,她沒有親人,長不大,甚至不能變成人形,在貓星人眼裏是殘缺的。
但是葉斐然願意照顧她,他覺得這個可憐的生命,跟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沒有把小可愛當寵物,而是當作妹妹在照顧,有時候甚至接近女兒。
小可愛現在不能再被葉斐然揣在衣服裏了,只有亞伯抱著她。
小可愛顯然還不能理解為什麼葉斐然會變得這麼小,但這不能阻止小可愛親近葉斐然的心。
每次小可愛都會在亞伯懷裏撕咬,吼叫,一定要回到葉斐然的懷抱中才行。
亞伯被小可愛尖銳的爪子抓的一臉全是血痕,他呲牙咧嘴地說:“她還真是一點都不親我。”
葉斐然看著小可愛一直盯著自己的大眼睛,嘴角帶了一絲笑:“她知道你不是好人。”
亞伯哼了一聲,不接這話,小聲嘟囔:“你們都不可愛。”
想想最開始自己見到葉斐然的時候,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葉斐然更可愛的卡比人了,他看著這個小小的卡比人在舞臺上,他低垂著頭,乖巧又漂亮,像櫥窗裏做工細膩的人偶。
就像很多年前,自己送給奧德里奇的玩偶一樣。
亞伯遺憾地歎氣,覺得自己運氣實在是太差了。
顯然當年的小可愛並不是個小可愛。
不過和表面上的安靜自如不同,葉斐然的內心十分忐忑,他不知道怎麼去面對羅德斯。
從他知道自己那隱秘而不可告人的感情開始,他不知道即便回到羅德斯身邊,他又該如何自處。
畢竟人的情感是很難隱藏的,短時間還好,朝夕相處之後總是會被發現的。
除非另一個人假裝不知道。
這似乎會更令葉斐然難過。
他倒寧願自己沒有恢復記憶,那樣的話,他還會理直氣壯,甚至雄心勃勃的認為再過六年,他就等正式的追求羅德斯。
葉斐然站在鏡子面前打量自己,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小西裝,但這並不能讓他看起來成熟一些,反而有種孩子穿上大人衣服的感覺。
他左右看看,無論如何都不滿意,最後還是換上了自己喜歡穿的衣服。
他離開賓館,走在那條走過無數次的路,他每週一二都會在這裏等待羅德斯。
只是那時的心情和現在截然相反。
此時美食星的路上已經沒有人了,人們去其他星球避免,或者躲到城外去,這座以往熱鬧非凡的城市,現在變成了一座空城。
葉斐然可以用這具身體走在路上,並不會被人覺得奇怪,不會有人一直盯著他。
和之前相比,他的力氣也變大了,雖然現在不能變回之前的大小,但身體素質並沒有變差,這大概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站在街角處,等待著羅德斯。
他的心情從未像現在一樣,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羅德斯自己找回了記憶,還是裝傻,假裝根本不記得之前的一切。
羅德斯出現在遠處,他的腿很長,筆直,走路的姿勢帶著軍人特有的氣質,他這次穿著軍裝,腳下踩著軍靴,氣勢卓然。
隨著羅德斯的腳步越來越近,葉斐然心跳的頻率就越來越快,心臟似乎要跳出胸腔,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開始沸騰。
他撫住自己的胸口,覺得心臟都開始發疼了。
羅德斯站在葉斐然面前,他單膝蹲下,看著葉斐然的眼睛:“你這是怎麼了?”
葉斐然看著羅德斯金色的眼眸,他的腦子已經空白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憂慮,還是說了實話:“我恢復記憶了。”
羅德斯抿唇問:“恢復記憶的代價是這個?”
葉斐然搖搖頭:“不是,只是精神力透支了。”
雖然羅德斯沒說話,但葉斐然還是能看出羅德斯像是鬆了一口氣。
葉斐然有些躊躇:“你最近怎麼樣?有遇到什麼危險嗎?”
羅德斯的目光很沉穩:“我很好。”
葉斐然移開視線,不敢直視羅德斯的眼睛,不然他就要把腦子裏一直冒出來的話說出來了。
他不想自己因此和羅德斯疏遠。
“我跟亞伯說了。”葉斐然說,“他會和我一起去海靈星,你之前透支精神力的後遺症還沒好,尾巴也需要治療。”
更何況沒有自己在身邊,羅德斯的精神力會一直面臨透支的危險。
自己現在也會製造恢復精神力的糕點和食物,這些會對羅德斯的軍隊有幫助。
和以前不同,葉斐然覺得自己現在能夠幫助羅德斯。
“海靈星很危險。”羅德斯讓葉斐然坐到自己的臂彎裏,像很久以前一樣,他抱著葉斐然,好像葉斐然是他的小寶寶。
葉斐然摟住羅德斯的脖子,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葉斐然的頭靠在羅德斯的胸膛前,他閉上眼睛小聲說:“我不想再離開你。”
羅德斯的呼吸一窒,他低頭看去,葉斐然已經閉上了眼睛,因為葉斐然的沉睡,所以他聽不見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羅德斯忽然變快的心跳。
也看不見羅德斯那幾乎要把他的臉看出一個洞的兇狠眼神。
那眼神不屬於冷靜自持的羅德斯,而是像一隻兇猛的野獸,他看中了自己的獵物,然後隨時準備著生吞入腹,不給任何人覬覦的機會。
當葉斐然醒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個從未見過的房間裏,這個房間和以前羅德斯在帝都的房間幾乎一模一樣,只有兩個顏色,黑色和白色。黑色的床單被套,白色的牆壁和吊燈,如果正中間再掛一張黑白照片,就完全是個靈堂的樣子了。
“醒了?”羅德斯穿著一條寬鬆的長褲,赤著上身,他的身上肌肉結實,精壯,沒有一絲多餘的著肉,也不會像健美先生一樣誇張。
他似乎剛洗完澡,頭髮還微微濕潤,身上還有水汽,他站在櫃子旁邊,手裏還舉著一杯水。
葉斐然沒敢仔細看他的身材,只能直視前方。
以前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對羅德斯的感情的時候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可是現在,他是個發育完好的地球人,看到自己喜歡的人這樣站在自己面前,多看兩眼肯定會有身體上的變化。
那要就太尷尬了。
羅德斯坐到床邊:“喝水嗎?抱歉,沒把你用的那套餐具帶過來。”
葉斐然搖頭:“沒關係。”
葉斐然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呢?現在的形勢怎麼樣?”
羅德斯顯然沒準備瞞著葉斐然,他笑了笑:“之前做的所有準備,現在都到了收尾的時候,只是需要點時間。”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葉斐然輕聲問,“我現在能製作回復精神力的糕點和食物,我覺得你大概需要我這樣的人才。”
羅德斯笑道:“當然,只要你願意的話。”
忙碌總比一直閑著來得好。
葉斐然說:“正好趁著還沒開展的這段時間你讓亞伯好好看一些,我多做一些糕點,方便攜帶,也便於儲存。”
羅德斯的目光很溫柔,只是葉斐然看不見,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自己都沒有體會到的寵溺:“好。”
葉斐然又問道:“伊恩他們怎麼樣了?”
羅德斯很清楚葉斐然想問什麼,他說道:“伊恩現在在帝都,亞莉和伯特他們都跟在我身邊,至於安德列……他大概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葉斐然問道:“安德列怎麼了?”
羅德斯緊抿雙唇:“他被我看守了起來,等他想通。”
葉斐然點點頭,並沒有深問,他相信羅德斯想讓他知道的時候,他自然就會知道。
這次和羅德斯的單獨相處距離上次實在是太久了,葉斐然都忘記了他們兩以前的相處模式,他不知道說什麼,好像長久的時間讓他們的共同話題也消失了。
“想吃點什麼?”羅德斯忽然問。
葉斐然笑道:“上次我不是跟你說若要讓你吃我做的食物嗎?”
羅德斯顯然有些不贊同:“你的身體……”
葉斐然搖頭:“我現在力氣恨到,只要你把鏟子弄小一點,鍋倒無所謂,反正有小炒鍋。”
看著葉斐然專注的目光,羅德斯只能點頭:“行。”
葉斐然開始準備做飯,好在羅德斯的星艦上還有不少食材,這個星艦估計平時並不是羅德斯在用,廚房很乾淨,但是還是能看出有人經常在裏面做飯。
不過身體縮小之後力氣雖然沒有變小,但是蔬菜和肉類的大小還是很難處理。
於是羅德斯就變成了葉斐然的專屬墩子,在一邊處理菜葉和肉。
葉斐然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我準備一手包辦的。”
羅德斯折著菜,表情很溫柔,手下的動作看起來卻極其賞心悅目,就好像他不是在折菜,而是在處理什麼藝術品,他說:“沒事,我只幫你折菜。”
葉斐然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羅德斯,他總是一本正經並且自己毫無察覺的說著曖昧的話。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當真,但還是無法做到充耳不聞。
葉斐然小小的身體站在高椅上,他的動作並不笨拙,雖然巨大的廚具和讓他小小的身體形成了對比,但並不會顯得笨拙。
“對了,你要是不嫌麻煩的話可以幫我拍一下視頻嗎?”葉斐然忽然轉頭問,“我的個人主頁很久沒更新了。”
羅德斯笑道:“是啊,你現在是星網紅人。”
現在葉斐然凱爾的個人主頁有三百萬粉絲,小可愛的主頁有七百六十萬粉絲。
葉斐然想了想,自己這個身體的樣子,果然還是傳小可愛的個人主頁比較好。
而且也更容易到一千萬粉絲的目標。
雖然葉斐然不能確定自己現在想不想回到地球,但是得到那張單程票也算是多一個選擇。
人生是很無常的,畢竟最開始他的目標是能夠回到地球,而現在他的目標變成了看著羅德斯坐上皇帝的位子,至於以後,那就更說不清了。
羅德斯打開智腦的錄影功能,視頻的中心是一個卡比人,他有天使一樣細膩的臉龐,嘴角輕抿,眉頭微微皺著,讓人能輕而易舉看出他現在的擁有發惱。
他的睫毛很長,翹出了一個完美的幅度。
卡比人把切好的材料逐一倒進炒鍋之中,還能熟練的運用鍋鏟。
當熱騰騰的飯菜出鍋的時候,羅德斯最先聞到了香味,他從沒想過葉斐然真的有這麼好的手藝,和他相比,自己那做早餐的技術簡直相形見絀。
“這個視頻能放到星網上嗎?”葉斐然問道,“人們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怪物?”
羅德斯搖頭:“我曾經想過一個問題。”
葉斐然有點茫然,這和自己的問題有什麼因果關係嗎?但他還是坐在床上傾聽。
他知道,羅德斯並沒有什麼機會告訴別人他自己的想法。
羅德斯說:“在帝國組建的時候,其實並不全是我的同類,蟻族,鼠族,鳥族和我們並不敵對,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反而是共生關係。”
葉斐然認真聽著。
“但是現在,每年為了蟻族的殘存力量,我們的軍人很多都要白白去死。”羅德斯說,“蟻族的繁衍速度很快,但他們會保持一個數量,一旦到達這個數量之後,蟻王就不會再繼續生育產卵。”
“也就是說……”葉斐然有些遲疑。
羅德斯點頭:“如果說正義或者邪惡的話,大概帝國才是真正的侵略者和殘暴的統治者。”
“卡比人一開始,也並不是卡比人。”羅德斯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葉斐然直接傻了:“什麼意思?”
羅德斯說:“那距離現在太遠了,卡比人原本和我們很像,只是他們無法變回原型。”
“一開始的兩百年,卡比人的數量並不少,他們自體繁殖,不需要交配,數量很多。”
“那時候的他們可以給我的同族們回復精神力,也可以從事生產工作,卡比人在科技上很聰明,但在生活上卻有些笨。”羅德斯沉吟道,“這是我查了很多典籍才找到的真相。”
“後來,國務院成了擺設,帝國的第一任皇帝出現了。”
“他是個獨裁者,他認為只有我們這個種族才是宇宙的統治者,於是可以給我們回復精神力的卡比人成了第一批受害者。”
“他們被關了起來,終其一生都不能離開研究所,直到有人領走他們,從那時候起,卡比人就成了貴族的專供。”羅德斯的語氣很平淡。
那畢竟已經是一段歷史了,離現在太過遙遠。
“不過,卡比人集體反叛過一次,那是場大規模的反叛,正因為那次的反叛肅清,卡比人迅速變少。”
“而當皇帝知道同族的精神力越來越容易透支,他開始召集所有的科學家馴服卡比人。”
“藥劑會改變他們的基因,讓他們的後代變得孱弱,智力下降,久而久之,卡比人的智商比嬰兒還要低,聲帶受損,身材嬌小,成了真正的寵物。”
“這種馴化持續了幾百年,直到近代,已經沒人知道這段歷史了。”
葉斐然聽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羅德斯皺著眉頭,眼底一片陰霾:“真相往往就是這麼不堪入目。”
“你打算怎麼辦?”葉斐然。
羅德斯說:“我想構建真正的大一統帝國。”
葉斐然注視著羅德斯,羅德斯這樣高大,高大的不止是體魄,還有靈魂。
讓敵人和寵物都成為帝國的一份子,光是想想就知道這有多困難,那些既得利益的階級不會同意的,哪怕是稍稍動動腦子,都知道有多少艱難險阻。
然而羅德斯的眼底並沒有躊躇不安和畏懼,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將要做什麼。
這樣的羅德斯就像是一個發光體,讓葉斐然移不開視線。
“所以,就從你開始吧。”羅德斯說,“讓所有人都知道,卡比人原本應該是什麼樣子,你是什麼樣子。”
葉斐然抿唇:“可我不是卡比人。”
羅德斯沒有再像對待孩子一樣去摸葉斐然的頭,而是撫摸著葉斐然的臉頰:“但你和典籍裏的卡比人一樣,聰明,勇敢,又美麗。”
雖然美麗這個詞好像並不適合用來誇男人,但葉斐然還是認可了這個中性詞。
“好吧。”葉斐然矜持地說,“我就允許你利用我一次。”
羅德斯笑出了聲:“我不會利用你。”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葉斐然能夠行走在陽光下,能夠站在他的身邊。
至於卡比人——羅德斯並沒有那麼好心。
“好吃嗎?”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廚藝抱有極大信心的葉斐然頭一次有些不確定,“你覺得合你的口味嗎?”
羅德斯很給面子的吃了一大口,他的表情很溫柔:“我很喜歡,這是我吃過的最好的一餐。”
這時的氣氛很好,羅德斯的目光溫柔似水,葉斐然張了張嘴,差一點就要說出“和我交往吧”這樣的話,他想成為羅德斯的男朋友,但理智拉住了他。
不是時候,至少不是現在。
羅德斯現在並不需要一個愛人,他需要的是以一個對自己有所幫助的同伴。
兩人吃完了這一頓飯,飯桌上他們說了很多,葉斐然會抱怨亞伯晚上睡覺打呼嚕,吵得自己睡不著覺,只能在睡覺之前灌一杯紅酒。
而羅德斯的側重點也很有問題,他會關心葉斐然所喝的紅酒的品牌,然後上星網查這個品牌有沒有什麼黑歷史。
吃飽喝足之後,葉斐然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以前小可愛的個人主頁。
因為這個主頁是羅德斯的拷貝智腦,所以葉斐然記起來之後也不能再繼續進入後臺。
羅德斯把剛剛拍好的視頻傳送給葉斐然,他說:“要不要放上去,就看你怎麼想的了。”
葉斐然點了點頭,他知道,羅德斯是把選擇權交給了自己,是當個寵物卡比人,還是要求有合法的公民地位?
他智商正常的話,就知道應該怎麼選擇。
“那些卡比人呢?”葉斐然忽然問,“他們現在的‘主人’會怎麼對待他們?在得知了這一切之後。”
羅德斯說道:“他們不會弄死卡比人,這個時候,沒有人比他們更需要卡比人了,他們不僅不會害他們,還會好好把他們保護起來。到時候我們去接收的時候也會方便很多。”
羅德斯是不會騙自己的,葉斐然知道這一點。
在這個星球上,自己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羅德斯了。
接收完視頻之後,葉斐然點擊了上傳,他把這個視頻上傳到了星網主頁。
這個時候星網的人數並沒有變少,反而比以往更多了,人人都關注著帝都和海靈星的事。他們或是待在家裏,或是躲在自覺安全的地方關注著這一切。
年輕女孩躺在床上,她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自從帝國開始動盪起,學校就停課了。
她一開始很高興,沒什麼比學生不用去上學更令他們高興的了,但一開始的興奮隨著時間消失之後。
他們終於後知後覺的惶惶不安起來。
整個社會的變化和父母的恐懼就印在他們的眼裏。
女孩焦躁的刷著星網,以前她的首頁總是充滿了各種旅遊視頻和段子,但是現在,主頁上幾乎全部都是新聞。
沒有任何旅遊博主和段子手還能在這個當口更新。
女孩開始不耐煩,就在她準備關閉星網的最後一刻,她忽然看見了一個不同的視頻。
——而這個博主的名字是【羅德斯家的小可愛】
不會吧?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名字。
她點進了這個視頻,然後接下來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這個世界忽然變得魔幻起來。
卡比人竟然會做飯了,不知道是擺拍還是借助什麼高科技。
但消失很久的小可愛,竟然重新出現在了視頻裏,並且做飯了。
小可愛已經消失很久,要知道,在小可愛紅起來的時候,她就是第一批粉絲,大部分女孩子們更喜歡可愛的事物,她們喜歡小巧的,可愛的一切。
女孩看著小可愛專注的目光,和從未變過的漂亮的外表,他還是那麼可愛,皮膚依舊細膩,頭髮依舊細軟,他的嘴角依舊帶著甜蜜的笑容。
女孩都心都快化了。
這是這麼久以來她看過的最好看的一個視頻。
當然,不止是他,幾乎所有葉斐然原本的粉絲都發現了葉斐然的回歸。
他們沒有想到別的地方,反而更相信這是小可愛接觸什麼高科技才能做出來的樣子。
但這並不能讓他們感到失望。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麼!小可愛回來了!!】
【我眼眶都濕了,周圍的一切都變了,但小可愛還是以前的樣子。】
【小可愛做飯的樣子太可愛了,超級專注的!他做飯之前還會洗手,比有些貓乾淨多了我,我寧願吃小可愛做的飯。】
【等等……小可愛重新出現了的話,也就是說,羅德斯上將……】
【不會吧?元老院不是說上將在監獄裏除了意外,已經死了嗎?】
【呵呵,我反正從來沒相信過元老院的說話,說實話,我現在對帝國已經失望了。】
【我有朋友在海靈星,海靈星不會強制徵兵,反而會減輕了稅收,沒有特權階級,也沒有所謂的帝都所說的理所應當的奉獻,我準備偷渡去海靈星了,我受夠了!】
【拜託你們不要在小可愛的視頻下面討論這些東西,我們現在只想讓一隻緊繃的頭皮放鬆一下。】
【你們這些人一直都是這樣,只要火不燒到自己的頭上,就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不覺得可笑嗎?】
【終於可以吸人了,你們不要這麼嚴肅嘛,軍人們打仗,和我們這些普通人有沒有關係。反正我們家又沒有去當兵的人。】
【親親小可愛,希望小可愛以後也能繼續發視頻,我每天都想看,我已經厭倦那些新聞了。】
【想吃小可愛做的東西,嚶嚶嚶,哪怕和難吃我也會吃光的。】
……
葉斐然看著這些留言,又看了看開始急速上升的粉絲數量,七百萬粉絲幾乎是在一個小時之內飆升到了八百萬,而且還以一個穩定的速度在上漲。
至於系統——只要沒有達到目標,系統是不會出現的。
葉斐然覺得自己的這個系統還真是清純不做作,和他在小說裏看到的系統完全不同,這個系統完全就是隱形的。
它發佈任務,然後兌換獎勵,最終提供一張回到地球的單程票。
除此之外它幾乎沒什麼用。
……一個非常不像外掛的外掛,葉斐然歎了口氣。
要是他能得到一個叮噹貓的異次元口袋就好了。
一個任意門就可以隨便穿越。
簡直完美。
“你是不是要趕回去了?”葉斐然問道,“現在都下午了。”
羅德斯搖頭:“不急。”
既然羅德斯說不急,葉斐然也沒再繼續問。
羅德斯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又給葉斐然倒了一杯鮮榨的果汁。
兩人坐在一起看書,葉斐然偏過頭:“你看的什麼?”
羅德斯摸摸下巴:“看小說。”
葉斐然來了興趣:“我以為你只會看學術書籍。”
“我也想看。”葉斐然伸過腦袋,“看看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小說。”
羅德斯立馬合上了套上別的書封的伊恩的處女作,他輕咳了一聲:“我覺得你更應該多看一些更有意思的科幻小說,我去給你拿一本。”
於是葉斐然就看著羅德斯拿著那本小說走去了書房。
不遠處的羅德斯面無表情,卻暗暗鬆了一口氣,讓葉斐然看到自己在看伊恩意淫他和葉斐然的小說,那畫面一定不能看。
不過自己偶爾欣賞一下,被雷翻的感覺也不錯。
羅德斯幾乎沒怎麼看過通俗小說,這是種新奇的體驗。
更何況,書裏所寫的東西,又未嘗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夜裏,羅德斯並沒有送葉斐然回去,兩人像以前一樣躺在同一張床上,只是都不約而同的保持著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
然而從沒有戀愛經驗的葉斐然當然意識不到這種改變意味著什麼。
“晚安。”羅德斯說著關上了室內的燈。
……過了很久。
葉斐然睡不著,他小聲問:“你睡了嗎?”
羅德斯幾乎是瞬間開口:“還沒有。”
於是兩人陷入了沉默,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說你吧。”羅德斯說,“你在地球是什麼樣的?”
葉斐然沉默了,他抿著唇,似乎不太想回憶起以前事,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是個孤兒,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怎麼死的,從我有意識開始,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後來我住在舅舅家,但是舅舅有自己的家庭,家裏也不富裕,再養一個我對他們來說負擔太重了。”
“我被送去了孤兒院。”葉斐然的雙手緊握,微微顫抖,但他還是艱難地笑道,“那不是一段可以回味的日子。”
葉斐然眼神有些迷茫:“我成績很好,考上了大學,但沒錢去讀。”
“我開始打工,一開始只是去超市當售貨員,去做不需要學歷的低工資的事。”
“再後來,我開始玩遊戲,認識了一群網上的人。”葉斐然說,“我不知道他們真正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但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很安全。”
“他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
“後來,遊戲越玩越大,他們都是程式高手。”
葉斐然說:“他們開始教我一些駭客知識,他們會侵入別的國家的系統,我從沒有想過,世界上還存在那麼多陰暗的角落,人的生命甚至一文不值。”
“那個時候我很憤世嫉俗。”葉斐然笑道,“中二期來得有點晚。”
“當我回過頭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裏的。最開始的有段時間,我覺得你們都是威脅。”葉斐然歎了口氣,“我那時候還想殺了我的飼養員。”
金色的眸子上下晃了晃,似乎是在點頭,鼓勵葉斐然繼續說下去。
葉斐然的語氣放鬆了不少:“但我現在覺得很少,正是因為以前的經歷,所以組成了現在的我。”
“是的。”羅德斯的語氣很溫柔,“我可以向你保證,從今以後,你不會再面對那些事,我雖然不能把所有陰暗驅散,但你的身邊,永遠會有陽光籠罩。”
葉斐然笑道:“好啊,我相信你。”
身邊是羅德斯的氣息,葉斐然昏昏欲睡,他閉上了眼睛,呼吸變得平穩。
就在他就要進入夢鄉的時候,他的嘴唇接觸到一片柔軟。
柔軟的,像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