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亞伯跟著葉斐然走上羅德斯的私人星艦上的時候,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從他的表情來看就知道,他並不願意跟著羅德斯去海靈星。
但他現在沒有別的選擇。
只不過這次羅德斯來接葉斐然的時候他帶著艾爾傑。
艾爾傑還是老樣子,沒有變的更成熟,也沒有變的更幼稚,他站在羅德斯身旁,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穿著軍裝,看起來竟然也有了那麼點軍人的氣質。
葉斐然多看了他兩眼,他還記得艾爾傑一開始有多麼桀驁不馴,或者說那時候正好是他的叛逆期,但是現在艾爾傑明顯變了不少。
大約軍隊確實能磨礪和改變一個人。
雖然這種改變到底好不好,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好久不見。”亞伯衝艾爾傑打招呼,他們兩當時都是階下囚,不情不願的待在那棟房子裏,離開的時候亞伯沒有想到竟然還有再見的一天。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再見的時候竟然是在羅德斯的星艦上。
艾爾傑點了點頭,當做是回禮了,但是他顯然對亞伯這個曾經認識的人沒有多大的熱情。
亞伯帶著小黑貓和那點少得可憐的行李坐在一邊,高大的身體現在竟然顯得有點可憐。
不過葉斐然可沒有時間安慰和同情亞伯。
他坐在操作臺旁邊,看著羅德斯的動作,他倒沒有想過自己能靠著觀看就學會駕駛星艦,但多看一些還是有好處的。
羅德斯看到葉斐然正盯著自己的動作,然後再次操作的時候會跟葉斐然說明儀器的看法和操作的要點。
葉斐然專心的聽著,羅德斯偶爾也會讓他上手試一試,因為羅德斯在一邊看著,葉斐然也沒有什麼心理壓力,如果他操作有什麼失誤,羅德斯也會迅速糾正。
一路沒遇到什麼困難,他們穿過星河,從美食星來到了海靈星。
海靈星和葉斐然腦海中想像的完全不懂,人們並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焦慮,或者是在戰爭的陰影下變得暴躁。
葉斐然看著在街頭上穿梭著的人們,他們似乎絲毫不為未來擔心,呼朋結友,街道上的商鋪也很熱鬧。
就連亞伯都很是吃驚,他左右看看,完全不敢相信這就是最先叛變的海靈星,也是羅德斯的總指揮所所在。
總指揮所是臨時搭建的,就坐落在海靈星原本的官員府邸裏,羅德斯就住在這裏面,而指揮所的後面就是軍營,數以萬計的士兵在這裏訓練,隨時準備著和帝都開戰。
軍人服從命令為天職,但說穿了,他們不是機器,他們是人,是人就會有動搖。
所以這個時候,使命感才是最重要的。
而帝國那粗暴又兇狠的統治,讓軍人們的使命感越來越強。
羅德斯從沒有向他們隱瞞過外部的資訊,外部的資訊是真實的,但正是這種真實才更令人憤怒。
如今的帝都成了一塊鐵桶,有帝國最優秀的將領坐鎮。
雖然帝都極力想要讓管轄下的星球都維持秩序,不要慌亂,但這顯然不太可能。
更多人選擇湧向帝都,在民眾眼裏,有政要人物所在地方肯定是最安全的。
但帝都顯然容納不下這麼多人,人們不能留在城裏,只能在城外搭帳篷,或是聚集在貧民窟。
錢也沒有了以前的購買力,恐慌迅速蔓延,適合囤積的食物以及大量的飲用水成了最搶手的東西。
在遠離帝都的地方,人們開始用水資源換取生活必需品。
這種退化是迅速的。
高科技產品反而是最不受歡迎的。
沒人知道海靈星會什麼時候攻打過來。
甚至有人開始期盼,希望戰爭快點開始,至少比這種利劍懸在頭上的感覺好得多。
不過羅德斯並不急,他依舊每天去帶著自己的軍隊訓練。
最開始來到海靈星的時候,他手下一個兵都沒有。
但是很快,有曾經的部下帶著小隊士兵趕過來投效,他收編了星際海盜,不止如此,還有各個星球上對帝都的反叛勢力。
這些勢力原本都很小,不成氣候,就像溪流一樣。
可只要彙聚起來,那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戰鬥力。
而且和軍人不同,這些人沒有榮譽感,也不知道什麼是使命。
他們只是想推翻帝都的統治。
雖然不夠好管理,但至少不會擔心他們會後悔反水。
他收編海盜和小勢力的方式十分簡單粗暴,完全是靠拳頭說話。
葉斐然有幸見識到了羅德斯和一個原本小頭目的肉搏戰。
那不是屬於競技場的技巧對抗,而是拳頭與血肉的對壘,葉斐然看著羅德斯一拳打掉了那個人的牙齒,鮮血從那人嘴裏流出來。
衣服變成搭在身上的破爛,被羅德斯單方面碾壓毆打的對手此時看起來狼狽極了。
當羅德斯的拳頭快要打中對方太陽穴的時候,對方艱難地抬手認輸了。
畢竟沒準備把命搭在這裏。
這還是葉斐然頭一次看到羅德斯這個樣子。
他們完全是靠純粹的武力來爭高低。
更原始,也更直白。
羅德斯從軍營裏出來,葉斐然就等著臺階上。
“等了多久?”羅德斯把葉斐然抱起來,兩人的動作很親密,不少人悄悄轉過來看。
他們還是頭一次看見上將的卡比人,以前只是聽說過,畢竟卡比人這種生物是稀少又珍貴的。
士兵們看著羅德斯懷裏抱著的卡比人,偷偷的咽了口唾沫。
哪怕是不管卡比人能夠回復的精神力,光是這個卡比人的外貌,都足夠他們羡慕了。
比最昂貴的玩偶還要精緻。
羅德斯似乎看受到了這些人的目光,他稍微側了側身體,擋住了葉斐然的臉。
士兵們驚訝的發現,一直以來嚴肅又冷酷的不像個活貓的上將,臉上頭一次有這麼溫柔的表情。雖然很不明顯,但還是能看出來,他的眼神都和往日不同,好像裏頭的寒冰都消融了。
士兵們越發羡慕,不知道戰爭結束之後法律會不會改,他們能不能也擁有一個卡比人。
葉斐然搖頭,靠在羅德斯懷裏小聲說:“就幾分鐘。”
羅德斯用手指點了點葉斐然的鼻頭,他知道葉斐然沒說實話,但他並不點明:“別在沒遮擋的地方等我。”
葉斐然老實點頭,不準備為了這種小事和羅德斯爭辯。
“你最近太忙了。”葉斐然說。
羅德斯還以為葉斐然要指控自己沒有時間陪他,然而葉斐然下一句卻是:“你現在的狀況沒有看起來那麼好,亞伯既然來了,就不要讓他天天閑著沒事。”
羅德斯輕笑:“好。”
其實斷尾在羅德斯看來並沒有那麼重要。
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平衡感有問題,到後來也沒感覺有什麼。
至於那次精神力透支之後的後遺症,其實也並不是經常發作,可以忍耐。
但看著葉斐然關心自己的眼神,羅德斯的心就軟成了一灘水,但外表卻不顯山不露水。
葉斐然叮囑道:“你的身體你自己要愛惜,我不是你,也不知道你哪里不舒服。”
羅德斯說:“我知道。”
葉斐然嗤之以鼻:“你知道什麼?”
看來是生氣了,羅德斯不說話了,抱著葉斐然朝裏走。
亞伯這幾天過得可不怎麼樣,他除了羅德斯和葉斐然之外只認識艾爾傑。
而羅德斯有一堆事需要處理,葉斐然最近也看不到人影,只有艾爾傑看著他。
小黑貓在看不見葉斐然的時候沒那麼鬧騰,她更多的時間都在睡覺,亞伯看向身邊的艾爾傑,他做賊似地問:“你怎麼還在羅德斯這裏?你不是說要去找你爸嗎?”
艾爾傑哼了一聲,並不想回答艾爾傑的問話。
“你不會是被你爸又扔過來了吧?”亞伯覺得自己抓住了關鍵。
他不太清楚艾爾傑的來歷,但是他能看出艾爾傑和普通貓的區別,他身上有一種令亞伯覺得奇怪的氣息,不過此時亞伯可沒有心情去深究。
艾爾傑看著亞伯,他有些奇怪地問:“你竟然還活著,沒被人打死。”
要知道,艾爾傑一直認為亞伯嘴賤的程度比自己還惹人厭。
“我和你可不一樣。”亞伯伸了個懶腰,嘲諷似地看了艾爾傑一眼,“我可是國寶級醫生,而你呢?離開了安東莞的庇護之後,你什麼都不是。”
如果是以往的艾爾傑,現在肯定依舊被激怒了,說不定拳頭都揮了出去,然而現在的艾爾傑和以前大不相同,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但心性比以前好多了。
羅德斯並沒有教過他任何東西,而是直接把他扔到了軍營裏。
在那裏身份地位沒有任何用處,安東莞也庇護不了他。
軍營,生活上要嚴格的按照制度,而在日常訓練中,是要靠真本事的。
艾爾傑剛去的時候並不能適應,大吵大鬧著要回去,他寧願當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也不想在軍隊裏受磋磨。
但是這甚至不用羅德斯下手或是叮囑,艾爾傑的教官就會教育他。
這可比父母的教育來得嚴苛的多。
教官甚至不會毆打他,只需要讓他跟著老兵們一起訓練,然後減少他每天所能獲得的食物和飲用水,不到一周,艾爾傑就開始像模像樣了。
畢竟每天都要進行高強度的訓練,如果食物和水跟不上,身體所受的折磨就會越來越明顯,很快他就連站立都成為了問題。
“你就不恨羅德斯?”亞伯在一旁煽風點火。
艾爾傑嗤笑:“我為什麼要恨他?如果我足夠強大,就不會被扔到這裏來,以前的我連自保的手段都沒有,像雛鳥一樣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還以為自己是天空的霸主。”
亞伯歎了口氣,他煽風點火看熱鬧的計畫失敗了。
葉斐然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亞伯和艾爾傑分坐在兩側,兩人之間一句話都沒有,看上去並不像以前認識的人,反而比陌生人更生疏。
畢竟陌生人說不定還會說上幾句話。
小黑貓是第一個發現葉斐然回來的,她像只小型獵豹一樣飛躍而出,只是她似乎意識到了葉斐然體型的變化,沒有直接撲倒葉斐然的身上。
不然按照現在的體型,葉斐然一直會被她撲倒在地上,說不定還會被壓出什麼問題。
葉斐然摸了摸小黑貓的下巴,他決定重新給小黑貓起一個名字,畢竟小可愛這個稱呼自己用了很長時間,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小黑貓還是會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起名這件事並不急切,有的是時間慢慢想。
“艾爾傑。”葉斐然盯著艾爾傑,在星艦上的時候葉斐然並沒能和艾爾傑搭上話。
艾爾傑朝葉斐然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因為葉斐然會說話而驚奇,好像他一早就知道了。
但是很顯然,艾爾傑沒有多和葉斐然說話的意思。
過來盯著亞伯才是他現在的任務。
就在葉斐然回到臥室準備休息的時候,他收到了系統發來的消息——
【任務三已完成,貓抓板300個,已發送至宿主的項鏈空間】
【新任務:幫助難民,讓他們成為海靈星的一份子。任務獎勵:鎮定劑5支。】
鎮定劑?葉斐然點開查尋。
系統發放的鎮定劑和他自己調至的有什麼區別?
【鎮定劑:專為貓製作而成,可直接注視,也可空氣傳播。】
【會令注入者產生幻覺,同時吐露真言,可做審訊用途。】
葉斐然摸摸下巴,覺得這玩意說不定出乎意料的有用,再怎麼樣,也比這些貓抓板有用。
大貓們根本不需要磨爪子,現在用得上貓抓板的只有小黑貓。
取出一個貓抓板,葉斐然放在了小黑貓面前。
小黑貓還是頭一次看到貓抓板,她一般都是在傢俱上磨爪子,小黑貓先用嘴咬,發現咬不爛之後才換上爪子。
葉斐然則是在一旁思考難民的事。
難民很少會選擇來到海靈星,第一是海靈星的地處偏僻,二是海靈星原本是個工業星球,並不生產食物和生活用品。
難民們大多數都是因為住所和食物的問題才開始流浪,而海靈星並不能吸引他們。
哪怕去天河星這種養老星球碰碰運氣,都比冒著風險來到海靈星好。
不過這並不代表海靈星沒有難民,也有,不過數量並不多,大部分難民都是在海靈星反叛之前偷渡過來的,沒有本地戶口,無法從事工作,衣食住行都是很大的問題。
他們也無法離開,只能一直留在這裏。
成為拾荒者。
他們會在城市裏撿一些可以迴圈利用的東西,一部分拿回去自己用,一部分拿去賣。
這些垃圾一樣的東西賣不出什麼好價錢,成年人辛苦一天,換回來的食物可能都無法填滿一個孩子的肚皮,這迫使著他們不得不去從事更危險的工作。
很多年輕的拾荒者選擇加入羅德斯的軍隊,他們對未來沒什麼想法,也並不是真正為了所謂的正義或是革命。
他們只能想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飯可以吃。
他們每個月還有工資,工資不多,但可以拿去給自己留在難民聚集區的親人或是朋友。
但是那裏的人數還是在減少。
失去了青壯年之後,留在那裏的都是身體孱弱的老人或孩子。
一部分正直壯年的女性會選擇留下來,她們一般都是母親。
那些還沒有孩子的女性,也會選擇去從軍。
女兵的數量不多,但是也不少,單兵作戰能力也並不比男性差。
所以在性別方面,羅德斯並沒有設置門檻。
羅德斯也想過安置他們,但軍費不足,他現在的軍費最大的來源是安東莞,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是一些龐大的家族——他們或許不願意摻合這件事,但還是願意給自己留條後路。
要購買軍需和食物,還要繼續招兵,錢是很重要的。
葉斐然摸了摸下巴,他準備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他有一筆積蓄,而且很不少。
這些錢有一部分是以前廣告代言掙的,羅德斯幫他存了起來,有幾千萬貓幣,但現在貓幣的價值打了折扣。
六千萬貓幣,現在只有以前的一半價值。
戰爭開始之前,最先貶值的就是貨幣。
錢對於葉斐然來說反而沒什麼用,他並沒有任何需要花錢的地方。
但這筆錢顯然可以改善難民的生活條件。
夜裏葉斐然和羅德斯商量了這件事。
羅德斯沉默了一會兒:“找不到他們能做的工作。”
對於羅德斯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要改善難民的生活條件很容易,只要有錢就行了。
但最大的問題就來自于此,羅德斯並沒有那麼有錢,他手底下還要養活一大群人。
他可以花一筆錢建造一個比較宜居的安置所,也可以提供一日三餐,但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長久之計是讓這些老弱病殘能夠投入生產,讓他們的擁有價值。
而羅德斯找不到讓他們擁有價值的辦法。
葉斐然也正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他忽然問:“工廠現在還在運行嗎?”
羅德斯搖頭:“沒有工人了。”
那些孱弱的難民很顯然不可能去工廠工作,工廠的工作是高壓的,每天休息的時間都很有限,比坐牢好不到哪里去,每天都是兩點一線,幾乎不會有自己的生活。
“為什麼城裏的人不願意接納難民?”葉斐然抿著唇,如果城裏的人能放下偏見,讓這些難民去找工作,事情也就不會難辦到這個程度。
羅德斯說:“崗位是有限的,城裏人更願意把機會留給自己的同鄉。”
葉斐然沉吟:“要不然,讓他們跟我學做食物吧。”
把食物做好之後加工成罐頭,打仗的時候很有用,總比食劑和冰冷的餅乾這些來得好一些。
羅德斯看著葉斐然,他伸手撫摸葉斐然的額頭,嘴角帶著笑意:“你總是能給我驚喜。”
葉斐然後知後覺,被羅德斯抱到結實的胸膛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他有些害羞,但是為了不讓羅德斯看出來還得表現的和平常一樣:“我這是為了我自己。”
他實話實說。
羅德斯卻說:“對我也很有説明。”
葉斐然抿唇,笑而不語。
葉斐然跟羅德斯說自己的計畫:“我準備改造廢棄的工廠,找安東莞購買製作罐頭的機器,正好工廠也有員工宿舍,雖然離城裏也有些遠,但總比他們一直住在垃圾堆旁邊好些。”
羅德斯聽著葉斐然的話,給葉斐然分析其中的可行性。
如果他們能自己處理食物,確實可以省下一筆不少的軍費,這筆錢可以拿去買更好的武器裝備。
要知道,現在的軍火商一個比一個心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能賣出去了,還不狠狠敲一筆?
戰爭可不是時時刻刻都會發生的,他們都準備著大賺一筆,吃一輩子。
葉斐然不可能教那些人學醫,當醫生需要一段長時間的學習和運用,他沒這麼多時間。
就算是隨軍的護士,孱弱的人們也不能勝任,他們無法承擔長時間長途跋涉帶來的風險。
這已經是葉斐然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羅德斯也這麼覺得。
既然有了主意,當然就需要儘快實施。
做事情是不能拖的,越拖就越不會去做,這是葉斐然得到的經驗。
好在工廠是現成的,員工宿舍也是現成的,工廠需要重新維修,但宿舍則並不需要,宿舍甚至還有床,只需要另外購買床上用品。
床墊和被褥不需要花太多的錢,很快就能弄好。
趁著工廠還在維修,葉斐然準備去難民中間打廣告了。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人去難民營旁邊發小廣告,可迅速降解的紙張上印刷著應聘的要求以及要從事的工作。
莎拉是難民營中非常普通的一個居住者,她從帝都旁邊的一顆星球流浪過來,卻沒想到海靈星會變得這麼危險。她的伴侶死于感染,她們沒有藥物也沒有錢,生了病都是靠身體機能自己熬過來。
但是她的伴侶沒那麼好的運氣,沒能熬過來。
她現在帶著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都是她在路上撿到的,失去了伴侶之後,這兩個孩子成了她新的精神支柱。
男孩已經十四歲了,但女孩只有四歲,莎拉每天會背著女孩帶著男孩一起去撿破爛,換回來的錢她會去換一些食物,分量很少,大部分都進了小女孩的嘴巴。
而她自己和男孩只能吃一個野果和撿到的可以入口的東西果腹。
人到了絕境,反而更想活下來,他們生活的這麼艱難,卻從沒想過放棄生命。
“媽媽!”男孩赤著腳跑了過來,他身後跟著很多和他一樣的流浪兒童。
他們的身體素質很差,面黃肌瘦,而且都沒有成年,手裏握著一張薄薄的紙飛奔過來。
莎拉背著女孩,不太明白他們怎麼這麼興奮。
男孩的肚子很大,但是四肢很瘦弱,就像四條細小的樹幹中間綁著一個巨大的果實,這是營養不良的表現。
莎拉艱難地蹲下去撫摸男孩的頭髮,女孩因為她的動作醒了,從她的背上爬下來。
“剛剛有人來發這樣的紙。”他們都沒上過學,並不認字,但男孩握著這張紙的力度很大,就像這張紙是改變他命運的通行證,“他們說,只要我們去城南的郊外,那裏有吃的,也有住的地方,有屋頂!也有乾淨的水,我們還可以去工作。”
莎拉不太相信:“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事,他們肯定要把我們聚在一起抓起來,然後賣到礦星去。”
莎拉被賣過一次,人口買賣是違法的,但巨大的經濟利益會讓很多貓鋌而走險。
她和伴侶從礦星逃出來的時候,還有更多和她們一樣的貓被困在裏面,生不如此,卻還抱有那麼點微小的希望。
這讓莎拉比別的難民更加小心,也正因如此,讓她逃過了很多致命的陷阱。
難民是沒有身份證明的,沒有智腦,什麼也沒有,他們就像是居住在星球上的幽靈。
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更不會報警,沒人會管他們的死活。
所以黑市上會買賣難民,不管是做研究還是有錢人取樂,無論在哪里,他們都不會被當成人來看待。
男孩反駁道:“如果去了的話,每個人都可以領一塊肉,一塊很大的肉!”
莎拉搖頭:“不行,你不能去。”
男孩咽了口口水:“我想吃肉。”
莎拉堅決地拉住男孩的胳膊:“不行!”
莎拉很害怕,她已經失去了自己伴侶,再也不能承受失去一個孩子的痛苦了,這會讓她崩潰的。
但孩子和大人不同,他們記吃不記打,即便一路流浪過來受了很多罪,但總能很快忘記,繼續生龍活虎,無懼無畏。
小女孩生病了,莎拉必須留在營地裏照顧這個孩子,小男孩得一個人去撿垃圾和野果。
小男孩走的時候,莎拉千叮萬囑,一定不能去危險的地方,遇到不對馬上就往回跑,不要激動,一定要冷靜。
男孩嘴上答應了。
但是走出營地沒有多久,他就朝著和垃圾場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餓怕了,他不怕吃苦,也不恐懼危險,但他害怕餓肚子。
雖然從不在莎拉麵前抱怨,但他已經餓了很久很久,餓到為了一塊肉,他可以連命都不要。
只要能嘗到飽腹的快樂。
和他一樣想法的孩子並不少,有男有女。
大人們總是有種種顧慮,他們經歷的太多,就喪失了邁出第一步的勇氣。
一大群孩子成群結隊的來到工廠的大門口,但這堅固的鐵門,他們一齊咽了口唾沫。
此時他們的熱血恢復了以往的溫度,終於知道害怕了。
“要不……我們會去吧?”有人小聲說。
男孩看了眼那孩子,他不認識這個孩子,對他而言,這裏的所有人都是競爭者,他們在同一塊土地上生存,競爭那裏少得可憐的資源。
這些人的生死他並不在意,相反,如果這些人都死了,說不定自己能吃到更多的野果,能撿到更好的破爛。
“全是孩子。”葉斐然有些震驚,他沒想到竟然一個大人也沒有,他現在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比這些孩子稍微高一點點,但還沒有成人的樣子,估計還需要等待一段很長的時間。
陪著葉斐然的是亞莉,她最近手裏的事變少,就被羅德斯分配了過來。
對於羅德斯的命令,亞莉並沒有任何疑問,她會忠實的執行羅德斯的要求。
而讓亞莉過來,是葉斐然的想法。
他現在是個小孩的樣子,而亞莉再怎麼說也是個女性。
孩子和女性,在很多程度上可以降低難民們的戒心。
亞莉也有些奇怪:“難道只有這些孩子得到了資訊?”
葉斐然抿唇:“這些孩子估計都是偷跑出來的。”
亞莉愕然,她的家庭條件並不差,在父母被害死之前,她是在千嬌萬寵裏長大的,被愛意包裹。她受過罪,吃過苦,但和難民們不同,她沒缺過吃喝。
她不知道一塊肉的吸引力,也不知道為了一塊肉,會有人爭的頭破血流。
“雖然都是孩子。”葉斐然歎了口氣,“但總算有人來了。”
工廠的大門緩緩打開。
被葉斐然雇傭的保安們抱著巨大的鐵桶走了出來,鐵桶裏裝著的都是肉。
是被熏幹的肉條,可以儲存很久。
這些肉條都不是什麼多好的肉,裏面也沒有調味品,但當孩子們看到的時候,他們的眼底都透出野獸般的凶光。
可想而知,如果葉斐然沒有請這些一個個看起來就很結實的保安,估計這些孩子會直接撲上來搶。
他們的生存條件不會讓他們講什麼道德禮儀,為了活下來,他們更崇尚原始的武力。
難民所生的孩子也是難民,他們永遠無法接受教育,不能找到正常的工作,從誰的肚子裏出來他們無法選擇,但他們的命運,卻在發出第一聲啼哭的時候就註定了。
領到肉條的孩子們站在一邊,其中有不少耍滑頭的,把肉條藏在自己的褲子裏,然後再次跑到沒有領的隊伍裏。
這些孩子會被保安抓出來,不過不會斥責和大罵。
於是故伎重施,再次被抓出來。
直到所有孩子都拿到肉乾之後,葉斐然卻並沒有讓他們離開。
“走吧。”葉斐然對亞莉說,“我們帶他們去看看宿舍。”
比起這些食物,良好的居住環境對他們而言才是最有吸引力的。
經過這麼多年的進化和演變,大貓們基因中的野性早就消失的差不多了,和人類一樣,流浪的時間久了,總是想要一個家的。
想要能遮風避雨的房子,想要溫暖的床鋪。
葉斐然走下樓梯,亞莉就跟在葉斐然的身後,這次亞莉並沒有穿軍裝,而是穿著她還是小姑娘的時候都不願意穿的裙子。
“挺好看的。”葉斐然邊走邊誇獎,“你腰很細,穿起來好看。”
亞莉皺著眉頭:“這樣會被小看。”
在軍隊裏,只有比男人更男人,她才有一席之地。
葉斐然搖頭:“你已經足夠強大了,不用在意這些。”
亞莉愣了愣,她抿唇笑:“這是個有趣的說法。”
當她足夠強大的時候,哪怕她頭頂著一坨屎,也會有人說這坨屎是最完美的裝飾品。
孩子們發現領到肉條之後不能離開,馬上陷入了恐慌,他們越挨越緊,手握成了拳頭。
有不少孩子都帶了武器,雖然這些武器只是磨得銳利些的鐵器,在成人面前,或許只是能割開一條小小的口子。
葉斐然和亞莉走到了這群孩子的面前。
剛剛在樓上,葉斐然看不清楚這些孩子的樣子,但是現在,葉斐然的目光掃視著這些故作兇狠卻瑟瑟發抖的孩子們,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們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些貧窮的非洲孩子。
他們緊握著肉乾,眼中寫滿了驚恐,偽裝起來的兇狠是那樣不堪一擊。
“我叫葉。”葉斐然說。
孩子們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莎拉的孩子站了出來。
男孩故作鎮定地站出人群,色厲內荏地說:“我叫喬爾。”
葉斐然點頭:“你們過來,我很開心。”
“我準備提供給你們的並不只是這條肉乾,我現在希望你們能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們以後居住的地方。”
孩子們現在已經開始怕了,喬爾當然也害怕,他掩飾住自己的恐懼朝葉斐然說:“我們要回去了。”
葉斐然點頭:“當然,我不會攔著你們。”
他使了個眼色,後邊的保安果然讓開了。
孩子們卻並沒有一窩蜂地離開。
喬爾問:“居住的地方?什麼樣的地方?”
葉斐然知道這些孩子的警惕性下降了一些,他對喬爾說:“你可以到我身邊來。”
葉斐然身邊只有穿著裙子的亞莉,而且葉斐然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少爺,喬爾覺得自己能輕易用拳頭打到他,掐住他的脖子。
這讓喬爾覺得安全了一些。
他最終還是走到了葉斐然的旁邊。
葉斐然點點頭,有些欣慰:“跟我來吧。”
員工宿舍距離工廠並不算遠,不過十分鐘的距離。
孩子們小心翼翼地走著,即便以往並不對盤,甚至是競爭對手,但在這個時候他們會聚集起來,團結在一起。生活告訴他們,他們這樣的孩子是很弱小的,而弱小者必須圍聚在一起,才會獲得安全感。
“這就是員工宿舍。”葉斐然說,“你們可以透過玻璃看到裏面的陳設。”
孩子們並沒有被放進去,葉斐然主要是擔心他們會把已經鋪好的床上用品拿走。
因為他們還沒有自己的床位,所以不會珍惜。
只有當他們知道那是屬於自己的東西之後,才會去小心保管。
孩子們貼著玻璃,睜著大眼睛看著宿舍裏面。
每個宿舍有三個床位,有一個大桌子,有生活的必需品。
很樸實,但對於這些孩子來說,這已經是非常奢侈的環境了。
和他們流浪的時候在城裏見過的一個住房很相似。
喬爾天天乾燥的嘴唇,覺得這房子比手裏的肉條更具有誘惑力,他深吸一口氣,比所有人反應都快的來到葉斐然身邊,他一本正經地問:“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
還沒等葉斐然說話,喬爾又說:“我很有用,你給我一把刀,我可以為你殺很多人。”
葉斐然緊抿嘴唇,眉頭緊皺,他有些憂慮,又有些憐憫:“不,我不需要你們去殺人。”
喬爾不太懂,這個人要為他們提供這麼多東西,竟然不需要他們去殺人?
“那……挖礦的話,我也可以。”喬爾說。
因為莎拉的描述,他一直都是很抗拒去礦星的,但是如果能讓莎拉和妹妹住進這樣的房子,能有肉吃,他可以選擇去礦星,哪怕要待一輩子。
葉斐然搖頭:“我會教你們做飯,教你們使用機械把飯菜加工成罐頭。除此之外,你們什麼都不用做,我會包你們的住宿和一日三餐,但十六歲以下的孩子沒有工資,只能當學徒。十六歲以上的,只要經過培訓後能上崗,不犯大錯誤,每個月還會有工資。”
這是在葉斐然看來十分正常的勞動約定。
但喬爾愣住了,他身後的孩子們都愣住了。
“這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工作?”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是工作吧?”
“可以賺錢的工作。”
“我還沒滿十六歲。”
“我下個月就滿了!”
“得了吧!你只有十二歲,我們都知道。”
孩子們離開的時候都握著手中的肉條,他們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一個新的未來,他們激動又快活,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去告訴大人們。
告訴他們,他們可以成為一個有工作的正常貓了。
葉斐然在他們眼裏,也從一個小少爺,變得跟天使一樣,就差沒有全身閃耀著閃瞎貓眼的光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