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想想,”江肆慢條斯理地,抬手點了點被她咬破的地方,“你親眼見到,我像親你這樣和別人親過?”
“!”宋晚梔被他憋住。
江肆低緩補充:“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小朋友。”
“我沒造……”宋晚梔噎了會兒,低頭,“我就看見她踮腳親的,最後,最後我轉過去了,沒看到。”
江肆一嗤:“還說沒造謠。”
在直身前他忽地停頓了下,漆黑長睫慢慢壓了壓:“那天在操場,你看見我了?”
宋晚梔一滯:“你怎麽記得是操場?”
“我就那一次差點……”江肆一止,氣笑地轉開臉,啞聲自語,“罪魁禍首竟然還造我謠。”
宋晚梔沒聽清他後半句,茫然問:“什麽?”
“沒什麽,我是記著,結論就是你惡意誹謗,”江肆恢復如常的懶散語調,“考慮到你這兩年裡應該沒少傳播我的謠言,想想怎麽補償吧。”
宋晚梔蹙起眉:“我沒有跟人說過。”
“哦,不信。”
宋晚梔噎得不輕,聽他否認後的心情也一時複雜又悵惘,她不敢去細細分辨裡面有多少喜憂和患得患失,隻好麻痹著自己暫且忘掉。
半晌她才悶悶問:“那你要什麽補償。”
那些既惡意又冒犯的要求被江肆咬碎了壓回去,他無聲望過女孩低垂的眼,微翹的鼻尖,還有不安抿著的唇瓣。
“簡單,”察覺心底情緒堤壩又開始動搖,江肆落開眼,“不許記仇。不許躲我。”
宋晚梔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認真道:“但是你也有錯。”
江肆眼尾一挑:“嗯?”
“你之前問的那個誤會,非常過分,也非常冒犯。”
“我是被你氣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照片差一點就要滿校飛了,”江肆顴骨微動,眸子漆黑低壓,“你想過那樣的後果嗎,到了那種時候沒人在乎真相是什麽。他們一人一句話就能淹死你了。”
“照片?”宋晚梔一怔,隨即露出緊張神色,“誰拍的?”
“丁羽喬。”
宋晚梔再次怔住。
好幾秒過去,她恍然:“丁羽喬當時拉你出去是因為給你看了那些照片?”
“不然呢。”江肆微微俯低,還沾著血痕的薄唇勾著笑,“哦,你當時又在心裡給我的罪責累累記了一筆,是麽?”
宋晚梔心虛得沒說話。
這默認氣得江肆低聲一笑:“我差點為你這事賣身,你不肯告訴我,還在心裡記我的仇?”
“賣身?”
“…開玩笑的,”江肆自察失言,神色淡定地直回身,“你說得對,我應該認錯。”
宋晚梔回神,仰頭看他。
“我錯了,向你道歉,”江肆停了兩秒,不緊不慢地補上,“下次還敢。”
“……”宋晚梔,“?”
江肆隨意又冷淡地笑起來:“這種傳出去能讓你在流言裡死無葬身之地的照片,我見一次親你一次。”
宋晚梔:“!”
涼夜裡僵持數秒。
宋晚梔猶豫許久,才壓下那些被他勾起來的亂七八糟的情緒,輕聲解釋:“那個人是我血緣關系上的生父,錢是他應付的撫養金。但是我不想承認他,所以才沒有告訴任何人。”
“生父?”
江肆頓住,神色間難得有些不自在。
他已經知道了是誤會,但沒想到是這麽大的烏龍。
寂靜半晌。
江肆低歎了聲:“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問。”
罕見江肆一本正經地道歉模樣,宋晚梔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她拘謹地躲開了眼:“你道一次歉就夠了。我知道你是擔心,你問的時候我也應該告訴你。”
江肆垂著眼:“不,每個人都有不願意說的秘密。是我學不會信任人的親密關系。”
面前那人晦暗處近低落的神色看得宋晚梔一怔。
她下意識地輕聲問出了心裡的第一句:“那你的秘密,是你弟弟嗎?”
江肆沒說話。
在宋晚梔以為他不會開口時,她忽然聽見江肆很低很輕地嗤聲笑了:“我小時候最崇拜的人就是江崇了。”
……江崇?
宋晚梔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那是江肆父親的名字。
江肆沒情緒地說著:“八歲以前,在我的世界裡,他就是最偉大、最光輝、撐起我所有認同感和理想的父親。我相信他的每一句話,我對他所搭構的那個世界無條件信任。我以為我擁有世界上最相愛的父母,也是最愛我的父親和母親。”
宋晚梔猜到什麽,呼吸微屏。
江肆卻隻說出口一句:“是他毀了那一切。”
他打碎了那個孩子的世界。
他也打碎了那個孩子本身。
月光低垂。
門廊的燈火在他們身後的台階上明滅,在它熄下後又亮起的那一瞬裡,宋晚梔看見江肆眼底破碎而自晦的笑意。
她忽然聽懂了他的那句話。
【是我學不會信任人的親密關系。】
宋晚梔心裡慢慢揪疼起來,她張口想說什麽。
就在此刻。
“靠,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十幾米遠的路邊,元浩從樹影底下蹦出來,“江肆你丫還走不走,你要讓我今晚凍死街頭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