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醒神,情緒褪離。
他抬腕瞥了眼手表,又望向宋晚梔:“是很晚了,我送你回學校。”
“不用,”宋晚梔微蹙著眉,還是坦誠道,“我不躲你,但今晚你…捉弄我的事情我現在也忘不掉。我就記一晚仇,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女孩溫軟音色勾得江肆眼皮輕跳了下,他停了片刻:“這個時間,你確定有車?”
“確定,”宋晚梔轉身時悄然瞥他,輕聲咕噥了句,“你都沒坐過P市的公交嗎。”
“是沒坐過,”江肆接得淡定,“那第一次給你怎麽樣。”
“?”
宋晚梔直覺這人又在捉弄她。
但沒聽明白。
時間又確實很晚了,宋晚梔放棄和他再做計較,輕聲告了別,就朝離著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江肆在原地等了片刻,懶洋洋地邁著長腿跟上。
貓在路邊的元浩已經無語了:“大少爺,這深更半夜的,你別跟我說你得一路走回學校?”
“送她去公交站,”江肆朝前面幾十米遠的那個纖細身影示意,“你先上車吧。”
“那公交站我查了,就幾百米,用不著送吧?”
江肆輕嗤:“幾百米怎麽了,妹妹丟了你賠給我?”
“你親都親了,還妹妹呢。”
江肆的影兒在風裡一停。
幾秒後他抬了抬手,揉著後頸,低頭輕笑起來:“不然呢,女朋友?…我配麽。”他微啞的笑在夜風裡透上涼意,“你覺著如果她知道了江眠的事,她會怎麽看我。”
“——”
聽見那個名字,元浩表情突然僵了,半晌都沒能再接上話。
把人送到公交站前,江肆和元浩上了被他們步行速度遛著的車。
又直等到站牌下的小姑娘坐上公交,遠遠停在路邊樹影底下的轎車才開起來,跟了上去。
一路上,江肆的視線就沒從那輛公交車上離開過。
元浩終於還是看不下去:“既然喜歡,那就先追到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唄。”
江肆沒說話,靠在座椅裡,側過眸子來似笑非笑地望他。
那雙桃花眼總是深情似的,可襯著這樣的夜色裡那人懶得遮掩,就透出幾分純粹的冷淡薄涼。
元浩莫名心裡一瘮,避開那束目光:“你,江肆,P市多少小姑娘惦記著呢,怎麽就不配了?你弟弟那死跟你沒關系,你往自己身上背什麽背?”
“你親眼見了麽。”江肆淡聲問。
元浩一噎。
江肆的眼落回窗外,停在那輛行駛在冰冷的夜色裡、但好像亮著很暖的光的公車上。
女孩的側影靠在其中一頁窗前。
江肆盯著她看了好久,才像走神似的說:“有沒有關系,我都記不清了。”
“沒有!當然沒有!”元浩突然就奓毛了,“我看你就是去那小縣城待傻了,於天霈那煞筆說的話你還真往心裡去啊?!”
江肆停了片刻,卻沒什麽征兆地換了話題。
他平平靜靜地把今晚丁羽喬拿出來的照片誤會的前後說給元浩聽了。
元浩聽完不解:“怎麽突然說這個?”
“你猜我在門外抽煙的時候,在想什麽。”江肆問。
“……”
元浩沉默。
他心裡莫名升起點不安,扭頭去看車門旁的江肆。那人身影像是沒在夜色裡,輪廓都難以辨明。
江肆抬手,隨意地撐靠在車門上。然後他由輕及重地,慢慢在唇角的傷痕上壓下去。
麻木的刺痛感裡,江肆笑了笑:“有那樣一兩秒,我竟然想,如果是真的那也好。”
“什、什麽。”元浩微僵。
江肆按壓傷口的指腹慢慢用力,迫緊,鮮紅的血珠滲出他薄薄的唇。
他啞著聲笑:“如果是真的,那梔子以後就只能是我的了。我一個人的。”
“咳——咳咳咳咳……”
元浩到底沒忍住,屏息之後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個狠的。
他扶著安全帶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好一會兒,才在亮起的車燈裡,江肆嫌棄瞥來的目光下,摁著扶手箱氣急敗壞地笑起來。
“幹什麽,看什麽,”元浩沒好氣地罵,“就準你他媽嚇人,不準我沒扛住嗎?”
江肆懶撐著笑:“我沒嚇你,我說真的。雖然只有非常短暫的幾秒,但那幾秒裡,我知道我就是這樣想著。甚至最後那個吻,我都不確定我是氣急了,還是在為自己找一個借口發泄見不得人的私欲。”
沉默幾秒,元浩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勸:“我當初就說過吧,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你這憋久了,容易變態——你看你當初還不信。”
“滾,”江肆望著窗外,語氣散漫,“你知道我不只是說這件事。以前我無所謂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好壞也沒多大關系。但現在不行。如果我內心深處真如於天霈他們所說的,那我靠近她,不就是在害她麽。”
“我知道,”元浩收斂了玩笑語氣,表情認真道,“但我也特別篤信一句話。”
“什麽。”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天下無君子。”
“……”
車內沉默下來。
半晌,元浩得意洋洋地扭頭:“怎麽樣,是不是被我的學識淵博震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