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德,我的兒。你應該是這侯府的長公子,衛長安的地位應該是你的啊!是為娘沒用,娘對不住你啊!」三夫人依然還是迷糊不清醒的模樣,哀嚎聲一聲比一聲悲慘沙啞。
衛長嬌的鼻子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直接站起身來。
「替我梳洗打扮!」衛長嬌肅著一張臉,冷聲吩咐道。
周圍幾個小丫鬟都被她這種樣子嚇得抖了一下,往常大姑娘就十分愛折騰人的性子,現在擺出這副表情來,頗有幾分要上戰場殺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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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看這水好涼啊。也就我們棲梧院能有這好地方了,天氣悶熱,正好解暑。」青菊蹦蹦跳跳地說著,語氣好不歡快。
她赤著腳踩在水邊,水珠被濺得四處都是。
「你這鬼丫頭,公子好容易找到這一個地方,倒是先便宜你了。今兒輪到你當值,趕緊出去看好了那幾個小丫頭,別讓她們躲懶,連門都看不好!」青竹手裡捧著衛長安的外衫,看見青菊活力四射的模樣,不由得啐了一口。
青菊只作聽不見,還愉快地哼起曲兒來,甚至彎腰將褲腿挽了起來,露出白嫩嫩的小腿踩水玩兒。
「你管她呢,這大晚上的誰會過來。」衛長安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抹無奈的笑意。
或許是她自己無法恢復女兒身,在眾人面前撒嬌賣癡,每次看到青菊小女兒嬌態,衛長安總會想要去縱容。
衛長嬌提著裙擺往這邊的屋子走時,大老遠就聽到裡面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她的腳步猛然停下,眼眸裡閃過一道憤恨的目光。
「大姑娘?」前頭打著燈籠領路的丫鬟回過頭,輕聲喊了一句。
衛長嬌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雖然她的心裡已經無數次地詛咒衛長安。
三房現如今愁雲慘澹,但是大房卻過得風調雨順,她親耳聽到衛長安與幾個丫鬟的調笑聲,那又是另一種無比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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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大姑娘來了。」青蘭慢悠悠地走過來,低聲通傳了一句。
衛長安的髮髻亂了,衣服也濕了一半,顯然方才也在玩水玩兒得不亦樂乎。聽到青蘭的通稟,不由得蹙了蹙眉頭。
「就說這麼晚了,我不方便見她。」衛長安走上岸來,語氣有些不高興。
「大姑娘說您如果不見她,今兒她就站在院子門外一夜。」
衛長安抬手捏了捏眉頭,她已經預感到這位大姑娘又要耍脾氣了。
片刻的沉默之後,倒是青菊這丫頭先開了口:「蘭姐姐,你就去回說我們公子在沐浴準備休息,真的不方便要見她。她要守在門外就守吧,替公子謝謝大姑娘守護兄長了。反正公子的身體還沒好!」
她的話音剛落,青蘭和青竹瞪視的目光就投射了過來,這丫頭又開始沒大沒小的了。
倒是衛長安輕笑出聲,她不介意這樣整一回衛長嬌。看著天色已經黑透了,想起衛長嬌這時候來找她,倒讓她想起一件事情來。
「讓她進來,我見她。」
衛長嬌走進裡屋的時候,衛長安就穿著一身寬鬆的長衫,玉冠解開,滿頭的烏髮披散。她此刻就躺在躺椅上,悠閒自得,看起來十分的閒適。
「大哥,雖然我們是堂兄妹,但是你這樣鬆散的裝束是否有些不妥?」衛長嬌一看見她這樣放鬆的狀態,就皺起了眉頭。
特別是想起衛長德敗走京都,而衛長安卻有心思跟小丫鬟調/情,她心底的恨意就如何都制止不住。
衛長安眼皮都不抬一下,輕笑了一聲:「長嬌,我總以為人都是會長大的。但事實證明,有些人始終都是不懂事兒的,無論她經歷過什麼。我原本就是要歇息了,是你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見我,我才讓你進屋來。」
衛長嬌被她說得咬緊了牙齒,她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哭得紅腫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衛長安,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長輩們都不在,你就露出這種醜惡的嘴臉了吧?外頭都傳你是長安公子,呸,一個個都瞎了狗眼,沒有看清你奸/淫的本性!你這麼對我,是不會有好下場的!」衛長嬌猛地站了起來,忽然揚起了手將桌上的茶盞掃過去。
桌上的茶壺連同茶碗全部對著衛長安掃過來,「劈裡啪啦」的脆響聲,那些造型精巧的瓷器,全部摔到牆上化成了碎片,上面精緻的紋路也零零碎碎,拼湊不起來了。
衛長安方才是仰躺著的姿勢,躲避的時候顯得有些狼狽,有些茶水都潑到了她的前襟和下巴上。
屋子裡一片寂靜,她輕輕眯起眼睛,看著地上摔碎的茶盞。總覺得礙眼異常,像是回到了之前她住在甯國公的破柴房裡面一樣。
特別是衛長嬌的最後一句話,簡直像是魔咒一般,在她的耳邊炸開。她前一世就是不得好死,重頭再來如何能受得住這樣的詛咒。
「你找死。」衛長安的血液往上湧,那麼多年被折磨的暴戾、不甘和憤恨,似乎在這一刻重現眼前。
只不過是眨眼的功夫,衛長安已經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唔,呃——」衛長嬌被她掐得喘不過氣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不停地掙紮。
周圍幾個丫鬟都嚇得呆住了,青梅她們幾個追隨衛長安這麼久了,都沒見過公子如此冷血無情的一面。幸好衛長安的屋子規矩大,衛長嬌那些伺候的人沒有被放進來,否則恐怕這裡早就亂作一團了。
「公子,不可!」青竹最先反應過來,立刻走上前來,按住了她的手。
衛長安的手很穩,只是溫度很低,特別是纖細的指尖,像是要凍成冰塊,要戳進衛長嬌的喉嚨似的。
衛長嬌的雙手不停地撲騰著,忽然她摸到了一個相對柔軟的觸感,腦子裡發暈,也不知道是哪裡,就死命地一推。
倒是衛長安驚慌失措了一下,衛長嬌推到了她的胸口上。就是她發愣的這個當口,忽然手背一痛。衛長嬌細長的指甲,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幾道劃痕,甚至有兩道都已經見血了。
衛長安趕到手背一陣劇痛,緊接著那種痛傳到手臂上,一直往上蔓延,直到胸口。
她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眼前一陣陣發黑。
衛長嬌感覺脖子上束縛的力道減緩了些,還不待她喘上一口氣,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扔了出去。
「咚」的一聲悶響,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衛長嬌已經被衛長安猛地摔到了一邊。衛長嬌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
「公子。」青梅幾個人愣了一下,看著衛長安猛然煞白的臉色,一個個都嚇得驚呼出聲,連忙跑到她的身邊來。
衛長安一隻手按住胸口,她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那種心臟快要炸裂的感覺,一下一下刺激著她的神經,好像要活活把她逼瘋一樣。
「公子,公子,你不要嚇唬奴婢。奴婢去找大夫!」一向冷靜的青竹都帶著哭腔說話,說完就提起裙擺直接準備往外面沖。
只是還不等她站起身,就被衛長安拉住了裙擺。
「呼——呼——」衛長安大喘了幾口氣,像是剛活過來似的。
「不用了,我現在這樣子誰都不能找!」她勉強憋出一句話來,聲音沙啞。
「扶我起來。」她咽了咽口水,嗓子幹啞得難受。
青梅和青竹一左一右地半拖半抱著,才把她弄到了椅子上坐好。
衛長安渾身都是冷汗,豆大的汗珠子滾落下來,她的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了。之前柔順黑亮的青絲,黏糊糊的粘在臉上,顯得極其狼狽。特別是這種脆弱的時候,往常偽裝出來的男兒氣概,早已不見了,看上去十分容易被人識破女兒身。
「公子,來喝口熱茶。」青蘭倒了杯水喂她喝下。
青菊也不閑著,拿出錦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著額角的汗水。
衛長安近乎癱軟在椅子上,她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整個人都感覺天翻地覆,像是處於地震了一般。眼前圍繞的幾個丫頭,人影一直在擴散有重影,極其模糊不清,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聽不真切。
此刻,她的世界裡只剩下一個字:疼。
「去看著她,不要讓她……跑了。」衛長安哆嗦著說出一句話來。
幾個丫頭都明白她的意思,衛長安所指的她就是還在昏迷狀態的衛長嬌。
屋子裡恢復了一片寂靜,衛長安一直閉目養神。幾個丫頭侍立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青菊完全是被嚇到了,現在眼眶裡還閃爍著淚花。
「衛長嬌不能留了。」她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還是沙啞的,只是有了幾分力氣。
青竹她們立刻又端茶送水地喂她,聽她說這句話也只是點頭。
公子原本還好好的,只是被衛長嬌抓了兩下,就忽然像是要死了的表情,任誰都會懷疑到衛長嬌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