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麼?”蕭綃沒來由地心中一緊,這種軍方的救援飛機,大家都恨不得提前兩個小時等著,一刻都耽擱不得,這時候有什麼事比逃命更重要?
“拿個東西,很快的,別擔心。”展令君輕描淡寫地說著,起身去領睡袋。今天晚上得在使館的大堂過夜,工作人員給每個人發放單人睡袋,依舊是憑護照領取。
睡袋有些沉,趙欣和化妝師吭哧吭哧地抱著睡袋走過來,在蕭綃附近鋪開。有男朋友的蕭綃,則遊手好閒地坐在原地。
“蕭綃,你有卸妝濕巾嗎?”化妝師苦著臉問,她畫了濃妝,還是巨防水的那種,折騰這麼久也沒辦法卸妝,就頂著兩隻熊貓眼。
“沒有,我的東西都在隨身那個小包裡……”蕭綃說著,忽然一怔,想起來今天展令君是出去給她找藥的。他說明天去拿東西,肯定是去拿藥了。
“你喜歡藍色還是綠色?”展令君一手拎一隻卷起來的睡袋,像是拎著兩條毛巾那般輕鬆。
使館發的睡袋只有這兩種顏色,都醜醜的,沒什麼區別,但既然展先生這麼問了,蕭綃就認真選了一下,“綠色吧,這睡袋有帽子,你睡不合適。”
展令君轉頭看看趙欣那張已經鋪開的睡袋,頭部確實還有個罩子,“……”
蕭綃悶笑著接過睡袋,把兩個睡袋都鋪好,並排放在一起。
展令君無奈一笑,跟著坐下來,把從黑市餐館裡打包的意麵掏出來,遞給蕭綃。越野車還回去,他就沒了交通工具,城市陷入動亂,連個三輪車都難找,他只能走著回來,麵也涼了。
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神,下凡之後竟然這麼會照顧人,蕭綃抱著那碗麵,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吃一口就知道是那家餐館的手藝,心中微沉,小聲道:“你去黑市買藥了?”
“嗯,”展令君點點頭,把從MSF庫房翻出來的一小瓶鈣片遞給她,“醫院裡沒有激素,只有他們能弄來。”
蕭綃有些食不下嚥,外面這麼危險,這人還穿了個城去給她找藥,“別管那些藥了,明天我們坐第一批的飛機走,到鄰國再想辦法。”靠近阿拉伯海的港口,物資應該會很豐富吧?
展令君搖了搖頭,非常堅持,“鄰國也不一定有。”時間緊迫,有可能到了碼頭就不許他們外出了,要在港口等軍艦,蕭綃的身體冒不起這個風險。
捏著靠摔跟頭換來的號碼牌,蕭綃很是心疼了一會兒,起身走到趙欣她們身邊,把兩個號碼牌都換了。
“蕭綃姐,你真要跟我們換啊?”趙欣驚喜不已,要知道,第一批跟第二批之間,很可能要隔著四個小時。
“嗯,你們先走吧,我斷後。”蕭綃一臉高風亮節的模樣,讓兩個女孩子感動不已。
展令君看得好笑,想起了自家那個總是最有理的哥哥,或許設計師都這樣?
“我是光明油氣集團的張陽,我們在納達索亞被綁架了……”大堂裡正在播著新聞的大螢幕,突然插播了一段視頻,嘈雜的使館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逼仄昏暗的環境,背後是一塊黑布,遮擋了所有的東西。穿著油田工作服的專案經理,哭喪著臉跪在鏡頭前,旁邊有穿著迷彩服只露兩條腿的武裝分子用槍指著他的腦袋。
這是新聞信號被劫持,直接播放了基地那邊傳來的畫面。
“我們沒有遭到虐待,也有食物和水……”專案經理冷靜地照對方的要求說話。
“我是一名攝影師,在油田附近拍攝照片的時候被抓了,快救救我!”錄了一半,鏡頭後面的人突然跑出來,痛哭流涕地說,“這裡太可怕了,求求你們交贖金吧……”
旁邊的武裝分子立時給了攝影師一腳,喝止他的行為。
被綁架的同胞看起來相當淒慘,趙欣看到認識的人被揍,忍不住哭了。其他人聽到她哭,也跟著啜泣起來。他們大多數是來旅遊的,沒想到天降橫禍,現在即便睡在大使館裡也難以安心。
就在這時候,視屏中突然傳來了槍響,畫面顛簸了一下,陷入了混亂。鏡頭一黑,一切戛然而止。
展令君眸色微沉,看了一眼守在使館門外的軍隊,但願是他交上去的那張地圖派上了用場。
“最後那是怎麼了?”蕭綃小聲問展令君。
“可能是維和部隊去救援了。”展令君湊到她耳邊,輕聲說。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朵上,把那一片耳朵染成了緋色。蕭綃禁不住僵了一下,愣愣地點點頭。
使館的工作人員安慰眾人,說國家已經在想辦法營救這些人質了,讓大叫不要擔心。人們心情都比較沉重,沒有了交談的興致,紛紛鑽進了睡袋。
大廳裡的燈關了大半,只留下一圈不太刺眼的燈帶。
蕭綃跟展令君並排躺著,兩隻睡袋挨在一起,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不由得泛起些許小緊張。
“咱倆這,算不算是同床共枕了?”蕭綃睡不著,翻身盯著展令君看。
“不算,”展令君睜開眼,“哪有床,只有地板。”
蕭綃撇嘴。
展令君也側過身來看她。
兩人就這麼互相看著,莫名地開始傻笑。
“哎,手都沒牽過,就跟男孩子一起過夜,我真是太不矜持了。”蕭綃捂住自己軟綿綿的臉,最近瘦了點,臉頰沒有那麼多的肉的,但還是能捏到一小坨的。
一隻溫暖乾燥的手伸過來,覆住了她的手。蕭綃指尖微顫,緊張地等著接下來的十指相扣,誰知那只手只是把她的手扒開,然後,在她的臉上緩緩戳了一下。
“幹嘛?”蕭綃鼓起臉。
“看一下脂肪含量有沒有降低,”展令君一本正經地說,“昨晚沒睡好,有些腫了。”
聽到這話,蕭綃不由得擔心起來,“我的臉,要是一輩子不會好怎麼辦?”這臉一看就是激素臉,要是一兩年內下不去,到時候談婚論嫁一定會被展令君他媽媽嫌棄。
“這樣挺好的,臉大旺夫。”展令君說著,拉上了蕭綃的睡袋,把她的腦袋給罩了起來。
頭頂的那片綠,是網格狀的,主要用來防蚊蟲。在這個蚊蟲會傳播疾病的地方,蕭綃想要牽手睡覺的浪漫心願註定是實現不了的。
“旺夫……”蕭綃才反應過來,伸手想撓他,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了睡袋裡。
展令君也把自己的拉上,隔著硬料紗網跟她碰碰腦袋,“晚安。”
隔著紗網,蕭綃清晰地看到了展令君臉上的細小絨毛,灼熱的呼吸噴在臉上,這四捨五入就是一個晚安吻呐!蕭綃嘿嘿傻樂了一會兒,心滿意足地睡了。
次日一早,軍用直升機就來了,第一批的人興奮不已地開始排隊。
展令君跟使館的人交涉了很久,工作人員才同意他離開一會兒,並叮囑他十一點三十分之前必須回來。
蕭綃想跟著一起去,卻被他攔住了。
“我一個人快去快回,你在這裡乖乖等著。”展令君把自己隨身的背包交給她,自己走了出去。
蕭綃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心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升機去了又回,時鐘走到了十一點二十五分,第二批人開始登機,展令君還沒有回來。
“他一向守時的,肯定馬上就回來了。”蕭綃捏著兩個號碼牌,讓排在自己後面的人先上去,求使館的人再等一會兒。
因為約定了是中午取貨,展令君到餐館的時候貨還沒到,便坐在裡面等。那輛越野車就停在門口,破破爛爛的還沒有送修。
送貨的車慢吞吞地開過來,展令君跟紅裙女一起出去接貨。
幾名壯漢從車上跳下來,把黑膠帶裹著的藥盒扔給紅裙女。紅裙女把東西扔給展令君,示意他打開驗貨。
展令君快速拆開,確認了裡面的藥片。二十片甲潑尼龍,沒有問題。
送貨的一名黑人壯漢,看到了門口那輛滿是彈痕的越野車,問紅裙女,“這車你租給誰了?”
紅裙女抬抬下巴,指了指正給她錢的展令君。
黑人壯漢看了展令君一眼,臉色驟變,突然呼喝一聲,掏出一把手槍指著他。
“這是什麼意思?”展令君問紅裙女,紅裙女也是一頭霧水,開口問黑人壯漢,趁著這個間隙,展令君迅速掏出手槍,也指向了那大漢的眉心。
雙方頓時僵持住了。
十一點三十五分,展令君還沒有回來,使館的人催促蕭綃上飛機。
“他不會不守時的,一定是出事了!”給展令君打電話那邊卻不接,蕭綃滿臉焦急,看向負責運輸的軍方負責人,“他在城南的地下酒吧街,我們直接去接他吧。”
“不拿自己安全當回事的人,為什麼要浪費國家資源,”負責人語調冰冷地說,作為一名軍人,最看不慣的就是不守紀律、不守時間的人,“按時起飛!”
“他是無國界醫生,不顧自己安全跑到這裡來救助別人,主動要求被恐怖分子帶走就為了把我們帶回來。現在為了給我這個病人找救命的藥,去黑市跟人做交易了。這樣的人,不值得您為他跑一趟嗎?”蕭綃攔在眾人面前,紅著眼睛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就是,從基地裡逃出去的人吧?是你把路線洩露給了軍方!”黑人大漢咬牙切齒地說著,緩緩扣動板機。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展令君抿緊一雙薄唇,這些黑市的人,竟然跟那些人是一夥的,這下可麻煩了。
黑人大漢的話一出口,其他從車上跳下來的人也紛紛掏出了武器,對準展令君。
“都不許動!”突然一聲大喝,幾名穿著軍裝的人從三輪車上跳下來,端起槍瞄準這些人。
“令君,快過來!”蕭綃看到這場景,嚇得腿軟,招呼展令君到三輪車這裡來。
展令君保持著舉槍的姿勢,緩緩往後退。
那些黑人見到維和部隊,緩緩放下了武器。展令君這才加快了腳步,就在轉頭看向蕭綃的瞬間,巷子口突然了一名黑瘦的青年,舉起手中的槍,扣動扳機。
“嘭!”蕭綃聽到背後一聲巨響,緊接著自己被人緊緊抱住,耳邊傳來一聲痛極的悶哼。
“令君!”
淒厲的叫喊聲響徹雲霄,將卡蜜拉的萬里無雲的天空染上了血紅。
***小劇場***
君君:我死了,你不要難過,另外找個人嫁了吧
蕭綃:我怎麼可能另外找人呢?除了你,我只喜歡偶像慕江天,我要嫁也只能嫁給他呀!
君君:……媽的,好氣,我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