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凝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在冉筱大婚的日子看到了這塊熟悉的玉佩。那塊玉佩是俞家之物,俞氏原本有一塊,後來給了冉姌。但因為玉質罕見,怕弄壞了,所以冉姌只有再每年過年回跟俞氏回俞家時才會取來戴上。聽冉姌說俞家每個嫡出孩子手裡都有這麼一塊海棠圖案的玉佩,也算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冉凝見過幾次,故而有些印象,但由於見過的次數也不多,所以當時只一時覺得熟悉,並沒有想起來到底是在哪兒見過。而俞家這塊海棠玉的雕刻也很有特點,聽說是一位頗有名望的老師父設計雕刻的,別人很難模仿,樣式也算獨樹一幟。
有這塊玉佩的人不多也不少,俞家老爺子、俞氏的兄長、俞放和冉姌,就連冉覓都是沒有的。如果有這塊玉佩的人就是殺害芝兒的兇手,那冉凝覺得那名歹人十有八-九是俞放。首先俞老爺子身手不可能那般矯健,畢竟是有了些年歲的人。而俞氏的兄長體態偏胖,跑起來也不會那麼快,冉姌就更不可能了,別說冉姌沒那個膽子,就算有也沒那個時間,那天冉姌偷偷跑去看俞氏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最有可能的只能是俞放,但冉凝並沒有其他證據,並不易輕舉妄動,還是要想辦法找出確鑿的證據才行,畢竟她說看到俞家的玉佩也會被說是一面之詞,況且她身為庶女,要指認嫡母的侄子並不容易,這就像是子不言父過是一個道理,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她都落不下什麼好名聲,所謂大義滅親,也得看滅得是什麼親。
將杯中冰過的果酒一口喝完,冉凝迫使自己冷靜一些。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她不會包庇,但也不會魯莽。
冉凝剛冷靜了一點,前面就來人傳話,說宮裡來人了。所有人都是一愣,趙家即使倍沐皇恩,也不會惠及冉筱,所以宮裡次時來人,倒讓人有些摸不透了。
萬平伯趕緊叫了俞氏,一起迎了出去,冉覓、冉姌和冉凝也跟了上去。
管家將人帶進門,冉凝一看居然是吉祿。吉祿向萬平伯行禮後,高聲道:「賢貴妃娘娘讓奴才來請冉琴師進宮一趟。」
「吉公公,不知貴妃娘娘召凝兒所為何事?」萬平伯忙問。
「這個奴才就不知了。」吉祿笑道。
冉凝也沒多猶豫,娘娘召見,她根本沒有不去的理由,便對吉祿道:「公公稍後,我換身衣服就隨你進宮。」
「好,那奴才便在這兒侯著了。」吉祿說。
冉凝跟萬平伯及俞氏說了一聲,就帶著碧竹回房更衣了。
在座的誰不知道賢貴妃是皇上最寵愛之人,宮中除了皇上、皇后,就數她說話最有力度,皇上對她十分寵倖,能得她召見,可是上上榮寵。
萬平伯心裡也有些打鼓,他與賢貴妃素來無接觸,冉凝即便在宮中,也基本見不到貴妃娘娘這樣身份貴重的人,何德能得她召見?
沒等萬平伯想明白,冉凝便更完衣出來了。宮裡是指了轎子來抬她的,倒也不必萬平伯府操心了。
冉凝也沒多什麼,就跟著吉祿一起離開了。滿府的安靜直到冉凝離開才恢復熱鬧,賓客們都在小聲討論著賢貴妃招冉凝進宮的意圖,那些原本更看重冉姌的夫人們也開始將目光投向了冉凝,只是誰也猜不出那位貴妃娘娘究竟是何意。
入宮後,吉祿就直接帶冉凝去了賢貴妃的瑤華宮。賢貴妃已經在宮中等她了,宮人也沒通傳,應賢貴妃的意思直接帶冉凝走了進去。
「臣女禮樂司樂師冉凝參見賢貴妃娘娘,娘娘萬安萬福。」冉凝向賢貴妃行了大禮,同時也隱隱地聞到了與那個鐘公子身上一樣的香味,不過想到鐘公子是賢貴妃的晚輩,這種香味可能是鐘府命人所制,在賢貴妃這聞到也不足為奇。
「起來吧,賜座。」賢貴妃抬了下芊芊玉手,聲音很是親切。
「謝娘娘。」冉凝起身,坐到宮女搬來的繡墩上,低眉頷首,沒有直視賢貴妃,以免衝撞了貴人。
賢貴妃並不是宮裡最漂亮的女人,但卻是最得聖心的女人。賢貴妃是才女,古詞詩書信手拈來,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氣質高貴雍容,行事周到果斷,曾助身體抱恙的皇后打理六宮事,但皇后娘娘病癒後,她便主動將六宮之權交回皇后手中,毫不戀權,讓皇上對她更是百般寵愛,不知看紅多少嬪妃的眼。
聽聞皇上在還是王爺的時候,就對賢貴妃一見鍾情,但奈何那時皇上已經取了王妃,就是當今皇后。好在賢貴妃並不介意,皇上向先皇請旨,納了她為側妃。待皇上登基,便直接封了她為賢貴妃。賢貴妃生有一子一女,五公主今年十九,六皇子十七,均未成親,皇上十分注重這一子一女的婚事,所以不是萬裡挑一的,恐怕很難入皇上的眼。
賢貴妃在後宮得寵,她的娘家在前朝也十分得皇上信任。鐘家是武將世家,世代驍勇,賢貴妃的父親獲封鎮北侯,兄長為威騎大將軍,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難得出了賢貴妃這個才女,家中對她也是十分疼愛,不求富貴,但求順遂。就憑著這樣的家世和皇上的寵愛,連皇后都要讓她三分,不過賢貴妃對後宮嬪妃向來謙和,別人就是想挑她的錯處都很難。
賢貴妃打量了冉凝一番,開口問道:「你今日沐休?」
「回娘娘的話,今日臣女的長姐出嫁,臣女向禮樂司請了假回府觀禮。」
「原來如此。派去的人說你回萬平伯府去了,我擔心隨便派個人去把你召回來你心存疑慮,便向皇上討了吉祿去尋你。」賢貴妃說道。女官與宮女不同,宮女是奴才,凡事都有主子安排。而女官若家中有事,是可以請假回府的,所以冉凝請假回去觀禮並沒有什麼不對。
「娘娘思慮周全。」她還在想為什麼賢貴妃娘娘召見她,卻是吉祿來傳話。不過這也變相說明賢貴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否則怎麼可能隨意差遣御前的人。
「上次在葳蕤亭聽你一曲後,就一直惦念著。可一直不得空找你來,今日好容易無事,便想聽你彈琴放鬆一下。」賢貴妃微笑道。
「娘娘喜歡,是臣女之幸。」冉凝恭順地回道。
「聽常公公說,你在萬平伯府的姑娘中排第三?今年多大了?」賢貴妃問。
「臣女今年十六。」冉凝不知道賢貴妃為什麼突然問起了她年歲,不過還是老實答了。
「可婚配了?」
「尚未婚配。按家中長幼順序,要等二姐姐議完親才會輪到臣女。」冉凝說。
賢貴妃的笑意深了些,說:「女兒家出嫁早晚都無妨,關鍵是要找一位如意郎君。」
冉凝沒有應話,她一個姑娘家,無論回什麼都不合適,這時就應該選擇沉默。
說話間,吉祿已經將冉凝的古箏抱了過來。
賢貴妃靠到一邊的軟枕上,心情似乎很不錯地說道:「去彈吧。」
「娘娘想聽什麼?」冉凝問。
「隨意。」賢貴妃的這個要求看似簡單,但實則是最難的。
宮女給賢貴妃送上新茶和點心,供她邊賞曲邊食用。
冉凝坐到琴前,考慮了片刻,開始隨意地彈起了一些小調。看賢貴妃娘娘的意思是想放鬆的,感情太深的曲子並不利於放鬆情緒,這種輕鬆的小調正好,曲子寫的都是一些北鑫的名景,多是曲者在遊玩時即興所作,後被流傳開,真情實感自是不必說的,也同樣帶了一些作曲者的情懷。
彈了一個近一個時辰,皇上那邊派人過來說晚上要到賢貴妃這兒來吃飯,賢貴妃雖表面上不顯,但眼裡的高興是遮也遮不住的。皇上要來,賢貴妃自然要準備一番,冉凝便適時地起身告退了。
冉凝彈的曲子賢貴妃越聽越喜歡,但因為皇上要來,所以不得不先放冉凝離開,說改日得空再召她。並叫吉祿好生將人送回萬平伯府去。
冉凝離開後,賢貴妃揮退了下人,只留了兩個貼身的侍婢。鐘溯也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
「過來坐。若不是皇上要過來,我本想再留她一個時辰的。」賢貴妃慈愛的笑著說道:「你素來不愛聽曲子,嫌吵。但我看冉凝彈得你倒是能聽進去,上次在宴席上也是,我原本以為你要離席了,沒想到你居然聽完她彈的才走。」
「嗯。」鐘溯並沒有多解釋什麼。
「溯兒,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父母也一直在為你的婚事操心。如果遇到鐘意的一定要跟姑母說,姑母為你做主。」賢貴妃說道。她十分喜愛自己的這個侄子,以後鐘家也要寄託在鐘溯身上了。
「讓姑母費心了。」鐘溯的態度依舊冷淡。
「你覺得那個冉凝如何?姑母看冉凝的樣貌是沒得挑的,配你也合適。萬平伯雖然中庸,卻也是世襲的伯位,地位配咱們侯府也勉強夠得上。冉凝雖是庶出,但從小在老萬平伯身邊長大,定是錯不了。你意下如何?」賢貴妃是瞭解她的這個侄子的,平時連女子都不願接觸,能正眼看冉凝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姑母,我……」鐘溯剛想說什麼,就被賢貴妃打斷了。
「別說你對冉凝沒興趣,我是你姑母,還不瞭解你?」
「姑母,您也知道我在外的名聲,恐怕……」鐘溯自己什麼情況,他比誰都清楚。
「怕什麼?只要你喜歡,就是天上的仙女,姑母也幫你要過來!」賢貴妃眼睛一瞪,特別有氣勢。
鐘溯沉默下來,也沒再說什麼。
賢貴妃笑了,說道:「行了,這事你就別操心了。等我與你父親商量一番一定奪。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又孝順我,雖是侄子,但我待你卻與親生無異,你幸福,姑母也高興。」
「是,侄兒明白。」鐘溯應道。若不是真與姑母親近,他也不會常到這瑤華宮來。
「嗯。」賢貴妃笑著點點頭,「行了,你去找遙兒玩吧,他昨個還念叨著你這個表哥來著。你要再不過去,恐怕他要找過來了。」
「那侄兒先告退了。」鐘溯向賢貴妃行了禮。狄遙是賢貴妃的兒子,當今聖上第六子,與鐘溯同年,只是小了兩個月而已。
「去吧。」賢貴妃拍了拍他的手,讓廚房準備些鐘溯喜歡的,一會兒送到狄遙那裡給鐘溯加菜,這才放了鐘溯離開。
鐘溯剛走,賢貴妃就讓貼身宮女給北鎮侯府傳個信,請她的兄長威騎大將軍明日入宮一趟,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