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找到那個模仿了鐘溯筆記的人特別不容易。從冉凝發現鐘瑨與大皇子有接觸後,鐘瑨悄悄離開過侯府三次,每次都有人接應,直接將他帶出侯府,而不是走門。鐘溯派去盯著鐘瑨的暗衛發現後,也追上去過。但暗衛發現帶鐘瑨離開的暗影武功不弱,他若緊追,難保不被發現。而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暗衛發現有更多暗影埋伏在周圍,他一個人根本無法對付這麼多,還容易打草驚蛇。
更麻煩的是,鐘瑨三次夜晚出門,雖都是同一個人帶他出去的,但去的地方都不一樣,完全摸不到固定地落腳點。而那三處地方都是縱橫錯亂的小巷子,就算白天過去都很容易在巷子中迷路,能找到這樣的地方也實在不容易。要在這裡確定鐘瑨到底進了哪一家的院子實在太難了。所以只能確定鐘瑨的確出去了,卻根本沒辦法確定仿字跡之人在哪裡,甚至都不確定鐘瑨見的的確是仿字跡之人。
也正因如此,這才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確定目標,找起來也著實沒有頭緒。
尊塵能找到人的確靠的是江湖關係,像這種地方,正是江湖人士善於藏匿又善於查找之處。這就像人有人道,鼠有鼠道一樣。
「是誰?」沉楓坐在椅子上喝著茶,聲音與熱茶的溫度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賈以。」尊塵說出兩個字。
「呵呵。」沉楓笑得實分不屑,滿是嘲諷,「他還活著呢?」
「是啊,命挺大。」尊塵說道。
冉凝不懂江湖事,問道:「師伯和師父認識那個人?」
「臭名昭著。」沉楓直接給出了評價。
尊塵喝了口熱茶,跟冉凝說:「賈以年輕的時候就擅於模仿字畫,簡直真假難辯。那時我們還小,師父還在。有一年武林盟舉行武林大會,意在邀請江湖中泰斗級人物聚一聚,相互交流。請貼都是盟主親手所寫,以表誠意。師父也收到了,就帶著我和師兄前往。誰知道賈以竟然仿造了一批,專門賣給一些想去卻得不到請帖的武林人士,說是盟主托他代發,順便籌些錢施粥濟貧。一些有心搗亂的也從他那買了請帖,畢竟看字跡就是盟主的沒錯。最後原本五十人的武林大會生生來了四五百人,場面異常混亂。再加上來搗亂的,最後一**人大打出手,師父為了護著師兄還受了傷。後來才知道是賈以搞得鬼,可賈以早就卷著近萬兩銀子跑了。」
「死不足惜。」沉楓的語氣似乎就準備直接把賈以砍成兩半了。
「還有一回,師兄給師父買生辰禮物,存了好久的銀子,買了一副師父很喜歡的一位名師的畫。師父收到後非常高興,欣賞了好幾天。沒幾日,有個懂行的前輩來拜訪,說畫是假的,是賈以仿的。並指出了證據,我們這才知道賈以也會在仿畫時留一點自己的東西在上面,若非真行家,很難辨別。師兄氣得不行,找了他小半年,總算找到了他的藏身之處。進門就要殺他。賈以一看打不過,在得知原因後,把真跡白送給了師兄。師兄收了真跡,往他頭上倒了瓶藥,讓他頭髮全掉光了,而且再也長不出來。所以賈以還有個外號叫‘假和尚’。」說起這些往事,尊塵倒有些回味。當時師兄年紀還小,拿了真跡倒沒殺賈以,可現在……就不好說了。
原本這些江湖事可以當趣聞聽一聽,但涉及到了鐘溯,冉凝根本沒有半分聽故事的閒情,甚至恨不得自己捅那個賈以幾刀。一個江湖騙子,害鐘溯坐牢,果然是死不足惜。
「現在去找人嗎?」冉凝自然是想立刻去的,但也不好太莽撞。
「天黑了再過去。我先去查探一下那邊的部署,早做準備。」尊塵說道。人自然是要抓活得,等事情解決了,是死是活就兩說了。
冉凝點點頭,現在天還亮著,路上人也多,萬一讓那人跑了,想追都是麻煩。而且賈以到處行騙,還能活到現在,必是有些小聰明的。
尊塵也沒再多說,就先一步離開了。
入夜後,尊塵和沉楓帶著冉凝一併前往賈以藏身的院子。在快接近的時候,三人找了一處隱蔽的落腳點,沉楓拿出一個瓶子,在找准風向後,打開瓶塞。瓶子裡似乎什麼都沒有,無形、無色、無味。但冉凝知道那是沉楓研製出的一種能讓人產生幻覺的藥。這種藥對不會武功的百姓來說毫無用處,而在會武功的人身上,就會讓他們產生幻覺,放慢地重複著在他們聞到這種藥之前的景象,直到藥效停止。
這種藥偶爾拿出來用一回還可以,長期中會導致人精神錯亂,所以要十分小心。冉凝是不會武功的,所以這種藥對她來說並沒什麼感覺,沉楓是制做這種藥的,自然也沒事,而尊塵在出門前,已經被沉楓喂瞭解藥。
待時間差不多了,沉楓和尊塵便帶著冉凝跳進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院子。
這樣的院子在這片街道上很多,而且天色已晚,家家戶戶基本都熄了燭火,若不是提前來查探過,這黑乎乎地看下去,根本就找不到究竟是哪一戶。
院子很雜亂,躺椅已經倒在了一邊,有些地方已經斷了,水缸也碎了,裡面並沒有水,只有缸底積的一些濕潤的泥土……這院子乍一看似乎已經許久沒有人住過了。
尊塵踢開房門,房間裡並沒有太多東西,而且都落了灰塵,也沒有看到半點賈以的影子。
冉凝一時有些疑惑——賈以真的住在這裡嗎?還是趁他們不注意,又換了地方?
沉楓和尊塵都沒急,隨手點燃了桌上的燭火,屋中有了一點光亮,也更容易讓人看清屋裡的狀況。
屋中的東西的確是落灰了,但這蠟燭卻好像是新的。地上還有不少腳印,看來的確是有人住的。
沉楓在屋中走了一圈,最後停在床頭的矮凳前,矮凳上有一個很破舊的粗制茶杯,幾乎集市的地攤上隨處都可以買到,也像是這裡的百姓家中會用的東西。可若仔細去看,不難發現,這小茶杯裡面雖然落了灰,但外壁和杯沿卻十分乾淨,像是被時常捏住,蹭乾淨的。
沉楓觀察完後,直接握住那杯子一旋。只聽「嘩」地一聲,床向一邊移了一段,露出一個小門。
這種小機關冉凝還是知道的,但藏在床後的還是第一回見到。
沉楓率先走進去,冉凝和尊塵隨後也跟了進去,密室入眼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隱約可以看到一點光亮。
三個人慢慢往裡走,在快走到的時候,突然傳出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這麼晚了誰啊?別打擾我,今晚哪兒也不去。」
沉楓冷冷地一勾嘴角,進了屋道:「你哪兒也去不了。」
原本躺在床上翻著書的人聽到動靜,立刻像受到了驚嚇一樣的跳下床,在看清楚沉楓的臉後,立刻哭喪著臉,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小祖宗,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冉凝看著這個年近花甲的光頭之人,就猜到此人應該就是賈以了。賈以一臉慌張,但眼中盡是狡黠,似乎想找個機會趕緊逃。
「我之前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吧?」沉楓冷聲問道。
「是,是,記得,記得。」賈以搓著手說道:「你說我若是再騙人就取我小命嘛。我懂,我懂。可是我真的什麼都沒幹啊,天地良心,日月可鑒!」
「是嗎?」沉楓的眼神更沉了,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當然,當然。」賈以嘿嘿笑著,又看向尊塵,有些討好地說道:「你怎麼也跟著你師兄一起來了?」
其實按年紀來說,賈以算是長輩。但就他做的那些事來說,簡直無法讓人產生半點尊敬之意。
賈以的眼睛轉了轉,又看向冉凝,問:「這丫頭是你們誰家的閨女啊?看好看。多年不見,孩子都這麼大啦。」
冉凝沒有說話,其實若師父和師伯早婚的話,倒也可以有她這麼大的閨女了。
尊塵也不跟他囉嗦,直接說道:「你訪了鐘溯的筆跡,製造他與西崖勾結的證據,陷害於他,看來你真是活夠了,迫不及待地想讓人送你一程。」
賈以一聽,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什麼鐘溯?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與鷹九頭一起喝酒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兩日前賈以悄悄跑出去與嗜酒成性的鷹九頭喝酒,把事跟鷹九頭賣弄了一番。鷹九頭是個見到酒嘴上就沒有把門的,自然什麼都敢往外說。
「他那個酒鬼的話你也信?」賈以訕訕地笑道:「我這幾年可是改邪歸正了。」
「是嗎?」尊塵皺了下眉,他現下也沒有其他證據證明事情就是賈以所為。
冉凝自然也知道這一點,眼睛轉了轉,直接說道:「您直接把他的舌頭拔了,手腳砍了算了。」
尊塵和沉楓都有些意外地看著冉凝,他們可不覺得冉凝是這樣兇殘的人。
冉凝也不在意,走到賈以身邊,勾起嘴角微笑道:「我只要借您的名聲一用就是了,前輩是什麼人江湖上人盡皆知吧?等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寫,我說是你幹的就是你幹的,你也沒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是?」
冉凝自然知道她這是在胡攪蠻纏,也清楚她不可能這麼做,但對付小人就要有對付小人的辦法,有時候嚇一嚇,倒也無妨。對君子以禮,對小人以利。
「你!」賈以瞪圓了眼睛,見冉凝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的,立刻哭道:「你這個小丫頭長得這麼漂亮,沒想到居然是蛇蠍心腸。你是沉楓的閨女吧?一定是的,跟他一樣狠!」
冉凝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是啊,女兒肖父嘛。」
她這一認,倒讓沉楓和尊塵都愣了一下。
冉凝也沒解釋,只靠近了賈以一點,說:「不過你畢竟是前輩,我給你指條即能改過又能生財的路,怎麼樣?」
賈以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也不哭訴了,咽了口唾沫,說:「丫頭,你說。」
冉凝低聲跟賈以說了幾句話。
賈以聽完考慮都沒考慮,立刻點頭道:「哎呀,你這個小丫頭可比你爹心腸好多啦。行行行,老頭子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