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所有人都“看”到白骨雕像越變越大。
從最初只有半條手臂的高度,漸漸放大到了一人來高。
隨後,又變成四五臂的高度,連最魁梧的蠻象武士都遠遠不及。
最後,白骨雕像的高度超過百臂,仿佛是一尊頂天立地的神魔。
那雙由眾人的鮮血凝聚而成的眼睛,更像是正午的烈日般不可直視。
按理說,既然是環繞白骨雕像圍坐,肯定有人坐在雕像的背面,不該看到雕像的眼睛。
但是,被白骨雕像深深吸引的鼠民勇士們,仿佛都看到自己坐在雕像的正對面,被雕像眼底釋放出來的,岩漿般炙熱的光芒所籠罩。
伴隨一陣仿佛從遠古傳來,莊嚴肅穆而又神秘莫測的咒語,巨大的雕像竟然動了!
它的雙眼像是噴泉,將千絲萬縷的紅芒噴湧到了周身各處,化作一束束神經和血管般的紅線,纏繞住了晶瑩剔透,質感如白玉般的骨骼,操縱著碩大無朋的骷髏,緩緩抬起了手臂。
盤膝而坐的白骨雕像,自然也只有兩條手臂。
然而,在座的數百名鼠民勇士,都“看”到白骨雕像深深凝視著自己,並且,將巨大的白骨手掌,伸到了自己的頭頂。
“轟!”
一瞬間,所有鼠民勇士的腦海中,都傳來震耳欲聾的雷鳴。
周遭世界,伴隨雷鳴,轟然崩塌。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又一座殘酷廝殺,血流漂杵,驚心動魄的古戰場。
他們的意識,化作千絲萬縷的光線,接駁到了古戰場上無數正在奮力廝殺的小兵身上。
用這種方式,共享小兵的感知,便能身臨其境地經歷一場場艱苦卓絕的戰役,品嘗到烈焰燒灼和刀劍戳刺的痛楚。
當然,也在一次次揮舞刀槍劍戟,戰錘和戰斧,狼牙棒和流星錘,將敵人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過程中,覺醒了大量原本就蘊藏在他們基因深處的戰鬥技能。
而在現實層面。
幾乎所有新晉精銳的大腦,統統超負荷運轉著,腦細胞不斷震顫和膨脹,猶如岩漿中泛起的氣泡。
所有人的頭頂,都像是煙囪般噴射著煙霧。
不時有人承受不住海量信息的瘋狂灌注,悶哼一聲,七竅流血,歪歪扭扭地栽倒下去。
他們立刻被白骨營軍官指揮著手下,悄無聲息地拖走。
剩下的人,臉上表情不停變幻。
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橫眉怒目,時而痛不欲生,時而又流露出劫後余生的平靜。
從高頻變幻的表情來分析,他們在恍惚間感知到的時間流速,像是比現實層面緩慢了十倍甚至百倍。
現實中,不過短短半夜。
恍惚間,他們卻在戰場上度過了成百上千個血腥殘酷的日日夜夜。
甚至有人的皮膚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了大量鮮血淋漓的傷口,卻又在眨眼之間結痂、剝落、恢復如初。
擁有靈能的異界,原本就是一個意識可以強烈干涉物質的世界。
當鼠民勇士們的大腦,不斷強化升級時。
他們的血肉之軀,也經歷了一場場凶險萬分的脫胎換骨。
所有勇士全都深陷於虛擬戰場不可自拔。
只有兩個人,仍舊能高度掌控自己的大腦和身體。
自然是孟超和冰風暴。
孟超“看”到的畫面,和普通鼠民勇士截然不同。
在他眼中,白骨雕像仍舊是半臂大小,並沒有變成頂天立地的神魔。
但這尊古怪的雕像,的確像是上緊了發條的玩偶那樣,緩緩張開了雙臂甚至肋骨,以極高的頻率,極小的幅度,劇烈震蕩起來。
伴隨著白骨雕像的高頻震蕩,一縷縷類似腦電波的波紋不住擴散,湧入鼠民勇士們的大腦。
類似的海量信息瞬時傳輸技術,孟超在圖騰戰甲裡面,也曾發現過。
看來,兩種技術一脈相承,都是古代圖蘭人的創造。
這種類似“腦波共享”的戰鬥教學裝置,能有效彌補“基因傳承,先天寫入”的不足。
而且……
孟超眯起眼睛,不動聲色觀察著白骨雕像的上方。
他隱隱感知到,源源不斷的信息流,從天而降,先是湧入白骨雕像的體內,又化作類似腦電波的靈能漣漪,湧入鼠民們的腦域。
孟超恍然大悟。
他知道這尊所有骨骼統統張開,顯得丫丫叉叉的雕像,究竟是什麽了。
它是“天線”和“信號放大器”。
能幫助遠處的遙控指揮者,將精心編制的信息,瞬間傳輸到無數個熊熊燃燒的大腦裡!
只是,孟超暫時還不清楚,在“天線”之上,天空的彼端,發送信息的究竟是誰。
是古夢聖女。
還是,“胡狼”卡努斯?
黎明將至,這場殺戮信息的瘋狂灌輸終於結束。
幾十名鼠民勇士沒能承受住海量信息的狂轟濫炸,倒在黎明之前。
剩下數百名鼠民勇士從漫長的夢境中悠悠轉醒,在片刻的呆滯之後,卻是都感受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變。
他們的感知變得更加敏銳,可以看到和聽到無數,過去模模糊糊,不可捉摸的東西。
很多人的力量變大了,速度和跳躍力都有了肉眼可見的提升,揮舞刀劍時發出的呼嘯聲,也比過去更加凌厲、凶狠。
更有人在漫長的夢境中,學會了駕馭座狼之類的技能。
和昨天相比,此刻的他們,徹底蛻變成了百戰余生,悍不畏死的老兵!
當然,如此瘋狂的灌輸,肯定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很多鼠民的腦域都遭到了破壞,直到此刻,仍舊如巨斧劈砍般痛楚,令他們的眼角和嘴角不停抽搐。
這樣的戰士,在戰場上非常容易失控,淪為殺戮**和圖騰之力的奴隸。
但就算事先知道,會有這樣的副作用,也沒人會在乎。
正如沒人會在乎,喝下鼠神賜予他們的神藥之後,會不會突然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人形火球一樣。
老實說,在鼠民們近萬年飽受欺凌的血淚史上,燃燒生命,化作無比璀璨的烈焰和光芒,實在是最痛快,也最榮耀的死法。
白骨營軍官告訴這些鼠民勇士,他們已經在殘酷的夢境中,通過了鼠神最後的試煉,正式成為白骨營的一員。
倘若在平時,應該舉行盛大的祭祀,讓他們得到全體軍官、祭司、老兵甚至古夢聖女本人的歡迎。
但現在軍情緊急,一支規模龐大的狼族援軍,正在星夜馳援百刃城。
他們必須在正午之前抵達預設的伏擊戰場,配合白骨營的主力,以勢不可擋的姿態,狠狠砸碎狼族的戰鬥意志!
為了爭分奪秒,這支剛剛才成立的精銳鼠民戰隊立刻出發。
就連補充秘藥和混合了圖騰獸油脂的曼陀羅果實,也是在奔跑中進行。
好在戰隊中的所有人,全都是鼠民當中百裡挑一的佼佼者。
而且,昨晚剛剛在恍惚間,經歷過至少一百場艱苦卓絕的戰鬥。
和夢境中那些殘肢斷臂漫天亂飛,屍山血海都被烈焰燃燒,比地獄更加慘劇百倍的戰場比起來。
無論翻山越嶺,還是武裝泅渡,都像是郊遊踏青般輕松愉快。
烈日當空,正午降至,這支精銳鼠民戰隊,抵達預設的伏擊戰場。
那是百刃城以西三十多裡,一片被早已乾涸的大河,衝擊得支離破碎,犬牙交錯的石柱群旁邊的密林。
其實直接穿過石柱群,才是支援百刃城的捷徑。
但石柱群裡面的環境太過複雜。
看似三五人合抱粗細的石柱,早就被億萬年的時間,侵蝕得酥脆不堪。
哪怕圖蘭勇士赤手空拳的轟擊,都有可能令石柱轟然倒塌,並引發連鎖反應。
狼族援軍不可能直接穿過石柱群。
否則,就要面對潰不成軍的風險。
石柱群的一側是高聳入雲的山脈。
另一側的密林是他們的必經之路。
孟超、冰風暴和數百名剛剛加入白骨營,鬥志旺盛到要將天空燒穿的鼠民勇士,就埋伏在密林深處的泥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