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陷入了沉思。
一個吻下去,血精靈不僅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高興地翹起尾巴,那對血瞳反而變得更加陰沉,這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
——那其中包含的可絕不是什麼正面情緒。
果然,血精靈沉默許久,伸手在自己剛剛被聖子柔軟唇瓣吻到的地方觸碰了兩下,忽然咧開了咧嘴,反問道:“聖子閣下,您就這麼相信我這樣一個不知底細的襲擊者嗎?”
血精靈的嘴角雖然是咧開的,但他猩紅的眼底一片冰寒,這顯然只是一個虛偽的浮於表面的假笑。
“……”何晏的視線左右遊移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接話。
血精靈的反應實在是不太正常,他現在摸不清血精靈的心理,有些擔憂自己隨便一句話再把物件逼的更神經病。
血精靈見他不接話,又表面上看起來十分平靜地問:“您喜歡我?”
何晏:“……”
總覺得以血精靈這個狀態,他不管回答“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是錯……
他當初並沒有選修過心理學,根本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種心理扭曲的問題兒童好嗎!
所以何晏堅信多說多錯的原則,選擇暫時拒絕和這個神經病交流。
而血精靈眼裏,他的反應卻實在是使人惱火。
這只小老鼠左看右看,漆黑纖長的眼睫顫啊顫,嘴角緊張地微微抿著,就是不肯回答他的問題,顯然是心虛了。
他心虛什麼?
難道是因為——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心中的想法?
真是一隻花心而濫情的小老鼠,叫人恨得想將他咬碎了直接吞進肚子裏,再也不能惹人生氣。
他從前怎麼就從沒有發現過這位光明聖子的本性呢?
血精靈這樣想著,用一隻手輕而易舉地鉗住光明聖子有些瘦削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看向自己。
然後他伸出另一隻手,用月色下顯得蒼白無比的指尖撥弄著聖子的稍稍有些卷翹的睫毛,玩夠了之後,還隔著一層薄薄的眼皮,惡劣地在他眼球上揉弄按壓,將他弄得眼睫亂眨,漆黑的眼瞳變得濕潤,就連眼角也狼狽地沁出了水汽。
人的眼球是全身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即使何晏內心清楚地知道血精靈並不會真的傷害他,但出於生物的本能,他還是控制不地將身體不斷往後縮,想擺脫這種被動的境地。
見他這幅模樣,血精靈似乎是低低地哼笑了一聲,鉗住他下巴的手微微鬆開了一些,然後在他快要從他的鉗制中退走的時候,又猛然用力將快逃出他掌心的光明聖子扯回來,俯身粗暴地在他唇瓣上啃咬。
他放任了這只小老鼠在外面蹦躂了那麼久,現在“厄洛斯的饋贈”已經被他暫時封印,他要開始收回自己應得的利息了。
無論這位花心的聖子殿下有著什麼小心思,他都已經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了。
血精靈顯然是經驗不足,在和人接吻的技巧上一概不通,只會遵循自己體內獸性的本能,不斷地撕扯著獵物的唇瓣,力道大得像是想把人拆吃入腹一樣。
沒一會兒,光明聖子的唇瓣就被他啃噬得紅腫了起來,原本顏色淺淡而粉嫩的兩片唇也變得豔紅,像是再輕輕地啃幾下,就會滴出血一般。
光明聖子的體力果然如他所知的那樣差勁至極,只是被人堵住了口唇短短幾分鐘,被放開後就只能張著嘴氣促地喘氣了,白皙的兩頰泛起淺淡的粉色,他指尖接觸到的皮膚也是一片滾燙。
聖子口中柔軟而鮮紅的小舌隨著他喘氣的動作在齒縫中若隱若現,不斷引誘者獵食者的食欲,血精靈盯著看了幾秒,就果斷地再次俯身,目標明確地捉住了那只小舌好好調戲了一番。
這一次,他像是無師自通了一般,不僅動作嫺熟了許多,空著的那只手也搭上了聖子的肩膀,強迫他將身體貼近自己。
結束後,血精靈再次咧開嘴,看著光明聖子已經徹底燒紅的臉頰,像位紳士一般,極有禮貌地詢問他事後感想:“喜歡我這樣對你嗎?”
這一次的笑容不再是假笑,何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興奮之意。
何晏:“……”
他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並且強烈地懷疑他這個物件需要治療。
血精靈這一次倒是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將手往下一伸,極其惡劣地在他半軟不硬的部位上捏了捏。
何晏身體一僵……
然後他忽然想到,自己身體中還有一個不能聞到**氣息的種子,現在怎麼一點兒沒動靜了?
精靈聖水的效果那麼好?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詢問這些事情的好時機,況且,由於塞西爾這具常年修身禁欲所以異常敏感的身體,他很快也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這些了。
恍惚間,他聽見血精靈聲音沙啞地向他問道:“聖子閣下,您為什麼不向聖騎士團團長求救呢?”
在那一瞬間,何晏忽然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了一點兒血精靈的思維模式。
不過,他仍舊謹慎地選擇了保持沉默。
血精靈見他今晚似乎是要打定主意不再開口,便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繼續自己的動作。
……
門外,漆黑的夜色中除了聖騎士換班時造成的一些細微的腳步聲外,一片靜謐,再也聽不到別的動靜。
這些忠於職守的聖騎士們在房前輪流守衛著光明聖子的安全,卻絲毫沒能發現此時房中的異樣。
*
第二天清晨,他們最後收拾了一番,終於踏上了回程的路。
在他們離開之前,西米小鎮上的所有民眾都自覺地聚集到教廷外,為他們送別。
他們是在安格山脈那只高級魔獸被擊殺的第二天才從老主教那裏得知了這個危險的存在,在後怕的同時,更是對將它殺死的聖子一行人充滿了感激。
何晏婉拒了民眾們準備的禮物,和聖騎士團一道向著最近的擁有著傳送陣的城市趕去。
他並不像原身一樣,對光明女神懷揣著全部的忠誠,在所有空閒的時間中,都抓緊時間在心中對敬愛的光明女神做著禱告。
反正閑著也沒事幹,他乾脆坐在舒適的馬車中,一條條地分析著血精靈的心理。
昨晚的情況太過於混亂,他身處其中,被一些糟糕的不可控因素影響,自然也沒精力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現在一回想起來,就發現了許多當時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首先,從血精靈一開始幾乎是自嘲的態度,他應該是認為自己很討厭他?
何晏默默回想了一番自己在血精靈第一次夜襲時做出的反應,發現確實有可能讓對方產生一些誤解。
但是再次見面時,他順著對方的心意吻了他,這種示好的舉動本應該讓對方心情愉悅才對,為什麼血精靈卻反倒是像被踩了尾巴一樣,立刻就炸毛了呢?
仔細思索了一番,結合對方昨天晚上“不經意”地詢問他為什麼不向聖騎士團團長求助,他忽然福至心靈地覺得自己可能摸到了血精靈的炸毛點。
在他的意識裏,安布羅斯和遮掩了面容的血精靈是同一個人,只是戴上了不同的面具而已,所以他也就順其自然地兩邊都撩,根本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過在血精靈看來,他對這些都是不知情的,在向“安布羅斯”這個假身份示好後又順從於他,大概會覺得他在感情上是個非常……隨便的人吧?
完了,他這是不是把光明聖子的人設玩崩了?
何晏:“……”
不過他物件自己吃自己的醋都能吃得那麼真情實感,就差左右互毆了,他也是很佩服的。
他打開馬車上那扇小小的窗戶,找尋著聖騎士團團長的身影。
聖騎士和紅衣主教們都是騎著魔獸趕路的,乘坐馬車這種特權也只有光明聖子一人才有。
安布羅斯離得並不遠,何晏只粗略地掃了一眼,就在馬車靠前一點的地方看到了那個騎在魔獸背上挺直而寬闊的背影。
聖騎士團團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注視,扯住韁繩,控制著減慢了身下魔獸的速度,到了和馬車窗戶平齊的位置時,側頭對著他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淺金色的發絲被一路上的風吹得有些鬆散了,有幾縷從額邊略顯淩亂地垂下,將他襯得比平時多出了幾分野性。
尤其是當那雙猶如名貴藍寶石一般深邃的藍色眼瞳專注地注視著一個人時,簡直能將人的靈魂都吸引入其中。
絲毫看不出這就是昨晚那個將他將他弄得忍不住開口求饒的邪惡生物。
昨晚雖然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但在關鍵時候,他也猝不及防地被這人用手進去弄了幾下。
這位聖騎士團團長展示完自己的魅力後,關心地詢問他:“塞西爾殿下,請問有什麼吩咐嗎?”
“……”何晏微微頓了一下,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也同樣對著聖騎士團團長回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沒有,只是馬車中稍微有一些憋悶罷了,請不用擔心。”
然後他就看到安布羅斯的眼神猛地暗了下來,似乎非常不爽的樣子。
何晏在內心默默地在自己的猜測後面打了個勾,然後淡定地關上了車窗。
不知道是不是他有點惡趣味,他覺得看血精靈這樣變臉其實還挺有趣的。
回程可要比來時輕鬆多了,為了照顧聖子的身體,隊伍前進得很慢。
西米小鎮的地理位置十分偏遠,他們走了近一天,也沒有遇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城市,天色暗下來之後,只能選擇在野外露宿。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在野外露宿往往是無奈至極時才會做出的選擇,因為野外的夜晚中往往會有一些被魔氣侵染的魔獸出沒,對旅人造成極大的威脅。
但是對著這樣一支同時存在著光明聖子和聖騎士團團長、武裝力量極為強大的隊伍而言,光靠氣勢就能將一些智力低下的低階魔獸嚇得繞路走,根本不用擔心那些。
不過還是要做好防備的。
他們選擇了一片開闊的平地作為今晚露宿的場所,然後由聖子和紅衣主教們在週邊設下了一圈防衛的禁制,中階及以下的魔獸能直接被禁制中包含的光明術擊殺,即使是高階魔獸來了,也能對它造成一定的傷害。
聖騎士們也分為三人一組,輪換值班。
今夜如同大部分人預料的那樣,是一個平靜的夜晚,有幾隻魔獸試探著接近,在感受到這裏強大的光明術的氣息後,又很快嚇得掉頭跑開了。
不過禁制和巡查雖然防得住外來的偷襲者,卻無法對隊伍內部心懷不軌的人產生作用。
在這個防衛嚴密的夜晚,被眾人保護在最內圍的光明聖子的帳篷還是被人悄無聲息的襲擊了。
血精靈用自己的身體將他壓在地上,用一隻手輕鬆地禁錮住他兩隻手腕,一雙彷彿浸潤了血液一般的血紅色的眼瞳上上下下地將他整個身體都掃了一遍,彷彿想撥開他的血肉,看看他那顆心中究竟能裝下幾個人。
這只該死的小老鼠,明明昨天已經對“安布羅斯”心灰意冷,轉而對著一個不知道來歷的夜襲者示好了,今天“安布羅斯”只是對他態度好了點,就又巴巴的對人露出那種帶有引誘意味的笑容,真是沒有骨氣!
他難道是想——兩個都要?
血精靈簡直要被自己的這個認知氣笑了。
他想將這個三心二意的光明聖子用冰冷的鎖鏈銬起來,用最殘酷的刑罰逼問出他的心意。
——但是他捨不得。
瘋狂的嫉妒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燒,最後全部變質成了另一種灼熱火焰,促使他露出利齒,將身下的人撕碎。
於是他遵從內心的**,變出鋒利的指甲劃破他的白膩的脖頸,用舌尖在上面纏綿地舔吻,品嘗著心愛之人甜美的鮮血。
然後對著光明聖子露出了一個陰氣森森的笑容,“我尊敬的聖子殿下,馬上要到達希斐爾了,您既然不向聖騎士求助,難道是期盼著教皇能對您施以援手嗎”
何晏的垂著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就像一個被情人質疑忠誠的人一般,用帶著一絲水汽的漆黑眼眸專注地注視著他,搖頭否認道:“不會的,我不會將你的存在說出去的……”
血精靈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開始了今晚的正戲。
……
第七天清晨,隊伍終於回到了位於希斐爾的中央教廷。
在回到教廷後,教皇立刻召見了何晏,在形式性地詢問了他這次任務的情況後,提起了這次他偶遇安布羅斯一事。
雖然那三名紅衣主教肯定已經早早地通過別的手段向他報告了這件事,但事情涉及到聖騎士團團長,教皇這個老狐狸顯然要比他想得更加警惕。
何晏保持著塞西爾一貫的冷清臉色,在那雙充滿無形壓力的灰色眼眸的注視下,謹慎地對教皇的盤問做出了回答。
好在塞西爾是個對外部事物有些冷感的人,他只要模仿塞西爾一貫的風格,三言兩語將事情經過說上一遍就行了。
——畢竟說的越少,就越不容易露出馬腳。
盤問完這些後,教皇大概並沒有對他的回答產生懷疑,眼中的嚴肅褪去了一些,轉而流露出一絲慈愛,談起了他即將到來的十八歲成人禮:“我的孩子,這一次任務你完成的很好,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好好準備你的成人禮吧。”
他接著說道:“我已經為你挑選了三位聖騎士,他們分別是羅拉、麥格爾以及簡,他們都有意向和你結下忠誠的契約,你可以先私下和他們接觸一番,看看哪一個更合你的心意。”
教皇是一個掌控欲極強的人,他不僅用遍佈整個教廷的眼線掌控著塞西爾的一舉一動,現在就連塞西爾聖騎士的人選,也要由他親自劃定。
不過何晏沒有對此提出任何異議,而是像原來的塞西爾所做的那樣,溫順地向他行禮,“謹遵您的教誨,父親。”
從那以後,何晏就又回歸了整天除了吃飯睡覺洗澡澡就是對著光明女神雕像祈禱的單調生活。
——如果刨除血精靈時不時的騷擾的話。
回到了光明教廷之後,血精靈並沒有消失,但也顯然有所顧忌,來“夜襲”他的頻率大幅減少,往往三四天才會出現一次。
不過頻率下降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每次血精靈都表現得異常激動,恨不得將他整個人都吞進去一般,尤其樂於光顧那些不會留下痕跡的地方。
其實他有好幾次都感覺血精靈已經忍不住想將他徹底吃幹抹淨了,卻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每次都在最後關頭停了手。
難道還是因為他身體裏的那顆種子?
但是血精靈之前不是已經通過那瓶疑似精靈聖水的東西將它抑制住了嗎?
被吊起胃口又不能徹底被滿足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他曾經委婉地暗示過血精靈,但是血精靈只是極為克制地無視了他的暗示,並且語氣曖昧地安慰著他:“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讓他疑心血精靈在背地裏搞著什麼大事情。
果然,在他的成年禮到來之前,希斐爾猝不及防的發生了一場引起了整個德蘭大陸轟動的事。
教皇在皇宮中為一位剛滿月的小皇子賜福的時候,表現出了被魔氣侵染的跡象!
這件事一傳出去,就迅速地在整個德蘭大陸上引起了轟動。
不僅是人類,德蘭大陸上的每個種族幾乎都對污染了魔獸、將它們變成了殘暴怪物的魔氣痛恨並且恐懼著,而光明教廷一向被認為是魔氣的剋星,現在卻有消息說教皇本人疑似被魔氣污染,這簡直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光明教廷和德蘭皇室在暗地裏爭鬥已久,不管這件事的真相如何,德蘭皇室都顯然不可能放過這個幾乎是送上門的好機會。
所以在事發的第二天,德蘭國王就以調查事情真相的名義迅速地軟禁了教皇本人。
教皇被軟禁這件事相當於一個信號,一時間位於德蘭大陸各地的光明教廷的處境都有些微妙,尤其是建立在希斐爾的中央教廷,因為裏面的神職人員和教皇朝夕相處,所以受到的質疑聲最大。
民眾們強烈要求德蘭皇室立刻對中央教廷中的其他主教進行魔氣排查。
這還只是外部的壓力,單從內部說,中央教廷現在面臨的壓力也不小。
教皇欖權過重的弊端至此徹底顯現出來,失去了教皇的中央教廷整個的運轉程式幾乎都癱瘓了,不過短短幾天,事務就堆積如山,幾近崩潰,即使何晏被趕鴨子上架後加班加點地處理這些,也沒能將局面挽回多少。
而不知道聖騎士團和德蘭皇室達成了什麼交易,最後竟然越過了德蘭皇室,暫時接手了中央教廷的管理事務。
中央教廷的紅衣主教們也曾集體對此提出過異議,但是在德蘭皇室和聖騎士團的雙重壓迫下,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接受這個既定事實。
不久後,德蘭國王和聖騎士團團長共同發佈了一份聲明,強調目前只在教皇身上發現了魔氣的跡象,中央教廷其餘的神職人員經過排查後,都已經確認了跟魔氣一點關係都沒有,地方教廷上也在陸續排查,他們一定會給民眾一個完整的結果。
光明教廷這才勉強穩定下來。
然而懷疑的種子已經在民眾心中種下,即使有了這樣一份聲明,光明教廷在德蘭大陸的聲譽還是快速地降到了近三百年來的最低點。
而後,就在這樣飄搖的氛圍中,光明聖子的成年儀式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