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弟:“……”
他覺得大師兄笑的似乎有點嚇人。
廖葉舟將那瓷瓶收了,想了想,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小袋種子,當做回禮遞給了三師弟。
他道:“這是我和師尊在北域的時候得到的雪鳩草種子,母株似乎有些變異,不知道這一批種子會長成什麼樣。”
其實不是的,這是他從自己儲物袋的角落中扒拉出來的,原來覺得或許會有用就留著了,只是到最後也沒用上。
三師弟喜歡種靈草,但似乎不是以品級為標準的,而是以……奇特?
三師弟沒想到還會有回禮,將那一小袋種子接了過來,小聲道:“謝謝大師兄。”
廖葉舟道:“去玩吧。”
三師弟嗯了一聲,就乖乖的離開了。
廖葉舟想,應該是去找他的另一位師弟了,十次裏有九次,他見到這個三師弟時候,都是像個小尾巴一樣綴在二師弟身後的。
不過最近倒是不常見了?
也許是因為他最近總打發二師弟去外面跑腿,所以最近才常常看見三師弟一個人在望月峰晃悠。
想到這親親密密的兩隻師弟,他又不免想起自己那還被空岳真人扣在主峰的師尊,嘖了一聲,漆黑的眼眸斂了斂,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另一邊,被扣在了主峰的何晏心情也很複雜。
他皺起眉,難以置信地向自己師弟確認:“……碧榕真人?”
空岳真人將一壺溫香的靈茶往他面前推了推,深棕的葉片捲曲著在精緻的瓷杯中沉浮,猶如一條條靈活的小魚。
空岳真人笑著道:“來的人太多,地方實在不夠用,就安排碧榕真人和她那位小師妹住在你那裏了,你們不是相識麼?也正好敘敍舊。”
何晏看著被推倒自己面前的茶水,也不去喝,只扯了扯嘴角,冷漠道:“不認識。”
空岳真人:“……”
他尷尬地咳了一聲,笑不出來了。
就這麼彼此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何晏忽然問道:“去我峰中通知過了嗎?”
空岳真人道:“通知了,半個時辰前讓管事去告訴了葉舟,讓他準備一下房間。”
何晏的表情明顯黑了一度,原本就不怎麼和善,現在簡直是看一眼就能直接結冰。
原本在回來路上的時候,廖葉舟就因為碧榕真人鬧過他一次了,不過那次借機佔便宜的成分居多,他們也沒跟碧榕真人交流,也就當開個玩笑了,結果這次人直接住到了他們峰上,廖葉舟不直接炸掉都對不起他那小心眼的性子。
想到這人在前幾個世界因為吃醋搞出來的動靜,何晏此時甚至有些想和背著他亂搞事的空岳真人斷絕師兄弟關係。
何晏想了想,還是道:“宗主,碧榕真人住在我這裏,恐怕不合適。”
空岳真人心下一涼。
因為兩人之間的關係還不錯,一般彼此都是以師兄弟相稱,師兄叫他宗主的時候,往往代表著他動了氣。
是他太衝動了,只想著自己師兄孤身一人了這麼多年,整個人越來越不近人情,怕他自己有一天把自己給凍死了,就覺得也該有一個道侶了。
碧榕真人就很合適,出身仙修第二大宗門,修為在女修中也屬於頂尖的行列,還有那麼個人人爭搶的體質,可以說是萬中無一了,性子雖然淡了點,但品行很好,行事很溫和又有決斷,不管從哪方面看,都稱得上是最好的人選了。
雖然兩百年前碧榕真人和師兄的事沒有後續,但這次渡劫大典碧榕真人還特地趕來參加,說明她應當還對師兄殘存著一絲情意,況且已經兩百年過去了,也許師兄的心境發生了改變了也未可知。
誰知道他師兄的態度跟兩百年相比竟然絲毫沒有鬆動的意思,或者說,似乎還變得更冷漠了一些,竟然是連讓人暫住在望月峰上一段時間都不願意。
空岳真人開始後悔自己擅自決定這件事了,他要是先和師兄商議一下,也不至於到了這麼尷尬的境地。
雖然很想給師兄找個合適的伴侶,但他的本質目的只是想讓師兄能夠不那麼孤寂,將人惹得生氣了,就完全是適得其反了。
只是——
他又咳了一聲,道:“碧榕真人那邊……也通知了。”
在何晏來之前,他和碧榕真人的師尊傳飛訊的時候,覺得事情不會有什麼變故,就告知了碧榕的師尊,想必現在碧榕真人也該知道了這件事
既然已經通知了客人,就不好再出爾反爾,不然難免會給人留下沒禮貌的印象。
所以不管怎麼說,這一趟望月峰,碧榕真人是住定了。
何晏:“……”
空岳真人:“……”
兩人相顧無言。
空岳真人看著何晏手邊紋絲未動的靈茶,臉上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垮了垮。
何晏道:“下次,再有這種事,先和我商議。”
空岳真人愧疚道:“是我思慮不周。”
兩人又默默對著坐了一會兒,空岳真人忽然道:“師兄。”
何晏抬眼看了他一眼。
空岳真人問道:“師兄是不準備找道侶了嗎?”
其實在修真界中,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入道開始就一直是獨身一人,不過那樣的到底是少數,修真者也是人,正常人該有的七情六欲都一樣不少,漫漫長生路,一個人走下去,未免也太孤寂了。
何晏反問他:“你不是也沒有麼?師弟,你並不比我小多少。”
空岳真人卻搖了搖頭:“可我有二三好友,也曾……入過紅塵,算不得孤身一人,況且宗門事務繁多,我也沒有多餘的精力能分給道侶,師兄不可拿這個來噎我。”
何晏沒有反駁他,又看了會兒杯盞中沒有被觸碰也仍在上下浮動著的靈茶葉,忽然道:“往後不必再替我憂心這些,我已有心慕之人。”
空玄真人原本正端著茶水想往口中送,冷不丁聽見這句話,手腕一顫,手中握著的杯子竟然落在了蒲團上,濺了自己一身茶水。
他用了個清潔術將自己身上的髒汙除去,連杯子都顧不上撿,口中跟著何晏重複了一遍:“心慕……之人?”
空玄真人臉上的表情破有幾分呆愣的意味,像是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從師兄口中聽到這個詞一般。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
何晏端起手旁放了許久也沒動的靈茶,輕輕地飲了一口,甘香的茶水仍然保持著最適合入口的溫度,清淡甘洌的氣息盈滿了口腔後,又順著喉管流入體內,化為了精純的靈氣,讓人靈台一片清明。
他放下杯盞,輕輕地嗯了一聲。
空岳真人收了收自己臉上過於明顯的表情,滿頭霧水地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何晏用指尖摩挲了一下手中描著精細花紋的杯壁,垂著的眼睫顫了顫,眼底浮現出一抹說不清的光芒,似乎在短短的一瞬間想到了很多被擱置的畫面。
他頓了很久,最終道:“很久了。”
很久了?
難道是師兄小時候就開始喜歡的?
空岳真人在記憶中仔細搜尋了一番,確認在自己的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師兄喜歡過其他人的資訊。
……也許是暗戀?
他師兄從小就內斂,生了個冰塊的雛形,就算是喜歡誰,應該也是不容易被看出來的。
總之關於師兄的“心慕之人”,空玄真人絲毫沒有想出個頭緒來,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師兄不久前生了心魔,和這個人有關嗎?”
何晏搖了搖頭,空玄真人只是修煉上出了岔子而已。
空岳真人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總之很快就不再圍繞著這些話題打轉,轉而提起了大典上的安排,想要參考一下他這個主角的意見。
何晏表示怎麼安排都好,然後就提了告辭。
空岳真人看樣子是暫時歇了給他介紹物件的心思,何晏目的達到,就想要儘快回望月峰看看情況。
被情敵找上門來,又因為是宗主的安排而不能拒絕,只能捏著鼻子給人安排住所,普通人遇到了都尚且會覺得不適,更何況是廖葉舟這種醋點本來就低的傢伙了。
何晏直接落到了峰頂,現在山腰以下的地方住的都是人,在這些人離開之前,他只能待在峰頂。
索性他本身就不喜歡外出,和大徒弟安安分分地在洞府中修煉也挺好的。
——前提是大徒弟不隨便說騷話的話。
習慣性地落到了自家三徒弟的靈田旁邊,何晏隨意地向靈田中掃了一眼,結果卻頓住了。
那株長得尤其奇異的靈草,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走近仔細看了一眼,發現它的狀態十分不好,上下的花瓣閉合了一半,像是無精打采地半闔著眼的眼眸一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萎靡的氣場。
有一道氣息接近了,何晏側臉一看,是這片靈田的主人,他的三徒弟。
三徒弟見了他,乖乖地叫人:“師尊。”
何晏嗯了一聲,把自己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這株靈草怎麼了?”
三徒弟看了一眼,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彷彿已經習慣了一般,“沒什麼的,營養不足,我明天澆水的時候,會照顧它一下的。”
何晏對靈草不太瞭解,好奇心也不重,問了一句就沒再管了,話鋒一轉:“你大師兄呢?”
他在三徒弟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廖葉舟的氣息,兩人應該在不久前見過面。
三徒弟捏捏衣角,道:“大師兄在儲物室,查賬。”
何晏正想走,見他一個人站在那裏可憐巴巴地捏著自己的衣角,忽然想起了經常和三徒弟形影不離的另一個徒弟,“你二師兄呢?”
三徒弟頓時看起來更可憐了,連眼角都在向下耷拉著,“嗯……二師兄在外面忙。”
看他這幅猶如被人拋棄了的小可憐模樣,何晏忍不住問道:“怎麼不跟著去?”
三徒弟道垂了垂眼,失落道:“我去了會添亂。”
也是,他這個最小的徒弟實在太內向了,像只慢吞吞的小蝸牛一般,戳一下才會勉強動彈一下,確實不太適合和人打交道。
何晏沒有安慰晚輩的經驗,想到這個三徒弟喜歡靈草,便從儲物袋中翻出了一袋種子,“這是為師在北域得來的。”
三徒弟捏著手中不大的種子袋,抬眼看了看他,似乎恢復了一點兒精神,“謝謝師尊。”
雖然直覺告訴他這個最小的徒弟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弱,但何晏還是吩咐了一句:“最近人多,不要往下麵去。”
三徒弟很乖地點點頭,“好。”
他的三個徒弟都是住在山腰往上的位置,前不久知道要來人後,廖葉舟在分隔處設下了結界,將他們師徒四人的住所和下面的客居隔絕了起來,只要不主動往山下跑,應該不會惹上麻煩。
和三徒弟簡短地說了兩句話後,何晏在儲物室找到了自己的大徒弟。
他進來的時候,這人正靠在椅背上,微微皺著眉頭,看起來心緒不佳。
見到他進來,廖葉舟從椅子上起身,臉上的表情收斂了一些,向著他走了過來,“師尊今日回來的真早。”
何晏有點心疼他整日將時間花費在這些俗務上,皺眉道:“峰中的事務別管了,我去師弟那裏討幾個人來。”
廖葉舟在他臉頰上碰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修行之人哪有這麼嬌氣?就算是真的累了,調息一刻也就無事了。”
說罷低頭將額頭抵在他肩膀上,悶聲道:“師尊心疼我了。”
何晏拍拍那顆埋在自己肩上的大腦袋,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廖葉舟將頭埋得更深了些,完全將自己的臉埋入了他溫熱的頸窩中,時不時蹭兩下。
何晏原本已經做好了被他鬧上一通的準備,結果沒想到這人隻字不提碧榕仙子的事,只顧纏著他撒嬌,倒是真讓他有些心疼了。
雖然知道這人心理肯定沒用這麼脆弱,八成是故意表現成這樣好討便宜,但他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順著誘餌跳進了對方挖好的坑中。
蹭完頸窩要親,親完還要摸耳朵,耳朵完了還有尾巴……
儲物室中只有一把椅子,不大,廖葉舟坐在上面,何晏只能被迫窩在他懷中。
今天廖葉舟似乎尤其有耐心,一直沒有提起何晏腦海中縈繞著的那個話題。
於是等到耐心快要耗盡,何晏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沒什麼想問的嗎?”
廖葉舟手裏還捏著他的耳朵,想了想,道:“有,宗主讓我把碧榕仙子住所安排在靠近峰頂的位置,可徒兒已經在山腰設了結界,還沒想好要如何解決呢。”
其實解決方法很簡單,解開結界再設一個就是了,或許對於旁人來說重新再設一個結界十分麻煩,但對於一向以陣法聞名於世的琉焰魔尊而言,也就是一時半刻的事。
何晏沒想到空岳真人還吩咐了這些,心中又是一陣無語,皺眉道:“別理他,你看著安排。”
廖葉舟放開了他的耳朵,臉上帶出一抹笑來,“好。”
於是第二天,等到碧榕仙子和師妹跟著引領的僕從到了望月峰後,往上走了沒多久,就在山腰處停住了。
僕從臉上咧著笑,殷勤道:“兩位仙子,這就是您的居所。”
在她們眼前的,是一座還算大氣的院子,收拾的很乾淨,兩個人住是綽綽有餘了,角落裏載著花樹,環境到是還算清幽。
只是和想像中終歸還是差了不止一截,中規中矩的待客規格,而且還是在山腰的位置,雖然挑不出錯處來,但也足以看出幾分主人的不重視。
她還沒說些什麼,跟在她身後的少女已經暴躁地叫了起來:“怎麼給我們安排了這種地方?!”
她聲音中蘊含著靈力,那僕從不過是一個築基期的外門弟子,哪里承受的住?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了起來,彎下了腰,想必是受了內傷。
碧柔真人皺了皺眉,正想喝止自己的師妹在這裏鬧事,就看到一個人影從院牆中走了出來。
那人穿著一身玉白的衣衫,身形清瘦,脊背卻挺得筆直,生著一張溫和俊朗的臉,嘴角時時勾著,一雙桃花眼沒有絲毫侵略性,柔和的睜著,看著就讓人心聲親近。
他隨手將一道靈力打入了一旁臉色難看的僕從體內,揮揮手吩咐他先下去。
他的聲音也是意料之中的清潤好聽,如同一條緩緩流淌的溪水,聽著就讓人發不出火氣來。
然而他將視線轉到兩人這裏,一張口,第一句話就將人氣得吐血。
“原來這就是玉靈宗的教養麼?隨手欺辱下人,當真是給貴派長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崽:都讓開我要懟人了:)
三崽: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