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血、人參、母雞、羊肉、甲魚都是大補之物,少年身寒體虛,根本不能碰這些陽氣太盛的補品。莫亦濤衝站在一旁的助理抬了抬下巴,助理立刻心領神會的把架在病床上的小餐桌撤了下去。
沈翠微暗道不妙,心裏發虛,表面卻還是一副驚訝迷惑的樣子:“小戚現在正需要補身體,我給他做的這些都是上好的補品。”
“體虛之人不受補,可真是碰巧,您為戚少做的這些菜,都是藥性猛烈的補品,戚少要真的一滴不落的全喝了,恐怕今天半條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奇跡溫和優雅的助理用食指托了托鏡框,面帶笑容卻語氣諷刺的說道。
他跟在莫亦濤手邊多年,在需要的時候替老闆化身為嘴炮是一個好助理必備的技能,嗯。
這一番指責實在太犀利,沈翠微本就心虛,被蕭迪的話嚇得臉都白了,只好尷尬的說道:“都是我的錯,差點一不小心釀成大錯,我以後一定會注意。”
助理:“呵呵。”
莫嵐雨臉上也有些尷尬,沈翠微雖然做得不妥,但畢竟也是好心,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被數落,還是被心慕之人的助理,心中難免有些委屈,她抿了抿嘴,解釋道:“莫先生,媽媽不是故意的,再說堂弟也只喝了一點,應該不會有事的。”
莫亦濤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接話。
不是故意的?沈翠微到底也是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人,連這點常識都會不知道?
莫嵐雨自討無趣,委屈的垂下眼,卻不經意和少年的視線對上了,少年身材瘦弱,在床上縮成一團,蒼白的臉上帶著病氣,沒有焦距的眼神烏沉沉的對著她。她聯想到少年在母親和自己的勸說下喝掉那些湯的後果,忍不住心中一跳,狼狽的移開視線。
“媽媽,我先走了。”她心裏難堪,連男人的存在都不能讓她安下心,她低聲和沈翠微說了一聲後,就匆忙離開了醫院。
沈翠微被落了面子,也有些待不下去,在莫嵐雨離開後,接了個電話丟下一句晚上來接莫戚出院後也如獲大赦般的離開了。
莫亦濤吩咐蕭迪去買點口味清淡的飯,病房裏只剩下何晏和莫亦濤兩人。
眼神在少年頭上幾根翹起的呆毛上停留了一會兒,莫亦濤突然開口:“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
何晏誠實的回答:“不怎麼樣。”精神力枯竭的感覺還是那麼讓人難以忍受,精神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感。
他到現在都沒能明白莫亦濤到底想做什麼,身為一個大家族的家主,莫亦濤怎麼會突然對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分支繼承人感興趣?
要知道,在原來的軌跡裏,莫亦濤今天壓根就沒有出現。現在這位家主卻不知道是犯了什麼邪,上趕著來看望他,態度殷勤地讓人忍不住有些懷疑。
莫亦濤和莫父是有一些交情沒錯,可說到底也是公司間普通的業務往來,淺薄的很,莫亦濤真的會為了那點交情這麼照拂一個沒什麼用處的普通少年?
何晏不敢肯定。
或者…這位家主有一些特殊癖好?畢竟莫戚的容貌還是不錯的,這種纖細柔弱的少年最容易吸引某些特定人群的注意力,尤其在軍隊中,這種事情從來都不少見。在軍隊裏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何晏忍不住疑心道。
因為這個猜測,他抬起頭,用沒有焦距的眼神和男人對視了一會兒。
不。
看見男人的眼神後,何晏很快推翻了剛才的猜測。莫亦濤眼裏有關心,有溫柔,還有…憐愛?但確實沒有**和惡意。雖然無法調動精神力,但他的感知能力並沒有消失,對人的情緒還是能感知個**不離十的——只要對方不能用精神力隱藏情緒。
但是之前的資料裏,這個世界並沒有任何關於精神力的資訊,他也並未在剛剛接觸到的幾人中發現有精神力的存在。
莫亦濤被少年濕漉漉的眼睛注視得大腦出現一瞬間的空白,他停頓了一會兒才接著問:“哪里不舒服。”
何晏:“頭疼。”
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在莫亦濤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的手已經碰到少年的眼角了。
他楞了一下。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冒犯了。
何晏也有點呆滯,他以前十分厭惡別人的碰觸,和別人做過的最親近的動作也不過是握手,還是戴著手套的。
可現在……他被人摸了眼角,居然也不覺得噁心。
一言不發的放下手,莫亦濤嘴角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容,這笑容融化了他鋒利的眉眼,讓他看起來親近許多,“你在莫天高那裏呆的不舒服?不如跟我回本家,那裏壞境好,適合你養病。”把莫戚的監護權轉給莫天高一家是他養父在位時做出的決定,當時他也沒有過多關注,然而現在看來,這個覺得顯然有些草率,至少沈翠微還打著其他的主意。
何晏壓下心中複雜的感覺,繼續一臉懵懂的看著他,“可是莫叔叔不是我的監護人嗎?”他還沒下手折騰他那一對好叔嬸,現在就離開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可以把你的監護權轉到我這裏。”莫亦濤堅持。
何晏猶豫了一下,雖然說他是半路接手這具身體的,但不管怎麼說,既然他已經成為了“莫戚”,當然那兩個把原身毒瞎了的糟心親戚,這麼放過他們實在不符合他禮尚外來的做人原則。可莫亦濤畢竟是家主,他要是堅持接他回本家,莫天高夫婦根本攔不住。
不過換個角度想…如果莫亦濤願意出手管這件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莫亦濤勢力龐大,而且作為家主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置莫天高夫婦,由他出手遠比自己方便得多。
趕著送上來的槍——還是這麼一把好槍——哪有不用的道理?
況且,莫亦濤除了為人冷漠點,人品上也沒什麼大問題,又家大業大,雖然他繼承的那些遺產對於莫天高夫婦而言是畢生也無法賺到的,但跟莫亦濤的身家一比,卻是根本不夠看的,所以,想必莫家主也不是奔著他那點遺產去的。
因此,首先他得先給這位死活非要往他身邊湊的家主一點提示,於是他眨眨眼,一臉疑惑的看著男人,小聲道:“啊…不用這麼急吧,我明年就成年了啊,再轉來轉去會不會太麻煩了?”
急?
莫亦濤心中一跳。
少年無意的話提醒了他,少年的身體是不好,但突發眼疾也太過令人生疑,怎麼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等到少年快要成年的時候出了這種事,莫父當年留下的財產可不是個小數目,錢帛動人心,沈翠微太心急了。
何晏在心中玩味的勾起嘴角,他都提示的這麼明顯了,莫亦濤能力壓眾議穩坐在莫家家主的位置上,智商和情商當然都是夠看的,當然不可能想不到沈翠微身上的貓膩。
既然他想到了,又會怎麼做呢?
莫亦濤看少年臉上天真懵懂、一無所知的神色,更加不放心讓他和不懷好意的沈翠微待在一個屋簷下了,於是他退一步提議道:“不如先去老宅住幾天,養養身體?”
不過他還沒等到少年的回答,護士就端著藥,推門走了進來。
莫亦濤接過藥,接了一杯熱水後一起遞給何晏,然後對護士吩咐,“你先出去吧。”
護士卻為難的搖了搖頭,“徐醫生吩咐我,一定要看著戚少喝完藥的。”
莫亦濤的臉色變了。
“出去!”他冷冷的看著護士,“聽不懂嗎?”
好一個沈翠微,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護士被男人充滿冷意的視線嚇得如履薄冰,她剛參加工作沒多久,什麼都是聽主治醫生的吩咐,被人冷冰冰的呵斥了兩句,當下就嚇得臉色發白、六神無主地離開了。
護士走後,莫亦濤回頭,看見少年正捧著藥片,睜大眼睛疑惑的看著他。少年的眼睛烏黑水潤,他就是有再多的怒氣,在和少年四目相對的這一刻也全部煙消雲散了。
他把藥片從少年手中取出來,用紙巾墊著放在床頭,對滿臉疑惑的少年輕聲安撫道,“這些藥先別喝了。”
何晏仍是一臉的迷茫的看著他。
莫亦濤皺起眉,看護士的態度,這藥裏八成有貓膩,少年太過單純柔軟,他不願讓這些陰私事沾染了少年懵懂的心思。正巧在這時候,蕭迪提著飯推門而入,莫亦濤避開少年疑惑的視線,接過粥替他打開。
蕭迪買的是蓮子紅棗粥,濃稠的白米粥裏點綴著飽滿的蓮子和紅色的棗肉,略微帶著一縷淡淡的清香。何晏一向喜歡清淡的食物,這具身體餓了一天,早已饑腸轆轆,看見可口的白粥後不禁眼神發亮,毫不矜持的端起喝了起來。
看著少年像一隻小奶貓一樣亮晶晶的眼神,莫亦濤莫名心中一陣滿足,欣賞了一會少年的吃相後,趁著少年低頭喝粥的時候,給蕭迪發了個短信:“把桌子上的藥拿去鑒定一下。”
蕭迪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趁少年專注喝粥的時候,偷偷摸摸的把藥揣進兜裏收了起來。
等到何晏把一碗粥喝得乾乾淨淨之後,莫亦濤才重新開口,“一會兒收拾一下,我帶你回老宅住幾天。聽話,”
這是打定主意插手管這件事了?
自己送上門來的槍不用白不用,如果莫亦濤把那兩人收拾得不合他的意,他在後面在補上兩刀就是。不過,想到他那個癡戀著男人的堂姐,何晏又起了壞心思,眯起眼,對著男人露出一個柔軟的笑容:“那可以明天再跟你回去嗎?我想回家收拾一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