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請了好幾個嬤嬤照看,可對於一個剛離開親生了父親、成為他兒子的兩歲幼子,何晏是不可能完全不聞不問的。
敬親王家的這個孩子名叫栩寧,性格和名字一樣,非常安靜,再加上那張遺傳自敬親王妃的秀氣小臉兒,看著就讓人生出一股疼惜之情。
剛來到肅王府的那天,栩寧除了怯生生地張口對著兩人叫了一句“爹爹”之外,就再也沒有說過話,適應了有三四天,才勉強能和他們順利交流。
這天一大早,肅親王側門便駛出了一輛低調的馬車,車上坐的正是何晏和肅親王,以及一個被肅親王抱在腿上的栩寧。
臨近過年,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各家各戶都在置辦年貨。這是何晏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新年,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想要出門逛逛的想法,再加上小孩子大都是喜歡熱鬧的,趁這個機會帶栩寧出去玩玩也好。
大概是因為一直被敬親王養在後院裏,沒怎麼和人接觸過,這孩子實在害羞,何晏便有意多帶他出來見見世面。
不過三人身份敏感,過繼一事的風頭還沒過,隨意出現在街上光是眾人的打量都夠尷尬的了,何晏沒有在鬧市中引起眾人注目的打算,便沒下馬車,看到有感興趣的就讓小廝過去買。
零零碎碎地買了一堆小玩意兒,不知不覺便到了飯點兒,何晏便直接讓車夫去了肅親王府名下的一個酒樓用了午飯。
結果吃完下樓的時候,何晏將眼往下一掃,正巧看到了一個有幾分眼熟的身影。
——徐聆歌。
他似乎是趕時間,步伐頗有些匆忙地出了酒樓,有個小廝提著飯菜盒子跟在他身後。
因為二皇子並沒有像原來的軌跡中那樣因為“強迫信遠侯嫡子”一事鬧出令人不恥的醜聞,所以徐聆歌和二皇子至今還在糾纏著,這次沒有四皇子的插足,這兩個人看樣子還是要像上輩子一樣,繼續再糾纏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斷了。
不過這都不關他什麼事,所以何晏也就是多看了兩眼,並沒將這次偶遇放在心上。
只是一旁抱著栩甯的肅親王,在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徐聆歌後,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栩甯這孩子比較敏感,注意到抱著自己的爹爹在看另一個爹爹,便也跟著看了過去。
所以何晏收回視線的時候,就看到旁邊一大一小的兩隻都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個嚴肅陰沉,一個乖巧怯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何晏頗有些哭笑不得:“看我幹什麼,當心腳下的樓梯。”
栩甯比較讓人省心,三人回府後,他便拿著今天何晏給他買的玩具,去自己的屋子裏玩了。
何晏已經養成了每天都睡午覺的習慣,由於肅親王並不想放過這個每天和自己的王妃睡一個被窩的機會,只要沒事,就會摟著何晏一起睡,也跟著養成了這個習慣。
只是他精力足,每次睡不多久就會醒過來,所以每次睜眼都比何晏早上許多。
這天何晏枕著人的胳膊醒來時,就像往常一樣,不出意料地對上了肅親王的視線。
男人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中有一股危險的氣息。
何晏還有些犯懶,將臉貼在男人厚實的胸膛上,眯著眼用力磨蹭了幾下。
肅親王被他小貓一樣的舉動蹭得渾身發癢,用另一隻得空的手尋摸到他的嘴唇,捏著下巴抬起來,低頭便想親上去。
睡了那麼久,何晏想先去漱口,便捂住嘴不讓他親,“先起來再鬧。”
肅親王置若罔聞,直接掰開何晏細白的手指,將人親的睡意全無才鬆了口。
何晏被放開後,將手抵在肅親王胸膛上,伸出舌頭舔了舔被吮吸得有些破皮的唇角,問道:“你這是又受什麼刺激了?”
還敢強迫他,他們家傻大個今天哪來這麼大狗膽?
肅親王用黑沉沉的眼珠凝視著他,悶不做聲地又想親下來。
何晏眼疾手快地捏住他臉頰,嚴肅道:“有話說話,當自己是小狗嗎,淨會咬人?”
肅親王還是不說話。
何晏頓了一下,了然地問道:“是因為今日見了徐聆歌?”
之前和肅親王告狀的時候,對於四皇子費盡心思想要陷害二皇子的原因,他也並沒有隱瞞,所以他們家傻大個是知道徐聆歌在那件事中扮演的角色的。
那到也不意外肅親王今日表現得這麼不對勁了。
被掐住臉的肅親王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雖然那天他說了不追問謝茗是如何知道四皇子的那些事的,但心中的疑慮卻一直沒有消失過。
阿茗究竟是如何知道那些隱秘的事的,他和四皇子之間究竟有過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交集?
他並不是在防備謝茗,只是焦慮於那些他所不知道的真相,會不會有一天會將阿茗從他身邊帶走?
也許是內心的獨佔欲作祟,對於阿茗的一切,他都本能地想要全部瞭解清楚,只是不想逼迫謝茗,才強忍住不去探究。
前些日子他一直將這件事埋在心底盡力不去想,可今日在酒樓見到徐聆歌後,心中被抑制了許久的的焦慮便突然成倍地湧了出來。
因為被這種焦慮折磨著,方才何晏徹底睡著後,他便睜開眼默默盯著在自己懷中安睡的王妃,用盡了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想要將這個人緊緊摟在懷裏,讓他哪也去不了的**。
對於肅親王過分嚴重的佔有欲,何晏其實也是有著一些模糊的感覺的,雖然肅親王幾乎事事順著他,但在粘人方面卻是毫不含糊,幾乎所有空閒時間都跟在他身邊。
他在視察肅王府那些鋪子的時候,肅親王哪怕是在旁邊當一張沉默的佈景板,也不肯離開。
其實何晏早就注意到了,中午在酒樓中見了徐聆歌之後,他們家傻大個的表情便有些不對了,只是當時顧忌著還有孩子在,並不好提起這個話題,他只好當做沒注意到了。
就讓他們家傻大個再憋一會兒吧。
何晏頗有些壞心眼地想。
不過沒想到他這點壞心思這麼快就報應到自己身上來了。
舔了舔自己被啃破皮的唇角,何晏不禁有些鬱悶。
肅親王被掐住臉,就像是被定住了身一樣,點完頭後又開始沉默地看著自己的王妃,兇狠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明顯的焦慮和緊張。
他這樣要是惹阿茗不開心了怎麼辦……
何晏鬆開手,在他臉上拍了拍,語氣聽不出喜怒:“終於憋不住了?”
肅親王立刻緊張地搖了搖頭,道:“不,阿茗,我不問……你不要生氣。”
看著男人一副口不對心的樣子,何晏心中那一絲微妙的不爽忽然就消散了。
“你撒謊也要撒的專業一點,”何晏的手往下滑,用指尖在他胸膛上戳了戳,唇角微微勾起:“明明一副恨不得立刻逼我說出來的模樣,還敢做虛弄假地搖頭。”
“阿茗……”肅親王輕輕握住那只在自己胸膛上作亂的手,低聲道:“抱歉。”
他果然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讓阿茗感覺到壓力了。
何晏將手從肅親王手中抽出,繼續向下戳了戳肅親王的腹部。
男人這裏的肌肉要比上面的胸肌硬上一些,戳起來就像石頭一樣硌手。
何晏道:“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告訴你也沒什麼。”
肅親王渾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繃緊了,這次伸手緊緊抓住自己王妃那只不安分的手,讓它無法掙脫,才道:“阿茗,你說,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
他們家阿茗這是故意的麼?
一邊說著正事,一邊還要撩撥他……
何晏的作案工具被沒收了,只能老老實實地講起了故事。
怕男人聽到後直接發瘋,他將原本的劇情稍微改動了一下,只說自己從去年開始,就斷斷續續做了一些夢,夢裏是一些和自己有關、但還沒有發生的事。
其中就包括四皇子會借由自己來陷害二皇子一事。
他一開始以為這些夢只是幻覺,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隨著夢中的事情一件件應驗,也就慢慢重視了起來。
因為肅親王的出現,他的命運軌跡和夢中發生了偏差,他嫁入肅親王府後,四皇子沒有機會再對他下手,但就在婚後,他忽然夢到了二皇子和慕淵文,便直覺性地推測四皇子可能是找到了新的人選。
由於關係到好友的安危,他便將這事兒跟肅親王提了,而最後的事實也證明他的直覺是正確的。
肅親王一言不發地聽他陳述著,眼中慢慢湧上了殺氣,等他說完,男人的臉色已經黑得像是要滴出墨來,眼神更是凶光大盛,再配上有些猙獰的五官,活脫脫就像一隻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要是沒有他……他的阿茗是不是就要被四皇子利用,被送到二皇子床上糟蹋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肅親王在後怕的同時,又恨不得立刻衝進宮,直接一刀捅死正被囚禁在冷宮中的四皇子!
男人處在暴怒邊緣,手上的力氣不自覺地便加重了。
何晏的手被握他的有些疼,便掙扎了一下,小聲抱怨道:“疼。”
肅親王被這一聲小小的埋怨驚得從滿腔怒火中回過神來,連忙放開他的手,發現自己王妃的指節都被他攥得有些泛紅,心中更是疼惜不已,沉聲道:“阿茗,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何晏主動回握住他的手,又親了親他的下巴,安撫道:“這事到底不是沒發生麼?再說四皇子也已經自食惡果了,你不要衝動,真將人打出事來了,皇上會生氣的。”
嗯。
直接打死不好。
打個半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