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天黑影出現後,那只來尋仇的厲鬼就消失了,但何晏並不知道那只厲鬼是被黑影撕碎了,還只是暫時被趕跑了,如果那厲鬼還存在於這世上,只要那位“高人”給他下的咒術一天不解除,那只厲鬼就會一直將他當做嚴席席,早晚有一天還會來找他“尋仇”的,所以他必須必早日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
雖然將那只厲鬼打散就可以徹底解決隱患,但那厲鬼本質上也是無辜的,和他一樣都是受害者,如果可以的話,何晏還是希望它能順利地向嚴席席報仇的。
再者,若是厲鬼真的消散了,該如何處理嚴席席也是個棘手的問題。
據說這個世界是有著所謂的“因果報應”的,嚴席席只是在那位“高人”的幫助下混駁了厲鬼的判斷力,借鬼殺人,並沒有直接下手害他,他若是貿然向嚴席席尋仇,反倒可能會沾染上因果,對自己的命數產生影響,所以讓厲鬼去自行向嚴席席尋仇,無疑是最好的方法。
但問題在於,韓子煜只是萬千普通人中的一員,被父母丟棄在路邊後又被一對普通的老夫婦收養,如果沒有嚴席席,他大概一輩子都沒機會接觸到這些和鬼怪玄學有關的事,所以從韓子煜這裏,他是不可能找到什麼有用的資訊的。
所以他只能想辦法,從嚴席席和那位“高人”身上下手了。
因為不知道那位“高人”究竟有幾分本事,何晏原本是想做好準備再去打探的,但今天既然如此碰巧地遇到了嚴席席,他也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哪怕只是跟上去摸清那個“高人”的住所也好。
古玩街的位置很偏僻,附近有著許多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小巷,在這座幾乎已經被現代化完全侵襲了的城市中,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意味。
小巷中人煙稀少,嚴席席又一直警惕地左右張望,何晏跟在嚴席席身後出了古玩街,鑽進小巷後,便謹慎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探出長長的精神力細絲,用它們鎖定嚴席席的位置。
走過不知道多少個轉角,嚴席席終於在一座普通的民居面前停下了腳步,伸手叩響了房門。
那扇頗有年代感的木門被輕輕敲了三下,便被人從裏面拉開了一條縫,嚴席席快速地閃身進去後,門又立刻被關上了。
這應該就是那位一直在背後幫助嚴席席的高人的住所了。
這種老式民居的院牆並不高,但何晏打量了一番,還是放棄了爬牆進去的念頭。
這具身體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體力實在說不上好,要是不小心被發現了,恐怕不好脫身。
雖然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解決厲鬼的方法,但是也不會衝動地在這種明顯不合適的情況下拿自己冒險。
所以何晏這次只打算先探探路,他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精神力細絲,讓他們沿著粗糙的院牆往上爬,而後緩慢地探入宅院裏。
在他得到的資料裏,許多玄學大師都是會在自己的住所附近設下防備的結界的。
不出他所料,他的精神力細絲剛探進了院子,就觸摸到了一層肉眼觀察不到的“屏障”,只是那屏障的敏感性似乎並不高,何晏等了有十分鐘,整座宅院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人出來打探,何晏便放心地用精神力摸索了起來。
摸索了一會兒後,何晏發現這道屏障也並不是十分嚴密,他的精神力只摸索了屏障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積,就發現了三四處漏洞。
可見那位高人的實力也並不如他一開始想像的那麼高。
何晏的精神力細絲順著其中一處較大的漏洞鑽了進去,在庭院中繼續摸索。
精神力細絲的長度是有限的,這座宅院的面積又不小,何晏的精神海還帶著傷,也就不打算過分勉強自己,大致摸清了宅院裏面的情況,對敵人的實力有了一個初步的估計後,他就開始收回精神力細絲,準備打道回府了。
只是凡事總有意外,正當何晏將自己的精神力細絲從樓洞裏往回抽的時候,一股熟悉的陰風忽然從他身旁刮過,緊接著身體也被一股涼意包裹,讓他在這炎炎夏日中,生生打了個寒顫。
他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大堆黑色的精神力細絲從他身後掠出,迫不及待地纏上了他仍有一半留在宅院中的精神力細絲,順便毫不在意地打碎了那扇並不牢固的屏障。
雖然這個屏障的敏感度並不高,但是像這樣直接粗暴地打破,裏面的人也絕不可能沒有感應!
……這個豬隊友!
不知道去哪里浪了一整天不說,一出現就給他惹麻煩!
這下倒好,想不打草驚蛇也難了……
不過現在並不是和豬隊友算賬的時候,屏障破碎後,何晏當機立斷地用精神力細絲纏上黑影的,拽著它轉頭就跑。
只是普通人的速度畢竟有限,他才剛轉了兩個拐角,就感覺身後有一股含著濃重惡意的氣流向他飛速襲來!
何晏瞳孔緊縮,將精神力細絲聚集成束,主動對著氣流的方向迎了過去,只是黑影的動作比他更快,何晏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響,那道氣流便消失了。
何晏停了下來,喘著氣回頭看去。
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弱了,他還沒跑兩步,就感覺肺像是要炸開一樣疼得厲害。
那是一個小孩兒拳頭大小、通體漆黑的方印,上面還冒著絲絲縷縷地黑氣,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完全沒了方才囂張的氣焰。
見他看過來,黑影連忙用觸手將那個方印卷起來,頗有幾分討好地送到了他面前。
何晏沒有接。
他不確定這個方印上有沒有什麼未知的陣法之類的東西,並不敢貿然觸碰。
雖然黑影看起來並不懼怕這個古怪的方印,但是考慮到它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種類,何晏可不敢保證這個方印對自己同樣無害。
所以何晏略微喘了兩口氣,就又立刻拽著黑影開始跑路,憑藉著極強的記憶力,他一路拐了無數次彎,回到了古玩街上,才略微鬆了口氣。
何晏一刻也不敢停留,快步走出了古玩街,跟著人潮上了地鐵。
此時已經下午一點半,正是地鐵擁擠的高峰期,何晏靠在柱子上,深吸著地鐵中有些渾濁的空氣,努力平復著心跳。
旁邊的人見他面色蒼白,一副隨時可能暈過去的模樣,都有意無意地和他保持著距離。
一來是怕過會兒這人暈倒了說不清干係,二來……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這個看起來像是生了什麼病般的小夥子,身邊似乎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涼意,大夏天的,難免讓人覺得有些古怪。
何晏跑了那麼久,不僅肺疼,腦子也一陣陣的發暈,閉著眼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有精力去關心自己的豬隊友。
結果這一看,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又被氣岔了氣!
只見黑影的大部分身體都黏在他背上,只探出了一隻觸手纏在他小腿上,而那只觸手末端,正卷著一個眼熟的方印。
因為地鐵上很擠,大家都無心打量別人,所以這塊方印暫時還沒有被人注意到。
何晏內心崩潰:“………………”
它怎麼還沒把這東西扔了?
*
宅院內,一個燈光昏暗的房間內,一位穿著道袍、看面相不過三十出頭的中年人猛地睜開眼,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坐在他面前的嚴席席見狀,立刻驚叫了一聲:“付大師——”
中年人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低頭看著掌中顏色有些暗的血跡,眼中浮現出一絲恨意,冷聲道:“是韓子煜!”
方才他正在和嚴席席說話,忽然發現自己院中的結界被人打破了,便立刻放出七面煞印追了上去,卻沒想到一個照面之下就被毀壞了!
這法七面煞印雖然不是他的本命法器,但到底也是和他心神相連的,所以七面煞印被打碎之後,他也受到了牽連,受了一絲內傷。
而那個人,也勉強算是個熟人,正是嚴席席今日來找他的目的,那個被他施法成為了嚴席席替死鬼的韓子煜!
嚴席席一時沒能明白過來中年人的意思,面上保持著驚懼和茫然混雜的表情,半晌才難以置信地喃喃道:“什麼?”
中年人冷哼一聲,對著她陰森森地扯了扯嘴角,“嚴小姐,你不是跟我說他只是個普通人麼?方才他可是將我的法器打碎了,這就是你口中的普通人?”
嚴席席慌亂道:“大師!你相信我,我是真不知道,他、他明明就是一個普通人啊……”
嚴席席的腦子有點混亂,難不成韓子煜也是玄學中人?那她選韓子煜當替死鬼,豈不是陰溝裏翻了船?
可當時明明是付大師親自選的韓子煜,據說是因為他八字輕、體質偏陰,容易吸引鬼上鉤……
中年人又陰森森地瞥了她一眼,慢慢道:“當然,付某相信嚴小姐不是有意欺瞞的。”
“是、是這樣,”嚴席席見他話語間有所回轉,便著急道:“大師需要什麼補償,儘管提——”
“嚴小姐別急,”中年人的脾性顯然有些陰晴不定,上一秒還語帶威脅,下一秒就突兀地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帶著惡意,“不管怎麼說,那韓子煜毀壞了我的法器,我是一定要討回公道的,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罷了,這次是我大意了。”
嚴席席聽他不僅沒有追究自己的責任,並且還放話要解決韓子煜,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她托了無數關係才找到了一位有真本事的高人,如果現在付大師跟她翻臉,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中年人看著嚴席席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掩蓋不住的慶倖,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其實嚴席席並沒有騙他,除了身上的陰氣有些重外,韓子煜確實是個普通人,那枚七面煞印也不是他毀壞的,而是另有其人。
他和那枚七面煞印連接著一絲心神,所以剛剛通過七面煞印,他在韓子煜身邊看到了一隻怨氣極其濃厚的厲鬼!
想到那隻身上的怨氣如濃墨一般翻滾、幾乎化為了實質的厲鬼,中年人在驚懼的同時,不禁又有些垂涎。
他前年得了一套極其珍貴的陰旗陣,只是這陰旗陣受了損傷,需要足夠的怨氣滋養才能修復,中年人這兩年一直在到處尋找厲鬼煉化,可陰旗陣對怨氣的需求量太大,到現在也只能發揮出不足三分之一的力量。
七面煞印雖然不錯,但若是跟那套陰旗陣比起來,便根本不值一提了!
他一開始接下嚴席席的這樁生意,也是為了捉住那只來尋仇的女鬼,好將她煉化進陰旗陣中修補陣法,只是後來他發現,那女鬼雖然怨氣足夠,但麻煩的是她手持陰司令,便不得不遺憾地放棄了。
陰司令是一種由陰司直接頒佈的特殊的通行令,說明這只鬼回到陽間是通過了陰司審批的,若是對手持陰司令的鬼下手,便會直接引起陰間的注意,說不定還會出動陰官調查,到時候可就不好收場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運道來了,雖然那只女鬼不能動,但轉眼間卻又來了一個怨氣更勝女鬼十倍的厲鬼!
若是捉住了這只厲鬼,他那套陰旗陣很有可能被完全修復!
中年人這樣想著,心臟忍不住劇烈地跳動了起來,眼中湧現出一股貪婪之意。
作者有話要說: 黑漆漆•熱愛撿垃圾•攻:乖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