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煜是個很普通的大一男生,長相雖然說不上不差,但由於疏於打理自己,常年帶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整個人扔在人群中便顯得毫不起眼了,再加上那副不愛和人交際的性格,就更加沒有關注度了。
之前住校的時候還有幾個能說上幾句話的舍友,但從宿舍搬出去後,漸漸地就不怎麼和班裏的同學交流了。
在男多女少的計科專業中,不會打扮、性格孤僻的韓子煜,除了每學期宣佈獎學金名單的時候能被人稍稍注意到,平日裏同學之間偶然提起他時,最大的印象無非也就是“成績很好但是性格不好的書呆子”。
韓子煜本人似乎也不大在意這些,每天自顧自地一個人上下課,那張蒼白的臉上常年面無表情,即使是面對暗戀的嚴席席時,表現得也很是木訥。
所以何晏因為不耐煩而表現出的這幅冷淡的反應,和韓子煜平時的性格倒也不算衝突,一開始並沒有引起嚴席席的疑心。
況且他今天看著是真的狀態不好,眉眼間的疲憊連擋都擋不住,整個人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有種說不出的虛弱感。
嚴席席心中有些焦急。
為了湊齊那位高人施法需要的東西,她忍著心中的嫌惡和這個又醜又窮的書呆子套了那麼久的近乎,好不容易才取到了他的血液和頭髮,又利用自己在韓子煜心中的地位,拿到了據說是韓子煜從小戴到大的一塊玉。
想起那塊玉,嚴席席就忍不住生氣,韓子煜這個人,說他不解風情簡直都是侮辱了這個詞。那塊玉不過是最普通的便宜貨,大街上幾十塊錢就能買一塊的,她委婉地暗示了幾次,可這人一直都是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直到她最後幾乎是直說了自己想要那塊玉,韓子煜才猶猶豫豫地把那塊玉送給了她。
總之她好不容易集齊了這些東西之後,一天都沒敢耽誤,立刻將它們交給了那位高人,而經過幾天的準備,高人終於在昨夜替她做法,讓那只厲鬼去找韓子煜尋仇。
那位高人可是篤定地對她說韓子煜肯定活不過昨晚的……難道那位高人其實是個騙子?
可她是見識過那位高人的“本事”的,不然也不會如此相信他。
嚴席席看著除了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振外、仍舊好好地站在他面前的韓子煜,心中一時間有些不敢確定。
她口中關心地詢問著何晏的身體,敷衍了幾句後,終於進入正題,面帶關心地問道:“昨天是發生了什麼嗎?”
何晏伸手扶了扶眼鏡,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木訥:“沒有,只是有點著涼,我先回去了。”
嚴席席臉上的表情一僵。
韓子煜今天似乎有點不太對勁……要知道雖然這人因為性格原因一直都對她表現得並不熱絡,但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冷淡。
也許是因為身體真的不舒服?
無論如何,何晏告辭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矜持慣了的嚴席席自然也不可能拉下臉挽留他,只能儘量自然地笑著和他說了再見。
打發了嚴席席後,何晏扭過頭,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了,顧不上身上的不適,步履匆忙地往回趕,幾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剛剛……嚴席席和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熟悉的、粘膩而冰冷的東西觸碰到了他的腳踝,讓他在大夏天憑空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那個東西,好吧,那個現在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生物、但應該是他愛人的黑影,在神秘消失了近一天后又來找他了,而且出場方式還是和昨晚一樣,既詭異又猥瑣……
何晏探出精神力細絲,不出意料地在自己身後看到了一團眼熟的黑影。
不是說鬼之類的東西都畏光麼?夏天的傍晚來得早,現在才晚上六點,陽光雖然不如正午的強烈,但到底還是有一些的,這傢伙怎麼這時候出來了?
還沒等何晏想明白這個問題,緊接著,更讓他頭皮發麻的事情發生了,在嚴席席假意關心他的過程中,那個東西像是不滿足一般,開始不安分地慢慢順著他的褲管往上探,一寸寸細緻地劃過他的皮膚。
這算什麼?
昨晚折騰了他一晚上之後就憑空消失,卻又在他和別人交談的時候,不知廉恥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舉動。
即使何晏知道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看到黑影的動作,但也無法消除內心不斷湧現的羞恥感。
眼見著幾句話的功夫,那個東西已經往上去了一大截,何晏心中焦急,也顧不得嚴席席會不會起疑心,匆忙地就結束了這場交談。
不過回去的路上黑影倒是表現得很安分,沒有再亂動,除了又探出一根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之外,一直沒有越界的動作。
“……”何晏心情有些複雜地想,這玩意兒剛剛難不成是在吃醋?
路過藥店的時候,何晏沒忘了進去買了一管外敷的消炎藥。
不出意外的話,他那裏應該是有點腫了。
何晏顧慮著自己的身體,只買了一碗粥回來當晚飯,這具身體食量不大,一碗沒多少內容的粥下肚後,就感覺到了一絲飽意。
接下來就該上藥了,可是……何晏吃完飯坐在床上,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他垂眼往自己的右手腕處瞄了瞄,雖然肉眼看起來那裏空無一物,但若是用精神力觀察,就會看到有一團黑霧附著在上面,視線再往後一轉,就能看到他背後有著一團更大的黑影,像是一個沉重的背後靈一般,密不可分地黏在他背上。
如果不談別的,大夏天的,黑影這麼貼著他,倒是還挺涼快的……
雖然昨晚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並且還在不受他控制的情況下,突破了某種下限,但何晏的臉皮真的還沒有厚到能當著愛人的面給自己上藥的地步。
就這樣靜坐了有十分鐘,何晏終於忍不住了,扭頭對著身後的黑影冷聲道:“你能不能先離開一下?”
黑影對此的回應是用黑霧撲了他滿臉,何晏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身體都被冷氣侵佔了,連忙往旁邊挪了挪。
他用手臂撐在床上,保持著身體向後倚的姿勢,用精神力觀察著黑影,微微皺起了眉。
黑影這幅樣子有些不太對勁,看著像是沒有神智一般,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可黑影昨晚又幫他趕走了那只來尋仇的厲鬼,還對他做了那種事,難道只是下意識的舉動麼?
想到這裏,何晏心中因為昨晚那場,不……是好幾場半強迫性質的情事產生的一絲惱怒忽然就悄無聲息地就消散了,好歹他們家這個暫且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的對象在沒有神智的時候還能記得保護他,他不能對一個沒有思考能力的物件要求過高。
況且,他也不是沒有爽到,那種方式雖然破廉恥了點,但是現在回味起來,居然覺得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接受。
“…………”何晏連忙打住自己不知不覺就有些歪了的思維,想到那個被因為被使用過度、有些脹痛的部位,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衝動。
何晏控制著自己的精神力細絲,試圖將黑影捆起來扔到一邊,但黑影明顯不是很配合,可能還以為何晏在撩撥他,反過來也伸出自己黑漆漆的精神力細絲,纏住了何晏的。
在何晏原本的世界中,精神力交融被稱作是“精神力層面的結合”,同樣也會產生快感,而且這種快感往往更直接、更容易讓人沉迷,所以一番折騰下來,何晏不僅沒能成功“捆”住黑影,反倒將自己的弄得有些狼狽。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他只能躺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在被褥中摸索著將藥膏擠到手上,側著身有些笨拙地給自己上藥。
哪怕他心裏明白這層被子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但總能給他一點聊勝於無的心理安慰,彷彿這層薄薄的被子真的能阻擋住什麼似的……
雖然最後還是被搗亂了,但那藥膏確實是有點作用,何晏第二天醒來時,並沒有像昨天那麼不舒服,只有一些輕微的異物感。
大概還有一些精神力滋養的作用。
雖然昨晚他的精神力因為強行透支而受到了一些損傷,但是和伴侶精神力交融帶來的好處是巨大的,和黑影的精神力交融過兩次後,何晏的精神力就恢復的差不多了。
和昨天一樣,黑影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何晏起床洗漱了一番後,照舊去外面吃了些清淡的東西,就搭地鐵去了當地有名的古玩街。
在他得到的資料裏,有一些玉石是能養魂的,並且陰氣越重的效果越好。
韓子煜原本有一塊從小戴到大的玉石,不過那塊只是普通的玉,韓子煜之所以會那麼珍視,在嚴席席討要的時候還猶豫了一番,不過是因為那玉是他那對沒有印象的父母留給他的,意義特殊。
現在那塊玉已經被嚴席席騙去做法了,做法後有沒有破損掉還是兩說,何晏也就暫時不對拿回它抱什麼期望了。
雖然黑影的形態和他之前遇到的那只厲鬼並不是太相似,不過估摸著也是那一類的生物,原理總不會差太多。
總不能讓物件這麼一直沒有神智。
韓子煜其實是有一些存款的,是他這一年來通過兼職攢下來的,不過數目不大,總共也就幾千塊。能養魂的玉大多品相也好,這幾千塊錢根本不夠看,好在古玩街上有不少賣劣質玉石的攤子,何晏帶著精神力這個作弊器,準備去試試能不能撿漏。
撿漏終究不是那麼好撿的,何晏幾乎把整個古玩街翻遍了,也只在其中幾塊玉上發現了一些微弱的陰氣,但根本不夠用。
也是,這個世界上也有不少能看得見陰氣的“高人”,那些陰氣重的玉石應該早就被懂貨的行家收走了,哪輪得到他來撿漏?
正在何晏估計今天要無功而返的時候,眼角忽然瞥見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
——嚴席席。
雖然嚴席席穿的非常低調,還謹慎地帶上了口罩,但是對於這個想要拉自己做替死鬼的女人,何晏的印象還是非常深刻的。
古玩街一向是玄學界人士的聚集地之一,嚴席席出現在這裏,很可能跟那位幫她做法的高人有關。
何晏立刻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