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幾位閣老也覺頭痛。有內閣在,確實能處理許多繁瑣的政事。不過,這事他們也無法完全彈壓下去。
國不可一日無君。
此話半點不假。
陸閣老和李閣老等人商議後,一起進椒房殿求見俞太后。
俞太后已閉宮靜養半個多月,一直未見任何人。幾位閣老一起進宮,俞太后不便再推托不見,便命人搬了個屏風,擋在鳳榻前。
幾位閣老進了寢室後,一起跪下行了大禮。
屏風後傳來俞太后懨懨無力的聲音:“哀家病了這些日子,難得你們心中惦記,還想著來探望。哀家銘感五內啊!”
陸閣老面皮何等雄厚,聽到這等刮臉皮的話,壓根不放在心上,恭敬應道:“太后娘娘鳳體違和,閉宮靜養。臣等本不應該驚擾娘娘。只是,國朝事務繁重,新帝未立,群臣無首。臣等不得不厚顏前來,請太后娘娘下鳳旨立新帝。”
趙閣老等人也一一附和。
屏風後響起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聽聞林禦史上奏折彈劾哀家故意拖著病軀,不肯立新帝。莫非,幾位閣老也這般以為?”
隻聽著辭鋒這般銳利,便知俞太后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幾位閣老心裡默默腹誹,口中自要惶恐告罪。不過,依舊堅持來意。
立天子之事,是真得不宜再拖了。再拖下去,她這個大齊太后,就真如林禦史多彈劾的那樣,以“生病之由拖延立天子之大事”了。
其實,俞太后也有些騎虎難下之感。想到滑不留手的蜀王夫婦,心中暗恨不已。更有著棋差一招落了下風的惱怒。
俞太后定定神,緩緩說道:“寧夏王等人犯下謀逆重罪,如今隻余蜀王和安王。爾等以為,該立誰為新帝合適?”
這還用問嗎?
當然是蜀王!也必須是蜀王啊!
安王還沒成年,之前被端太妃拘在宮中近兩年,也沒正經讀書習武。且沒什麽膽色胸襟,一遇大事,就病一場,沒半分擔當。
若立安王為帝,以後國朝大事會落於何人之手?
后宮乾政,素來是朝堂大忌。陸閣老等人皆是文臣,也自詡對大齊忠心耿耿,絕不會坐視這等事發生。但凡有些苗頭,也要掐斷。
陸閣老衝趙閣老使了個眼色。
趙閣老義不容辭地上前一步,張口便道:“老臣以為,蜀王殿下智勇雙全,堪當大任。”
方閣老也沉聲道:“臣也以為,蜀王殿下才乾出眾,勇於擔當,遠勝安王殿下。”
李閣老顏閣老沒出聲,態度卻很明朗。
俞太后早料到這等局面,不過,真到了此時此刻,還是覺得一肚子糟心。這幾個老不死的,一個比一個精明奸滑。沒一個提議安王。
便是俞太后自己,也不便直言誇讚安王……勉勉強強也只夠得上“孝順”二字而已。
俞太后咽不下這口悶氣,張口便道:“哀家這就命人將蜀王和安王召來,當面問一問他們兩個。”
眾閣老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
很快,蜀王殿下和安王殿下便來了。
一同前來的,還有蜀王妃謝明曦和端太妃。
見到眾閣老時,謝明曦面上露出些許訝然:“母后忽然召殿下前來,我還以為母后身子不適,心中憂急,特意隨殿下一起前來。沒料到,諸位閣老竟也在。”
不過,來都來了,自然是不會再走了。
裝模作樣!
俞太后心中冷笑一聲。好在隔著屏風,眾人窺不清她此時的面色如何,氣氛倒也不算尷尬。
端太妃卻是真得不知幾位閣老也在。俞太后召安王前來,端太妃便覺心慌意亂,堅持跟了來。待見到眾閣老都在,才知自己來得冒失。
只是,來都來了,哪裡還想走?
端太妃垂頭,悄然縮至角落。
眾閣老此時也顧不上端太妃,倒是對蜀王妃頗為尊敬。如無意外,這位就是大齊未來的中宮皇后了。
略略寒暄幾句,盛鴻便關切地問俞太后:“母后閉宮靜養,兒臣憂心不已。不知母后現在鳳體如何?”
俞太后聲音淡漠:“沒什麽大礙,想來還能再活幾年。”
盛鴻有備而來,聞言立刻跪下,傷心又懇切地說道:“父皇歸天,皇兄被謀害,二哥四哥五哥犯下滔天大錯,只等定罪嚴懲。如今宮中內外,全仗母后相撐。母后說這樣的話,兒臣心如刀割。”
謝明曦演技更是一流,不知何時已紅了眼眶:“這些時日,母后臥榻養病,兒媳和殿下日日前來問安,皆被攔在門外。殿下心急如焚,兒媳亦時時憂心牽掛。隻恨不能以身代之。”
好一對孝順的兒子兒媳!
大齊以孝治天下,已逝的建文帝和建安帝皆重孝道。蜀王殿下和蜀王妃,對俞太后如此敬重孝順,堪稱典范。
幾位閣老看在眼裡,面上皆露出讚許之色。
屏風後的俞太后,面色卻愈發難看。
盛鴻謝明曦夫妻兩人,其實都很年輕。一個二十歲,一個十九歲。皆精明厲害得很。兩人演技精湛,一唱一和,竟無絲毫破綻。 也隱隱將她逼至不得不張口的境地!
她還沒來得及壓得盛鴻夫婦低頭退讓,如何肯主動下旨立新帝?
俞太后心中窩著一團火,索性不理盛鴻夫妻,張口點了安王的名:“安王,你到哀家的床榻邊來。哀家有話問你。”
她是太后,更是嫡母。只要她不松口,盛鴻就休想如願。
今日,她無論如何要用安王惡心盛鴻一回不可。
安王自進了椒房殿後,便戰戰兢兢,根本不敢吭聲。俞太后張口喊他過去,他並無受寵若驚之感,反而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驚恐。
他根本沒有和七哥爭皇位的打算!
俞太后顯然是要拿他當棋子,給七哥添堵,將立新帝之事拖延下去……此時他出一時風頭,以後不知要遭多少無妄之災。
安王突生急智,心一橫,忽地雙腿一軟,猛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