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九門都是禁軍在把守,城牆上下掛滿了舉孝的白布,白布迎風搖曳看起來蕭瑟中多了幾分的淒涼。
士兵清一色白色的孝服加身,嚴格的盤查著出入京城的每一個人。禁軍也不知道是要查什麽,查得極端森嚴,哪怕是外官的車駕進了城都是裡三遍外三遍不容絲毫的馬虎。
先帝仙逝,龍禦歸天,舉國之大殯。昨日已經將老皇帝的屍首風光的葬於皇陵之中,陪葬的宮女太監和嬪妃數之不清,殉葬物更是金銀如山。據說斷龍石落下的時候,皇陵的地宮深處還傳來了一陣陣淒慘的哭喊之聲。
龍禦歸天,自然朝堂上是休朝數日,這段時間文武百官除了按時吊唁守靈外全都老實的呆在家裡。一邊聽著京城裡的風吹草動,一邊仔細的琢磨著接下來的形勢,這種敏感的時候誰沒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擔憂。
過了正月了,正是春意昂然之時,欽天鑒據說已經為新皇選出了登基的良日,只是所需準備的事物頗多,這個日子暫時還沒透出來。這個日子離先皇入殯如此之近,看得出東宮也是怕夜長夢多,這是要快刀斬亂麻啊。
這段時日百官們心裡擔憂啊,誰都知道這新皇的登基肯定是風雨不順,所以都格外留意京城內外的動靜。定王世子趙沁雲沒有離京,這關口上他要持孝孫之禮自然走不了,大夥都在密切的關注著他的動靜。
要說定王敢發難的話,溫家估計第一個就把他兒子宰了。這家夥年末來京城的時候是為了催要糧草而來,誰知事情被溫遲良一拖再拖居然耽誤了那麽久,老皇帝說死就死他肯定也傻眼了,這會呆在京城肯定是寢食難安,沒準哪一天就會禁軍找上門來。
世子幾乎等同於定王的風向標,這會他為了不被詬病不孝只能老實的呆在京城,只是不知道溫家有多少的耐性,什麽時候會對他下手。
至於容王那邊就老實多了,這段時間順天府該辦差的照樣辦差,而他卻是閉門謝客。稱病的理由是父皇仙逝,為人子臣心痛欲碎急火攻火,一時是頭風發作臥床不起。(;無彈窗廣告)
雖然不知道禦醫有沒有和他勾搭,不過人家看了以後也說容王確實是臥病了。
這事蹊蹺啊,誰真信容王會因為老皇帝之死心憂而病,看起來更像是在蟄伏一樣。要知道這皇帝的兒子可個個都不是善茬,雖然是父子關系,但這皇家自古就親情淡薄,老皇帝突然死了恐怕是打破了不少人原本的計劃,他們這才顯得手足無措。
容王這邊低調著,倒是起王爺那頭就高調多了,每天跑去吊唁守靈的,每日痛哭還真的擺出了一副大孝子的模樣,不過據說他的西北舊部活動頻頻,那頭現在正是烽煙四起的時候,鬼知道這和容王穿一條褲子的起王爺到底要幹什麽。
更何況曾經的京城之變哪個老臣不記得,這家夥十五年前就敢帶兵殺進宮內,誰會相信他真會因為死了爹而哭成這樣。而且他被老皇帝囚禁了那麽多年,放出來的時候感不感皇恩那不知道,沒準暗地裡把老皇帝恨得咬牙切齒了。
鎮王那邊的態度也是奇怪,一樣的閉門謝客,據說不管是溫家的人還是其他派系的全去拜訪無一例外吃了閉門羹。不過人家倒沒稱病,該他去吊唁的時候他就去,其他時間是誰也不見,沒人鬧得清這楊家到底是什麽態度。
鎮王的態度也是眼下京城百官的態度,馬上就要一朝天子一朝臣了,這時站隊可得小心翼翼。東宮眼下有溫家確實勢大,但內有容王外有定王,可以說身為外臣的在這時候稍不謹慎很容易就會引火燒身,
今兒總算是要開早朝了,皇太孫還沒登基,所以這早朝依舊是以儲君之尊維持的。
文武百官依舊帶著孝,在瑟瑟寒風中等待了一上午才聽見了太監的一聲上朝。按照位份先後進入金殿之後,一個個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沒有言語,誰都看不清現在的局勢自然沒人會在這當口上輕易的開口,哪怕是芝麻綠豆小的事都害怕引來別人的猜疑。
儲君之服加身,即使強挺著腰板但臉上卻是哈欠連天。[;超多好看小說]趙沁禮睡眼腥松無精打彩,自然沒人相信他是憂傷過度所致,頂多就是昨晚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百官前列,今日只有兩位王爺站著,容王稱病不朝,剩的只有鎮王和起王了。這二位曾經有過節,上了朝除了客氣的打聲招呼外也沒什麽談的,自然早朝就從這二位爺的臭臉色開始。
一旁的老溫遞了個眼色,禮部的官員立刻上前,大說些什麽順應天命,應盡早位登九五之類的話。表達的意思無非就一個,老皇帝死了,皇太孫這投胎技術好的家夥順理成章就是下一個皇帝,誰要不服的話那就是謀逆,那就是在懷疑老皇帝被人戴了綠帽子。
皇太孫以位份而言,登基九五確實是名正言順,老皇帝在的時候他就是儲君了,自然現在要是老皇帝不詐屍反悔的話,下一個皇帝是他那是勿庸質疑的事,這也是這年頭很是講究的正統天嫡。
朝堂上禮部的那些人吹得天花亂墜,溫家的人在一邊煽風點火,上演了一出忠臣擁君的好戲。這過程中起王和鎮王始終都沒說什麽,任由他溫家的人搭著台唱大戲,想怎麽唱就怎麽唱。
一聲退朝以後兩位王爺就各回各家,老實得實在讓人有些納悶。
退了朝以後,身為儲君的趙沁禮立刻沒了身影,據說他並沒有去靈堂吊唁,這功夫也不知道又跑哪瘋去了。打聽到消息的人無不搖頭歎息,這皇太孫也太不像話了,現在這情況都不知道收斂一點,難道他就不怕這些荒唐行徑會惹來不孝的非議麽。
朝廷壓著各地近一段時間的奏折,很多情況百官都不清楚。其他大臣的權利大多在這時候架了空,朝堂上儼然成了溫家一派獨大的地步,雖然容王的勢力也是不小,不過這段時間都是避其鋒芒並沒有與他們起爭執。
此時的容王府內,劉品陽和已是衙司的師爺分落而坐,品著杯中之茶卻是品不出半分的醇香。沒多時一身素服的容王從屏風後走出,二人剛要起身見禮的時候,容王馬上擺了擺手:“都不要拘禮了。”
二人趕緊坐下,容王徑直的坐到了主位之上,歎息了一聲說:“品陽啊,這段時間我托病不出,順天府那邊恐怕也是舉步為艱。我門下的那些官員近日被溫家打壓得很慘,大權旁落的就不說了,有的甚至是被貶出京或是鋃鐺入獄,溫遲良這是要下死手了。”
“王爺,溫家也太放肆了。”劉品陽皺著眉頭,茬憤不平:“眼下皇太孫還沒登基他就如此張牙舞爪,倘若是等他君臨天下的時候,莫不是連王爺他都不會放過。”
“人之常情嘛。”容王咳了一下,苦笑著:“溫遲良不傻,眼下朝堂掌權的三位王爺中我最是落魄。定王有個東北大營在手,他不動手的話溫遲良也不敢主動招惹他,鎮王貴為楊家之首有三公和雙極旗的支持,反倒比我這皇家王爺更讓他們避諱。”
“王爺。”師爺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我暗地裡查看了近日的奏折,溫家的人脈開始大肆的調動,手握實權的人越來越多。甚至京城禁軍,乃至九門上下都有他們的人,除了楊家的雙極旗他們滲透不進以外,溫家幾乎控制了京城內外全部的兵力。”
“是啊,兵部還有個師俊,他溫遲良動起手來更事半功倍。”劉品陽眼神一冷,咬著牙說:“上次刑部居然敢開了拘令上我順天府拿人,這事若不是溫家指示,給他一百個狗膽他們都不敢招惹到我們順天府的頭上來。”
“鎮王那邊呢?”容王沉吟了許久,這才嘶聲一問。
“依舊沒有動靜,鎮王似乎是想置身事外。”師爺琢磨著,皺著眉頭說:“京城這頭姓楊的老實的有點過頭了,不過江南那地界上敬國公鬧騰得太歡了,據說還搞了個什麽鑄造局還讓個洋女人當那的首官。雖是可笑,可在這敏感時候私設衙門,總感覺他似乎是在向朝廷挑釁一樣。”
“三公已名存實亡。”劉品陽冷笑道:“成國公身陷西南尚不能自保,兩廣水災嘯國公一脈元氣大傷。眼下只有個不知輕重又囂張跋扈的敬國公在上蹦下跳,鎮王手握雙極旗大軍,若不是因為他們立場不明的卡在中間,恐怕各派各系也不會如此安穩的對峙著。”
“是啊,楊家這不明不白的態度著實害死人!”容王苦笑著,這事想想真可笑,一位異姓王橫插其中,在他的態度沒明朗前皇家之人竟然都不敢明目張膽的內鬥,實在是諷刺。
“王爺,那我們。”劉品陽隱晦的問了一句,畢竟眼下容王的局勢也很尷尬。
“等吧,等溫家和定王兄誰先動手。”一直病態的容王眼裡突然凶光一閃:“我將京城的局勢拱手讓出,就是為了讓溫家壯大起來,讓他們羽翼大豐會忍不住先行發難,而我們最後的一切都取決於起王弟西北舊部能不能集結起來。”
這話一出,劉品陽放心的點了點頭,王爺即使落魄到此依舊有那雄心。可擔憂的是他卻隻字不提曾經交好的鎮王,看來想拉攏到楊家的支持是不可能了,他雖能口出雄言,但即使起王真的集結起了西北大營恐怕也不夠與其他人一爭。
鎮王的冷眼旁觀對於容王府來說打擊更大,如果未來的大亂中鎮王選擇不依靠任何一派,那也不會有人刻意的去與楊家為敵。這樣一來等於三方都有了一爭的實力,沒了雙極旗這支大軍的橫插一手,反而才能打破這看似平衡的對峙。
溫遲良這是破釜沉舟之舉啊,既然楊家的態度是誰都不支持,那他即使將信將疑也不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他先對容王下手了,眼下老皇帝仙逝,他的權利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在此時動手收拾容王的羽翼是最合適不過的。
定王是外憂,他有兵權在手,他真要反的話打起來那是遲早的事,溫家必須有足夠的準備才能在未來鎮壓定王的大軍。而與定王相比,遠下在京城的容王則是內憂,是睡在枕頭邊的隱患。
必須順利登基掌權,到時他才能調集兵馬對抗定王。而京城內的容王就成了最不穩定的因素,只要將容王的羽翼斬去,溫遲良才有精力大張旗鼓的扶持新皇登基,眼下的容王即使什麽都不做依舊是東宮的心腹大患。所以這時老溫等不了了,只要鎮王依舊坐壁上觀的話,這就是對付容王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