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樹林內安靜得有幾分詭異,風一吹拂樹葉嘩嘩做響很是滲人。林裡黑暗的角落裡橫著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即使視覺不清晰但也可看見地上的血水橫流一地,一看就知道剛發生過一場惡戰。
即使這些人都身穿平民之服,但手持兵器極是精良,個個可說都是狼虎之年的壯漢。若說他們是草寇而集的土匪恐怕沒人肯信,京城周邊都是重兵把守,哪可能養得住這樣一群精悍的強人。
城門大開,官道上一支數百人的隊伍騎著高頭大馬行色匆匆,殺氣騰騰連守門的禁軍都不敢多看一眼,直到這支騎隊遠去的時候,一直藏匿在樹林裡的人這才松了口大氣。
屠浩手裡握著砍得幾乎開了卷的大刀,刀上已是血跡班班沒了往日的鋒芒,喘著大氣說:“世子,看這隊人馬雖然也沒穿官服,不過這時候能出城的絕不是平頭百姓,難道又是溫遲良的爪牙不成?”
“不,看樣子不像。”趙沁雲此時也有些灰頭土臉,但思索片刻還是搖了搖頭說:“溫遲良那老狐狸既然能設計埋伏的話,那他絕不會乾這種拖泥帶水的事情,倘若一開始埋伏在這的人馬有幾百的話,我們估計就載了。”
趙沁雲看似沒多大的傷,不過這會也是氣喘籲籲極是疲憊,身上雖不見血但硬傷也有好幾處。身為一直從軍的武王之子他也不是怯弱之輩,動起手來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這會丟棄在旁的大刀都不知道砍翻了幾個人。
“也是。”屠浩點了點頭,細一看遠去的兵馬,行色匆匆倒也不像是在搜尋什麽人。
“容王叔,這到底是想幹什麽?”趙沁雲眉頭隱隱一皺,盡管一開始就知道溫家肯定會對自己下手有所提防,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向自己通風報信的居然會是一直面合心不合的容王。
二王和東宮一向不合是真的,輿論似乎都把二王捆綁在一起。但趙沁雲心知肚明自己的父親與這位容王也是不合,表面上是兄弟之情,但一人手握兵權盤踞東北,一人笑裡藏刀伏於京城,大家都心懷鬼胎根本不是一個路子上的人。
“不管這些,世子,我們還是速回大營吧。”屠浩召集起帶傷的一眾手下,這時也沒條件去包扎身上的傷口了。
遇到這樹林裡的埋伏早在預料之中,這些埋伏之人雖然也沒穿官服但看身手和兵器並不是一般的官差,恐怕他們都是精銳無比的大內侍衛。這一場惡戰險像環生,好在東北大軍禁衛營的高手也不是吃素的,殺了個白熱化最後還是取得了一場慘勝。;[]
趙沁雲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此時身後剩的護衛連屠浩在內不足十人,如果再遇上別的埋伏恐怕無法逃脫了,他自然也明白眼下自己身處的險境,那是喘口氣都有可能喪命的境地。
一行人趁著夜色迅速的朝運河邊跑去,這一趟出行是早有準備,但趙沁雲心裡有數眼下的運河延路恐怕還有水師的官兵把守著。想走水路回東北是不太可能的,那邊事先準備的兩艘小船不過是迷惑溫家的眼線而已,想快點殺出重圍最好的辦法還是騎馬。
果然,碼頭上火把密集得很,京城衙門的兵早早就等候在此。原本碼頭水師的那些人全被抓了起來,一開始就準備的那些小船也被抗到了岸上,趙沁雲頓時冷笑一聲,這些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這是官場上自古的規矩,也是京城裡最現實的定律。從一開始接觸水師這幫人開始趙沁雲就沒把希望放在他們的身上,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將自己出賣得這樣徹底,徹底得可以說是過河拆橋的地步。
密集的火把照耀下,河邊的官兵約摸二三十人,看官服應該是普通的衙差而已,乾這種差使的大多都是混吃等死的酒囊飯袋,有落井下石之事他們比誰都殷勤,但事實上這幫人動起手來卻是馬上逃命的主。
屠浩一看頓時蠢蠢欲動,握緊了刀盤算著怎麽樣用最快的辦法解決他們,盡管自己這頭不剩幾人了,但還是自信殺掉這些廢物易如反掌。
“公子,他們那就有官馬。”屠浩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心裡已經計劃好了一動手怎麽把他們全乾掉。
水師碼頭上確實有幾匹高頭大馬,看樣子還是不可多得的好馬。眼下水路走不了最需要的就是馬匹,也難怪屠浩動心了,畢竟眼下境況再是窘迫但要對付二三十個廢物他還是胸有成竹。
“別輕舉妄動。”趙沁雲極端的冷靜,悄悄的打量了一會後冷笑道:“屠兄,恐怕碼頭邊埋伏的遠不只這些人,他們既然拿住了和我們私通的人為什麽不押解回京,偏偏還派些酒囊飯袋在這磨磨蹭蹭的,我看是故意要引我們上鉤啊。”
屠浩聞言朝河面上看去,果然,地面上看似乎很是空曠沒幾個人。但黑暗的河面上漂泊的船隻卻是不少,這些船漂泊得很是緩慢又不靠岸,恐怕裡頭埋伏了不少的人馬,一但有情況的話他們就能迅速的上岸堵截掉所有的去路。
眾人心裡不禁唾罵,這手還玩得真陰險,月黑風高看不清河面上的情況,真要動手的話恐怕就被人家甕中抓憋了。看來這些在岸上遊蕩的廢物都是誘餌,真正的埋伏都在河面上,不細心一點的話還真察覺不了。
“這群王八蛋。”屠浩低聲怒罵,不知道罵的是狡猾的溫家爪牙,還是這些實在靠不住的水師官兵。
想從運河邊搶馬看來太過危險了,而且明知人家設了陷阱也不可能主動往裡投,一行人只能退回樹林裡再加商榷,眼下溫家的爪牙在京城四周大肆的搜捕。
如若沒有馬匹就貿然趕路的話,恐怕不到天亮就會暴露行蹤,到時候被大批軍馬追上的話就無力反抗了,所以眼下即使危機四伏但也是急不得,只能趕緊再想一個脫身之策。
怕被發現眾人也不敢生火,幾個傷號惱怒之余也趕緊拿出酒來飲了幾口驅散夜晚的寒意。趙沁雲坐於一旁苦思著,晚上若不是有容王府的印信恐怕連城都出不了,不過溫家那老狐狸確實心思縝密,在京城內動了手外圍還派這麽多兵馬以防不測,自己眼下的處境真是舉步為艱啊。
按傳信之人所說,溫家應該是料定那一百多人也不可能殺得了趙沁雲,雖然大內高手身手都不錯但溫遲良沒狂妄到那地步。定王手下也是高手如雲,此次進京的人馬也是個中的好手,想一舉將之殲滅那是不現實的。
所以除了進府偷襲的這一波人外府門不遠處還有一千多的禁軍在候命,他們是黃雀在後恐怕第一波人都不知道有這樣的安排。禁軍的人就等著王府一亂他們立刻衝進去剿匪,不由分說把兩邊的人全都砍死,製造一個雙方同歸於盡的現場。
這樣一來他溫遲良就能和朝廷百官有個交代,是賊人夜襲王府,禁軍忠心救援無奈那時世子已遭了毒手,只能殺賊而又無力回天。官場上的事歷來就是這麽操蛋,盡管誰都知道這事**不離十就是老溫乾的,除了殺人以外他還把自己的人都滅了口,但只要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誰也不會傻乎乎的去找他麻煩。
夠毒的,趙沁雲面色猙獰的笑著,若不是容王突然出手的話,恐怕自己身處京城還真逃不了這溫家的毒手。
“世子,不能再這麽呆了。”屠浩悄悄的湊了過來,面色嚴峻:“差不多就要天亮了,等百姓都出來的時候我們就沒地方藏身,再不快點走的話,天一見亮大批的禁軍就會四出巡邏,到時候我們就全都走不了。”
這時,水師碼頭邊突然是慘叫連連,喝殺之聲連連不止,原本安寧的一片但在瞬間就打得熱火朝天,明顯是被人偷襲了。
“世子,您快看。”屠浩趕忙跑過去一窺,頓時欣喜的喊了一聲。
趙沁雲頓時精神一震,匆忙的過去一看驚得有些目瞪口呆。水師碼頭上官府的人竟然全被一夥黑衣人乾掉了,那些人明顯是有備而來,不只把碼頭上的人宰了個乾淨,還有不少小船在圍剿著船上埋伏的人馬。
這些人的身手極強,殺起一般的士卒可以說砍瓜切菜一樣容易,個個都是黑衣蒙面明火持杖,動起手來狠毒無比幾乎招招奪命,其惡毒之手段比賊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他們的偷襲之下河面上埋伏的人馬根本沒還手之力,即使想逃跑也不可能,一頓砍殺之下竟然不留半個活口。
小運河上頓時血流班駁,黑衣人們訓練有素的將血肉模糊的屍體全丟進了河內,擦拭掉兵器上的血跡後集中到了一塊銷毀。為首的一人明顯消瘦了一些,不過站在人群的前列很是顯眼,約摸三十左右的年紀但卻有一種莫名的滄桑。
“世子,您可以移尊步了。”那人轉過頭來,眼睛直盯著趙沁雲藏身的樹林。
“這人,是誰啊?”屠浩頓時大骸,因為一瞬間所有黑衣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這邊,明顯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查清楚自己的藏身之處。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趙沁雲一咬牙站了起來,心裡清楚以這幫黑衣人的身手他們真想動手的話恐怕直殺小樹林來自己是插翅難逃,而眼下他們不為難自己,恐怕這時候有峰回路轉的機會。
“世子,不可鹵莽啊。”屠浩緊張的阻攔著趙沁雲,依舊警惕的看著下邊那些黑衣人,畢竟他們都是來路不明的強人。
“屠浩,我們躲不了。”趙沁雲神色一肅的搖了搖頭,一邊朝他們走去一邊斬釘截鐵的說:“這夥人如果是溫家的人,那他們剛才直接動手偷襲的話我們斷無活路,眼下看情況既然他們非友但也非敵,這時候我們也躲不下去,就看他們想幹什麽了。”
話說完,趙沁雲強定心神從容不慌的走去,屠浩一看也沒辦法,只能帶著人警惕的護在了趙沁雲的旁邊。
“世子果然有能耐,這一夜為了抓你溫家可是調動了許多兵馬,誰又想到你就躲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為首之人明顯文弱,眼見趙沁雲走來作了一揖,態度可以說是不坑不卑。
“這位先生,明人不說暗話。”趙沁雲沒和他客氣,冷著臉:“沁雲孤身在京城卻如過街老鼠般的落難,先生出手相救恐怕是授人之意吧,不知是誰惦念舊情這時居然敢救沁雲一命。”
“手足之情,血脈之情啊。”為首之人呵呵一笑也不言明,命人牽來了幾匹高頭大馬後笑咪咪的說:“世子,我們為世子備下的馬這些都是少見的千裡馬,雖然比不上那絕世的汗血寶馬,不過也是萬中挑一的良駒,長途跋涉的話是最合適的寶馬。”
此時,水師原本準備著的那些馬匹開始拉稀了,伴隨著臭味馬匹都腿軟跪地,散落一地的巴豆極是顯眼。屠浩一看臉都綠了,若真是搶了這些馬的話,恐怕跑不了二裡地就會被後來的追兵趕上。
“沁雲明白了,謝謝皇叔。”趙沁雲微微一楞也沒說什麽,翻身上馬後轉身就走,屠浩眾人也上了馬緊緊跟隨。
趙沁雲此時也沒精力再糾纏什麽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留下來也只會夜長夢多。
為首的師爺呵呵一笑揮了揮手,一眾黑衣人立刻潮水一般的散了仿佛沒來過一樣,隻留下了遍地死不冥目的屍體。
眾人策馬馳騁,風行雷厲的遠離著京城的防禦范圍。馬匹之上,趙沁雲細心的發現馬上還攜有不少的銀兩和乾糧,沉吟了一下突然冷笑說:“容王叔還真是心思縝密,不過不知他救我一命是為何,難道眼下的他敢於和溫家大打出手麽?”
“世子,不管那些,咱們趕緊回軍中。”一旁的屠浩性子梗直可想不了這些,一邊用力的抽著馬鞭一邊咬牙切齒的說:“溫家這事老子記下了,等王爺揮師京城的時候,老屠要第一個殺進城來,不將他溫遲良搓骨揚灰難平我心頭之恨。”
“是也。”趙沁雲也是眼裡凶光一閃,想起這一夜的驚魂,也是恨不得將溫遲良碎屍萬斷。
這一行死傷慘重,逃出京城的人馬不足十人,兩位副統拚死拖住了他們,下場恐怕也是難逃一死。兩位副統一直與屠浩親如兄弟,雖是有上下之分但趙沁雲也知道他們視己如弟,有庇主之意又有護弟的手足之情,一想起他們的慘死心裡頓時有一口難平的恨。
快馬奔馳,天剛見魚肚白的時候就趕到了十裡口子,這裡雖有個關卡但防衛很是薄弱。就在趙沁雲咬著牙準備帶人衝過去的時候卻是眼前一亮,關卡的官兵卻都被人乾掉了橫屍路邊,路障也是被人抬走了,眼前是門戶大開一片平川啊。
“走。”趙沁雲不敢有半點停留,立刻帶著屠浩活速的衝了過去。
屍體的旁邊,幾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正在擦拭著帶血的大刀,馬隊衝過去的時候他們只是抬眼一看也不加理會。趙沁雲一看這幾人的模樣頓時心裡一骸,這些人個個個凶神惡煞不同於常人,如此的狼虎之兵即使東北大營裡也挑不出幾個。“哥幾個,回去喝酒了。”將刀收好,胡武看都不看絕塵而去的趙沁雲,笑呵呵的拉著兄弟們往京城趕,一地的屍體的他們的眼裡仿佛是一地的牲畜一般,隨意丟棄喂了牲畜反而是個功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