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不是那種為了一時口舌之快而大放撅詞的人,尤其是當著這四人的面說鎮王的壞話那更可以說是沒必要甚至是不可理喻的行為,鎮王已死談論他的功過沒任何的利益可言,若是因此讓這四人記上了仇那更是得不償失。
而且據傳聞這位主沒事的時候一字都不肯多言,既行事低調又有那麽多讓人始料不及的手段那他肯定是那種心計很深的人,那今天這番所謂的牢騷肯定是有他的用意,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惹起四人反感的情況下大放撅詞。
聽完這一頓牢騷後他們終於感覺到了疑惑,明顯敬國公的不敬之言不是單純的發牢騷或者是在給他們下馬威看,他若是如此膚淺之人的話斷不可能在有今時今日的滔天權勢。
最是睿智的黃陽羽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敬國公看似跋扈而又張揚的說著王爺的壞話,是不是發牢騷不清楚不過這番話卻是故意在說給他們聽的。
四人一開始憤慨,不過稍微一琢磨也明白了楊存為什麽要厭惡的斥罵著楊術站在鎮王身份上的思想,或許是真的厭惡,不過也是有著站在他的角度不得不考慮的忌憚。
這明顯就是在提醒他們最好轉換一下想法擺低自己的姿態,即使他們是曾隸屬於鎮王的精銳大軍,是代表著楊家鐵血和戰無不勝的狼虎之師,但那一切已經是過眼雲煙了。
現在既然投於楊存麾下最好不要再抱著過往正統嫡傳高高在上的想法,因為這位主不僅對這所謂的楊家之主的名號嗤之以鼻,更不會因此而對他們高看哪怕是半眼,甚至還得因此顧慮這支軍隊能不能掌控得住。(;)
畢竟誰都不需要一支桀驁不訓的兵馬,若是這支軍隊還保持著鎮王在世時的高傲和自負那絕不是好事,相反這種思想包袱反而可能成為一個約束著自己的累贅。
或許這支奇兵的歸順是一個收獲,但站在上位者的考慮而言,楊存更擔心這支軍隊的軍心自己約束不住,那樣的話反而會成為自己勢力中唯一不受控制的不穩定因素,若是有那個局面出現的話他寧可放棄這一支滿心隻效忠鎮王的所謂楊家軍。
說白了,他們保持著為王爺報仇的信念,即使是歸順了也不可能真的效忠楊存,這樣一支軍隊不安定也是一個累贅。
好一個敬國公啊,得到四人的示誠後那麽迅速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利與弊,這種沉著的心計果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四人面面相覷,連最愚鈍的彭武都猜得出楊存的用意了。
“末將等明白了!”黃陽羽深吸了口大氣,恍然大悟後這才恭敬的說:“我等現在就是一支沒有立命根本的孤軍而已,如果公爺肯收留的話我們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王爺已死適者已矣,末將等必唯公爺誓死追隨,也會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敢有那逾越嬌奢之舉。”
“公爺醍醐灌頂,末將等明白了。”其他三人亦是一樣,互相點了點頭後立刻肅然出聲。
“明白就好了。”楊存點了點頭,讚許的看著他說:“並非是本公小器,只是你們一直身為鎮王府的嫡系大軍難免會有些眼高於頂,即便你們不承認但多年身處高位的脾性一時半會也扭轉不過來。此次投誠而來不敲打是不行的,畢竟本公得讓你們面對現實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和處境,否則的話就怕你們誤人誤己。”
“末將謝公爺提點。”黃陽羽恭謹的作揖,他倒是一點即透,心裡馬上想明白了楊存這麽刺激他們的用意。
看黃陽羽毛的態度其他三人也是若有所思,隱隱都猜到了楊存顧慮的原因是什麽了。
彭武一向梗直有什麽說什麽,一想明白立刻脫口而出道:“末將想明白了,公爺這是叫我們不要再想過去的事不要在想著自己是什麽王牌嫡軍,既然一心跟著公爺乾就得放下那些狗屁架子,不要再惦記著以前的身份和地位。”
“明白就好!”楊存笑咪咪的點了點頭:“那你們又有誰敢大聲的告訴我,你們跟著我是為了幹什麽。”
“為了給王爺報仇。”元宏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以前的心理作祟不敢說出那大不敬的話。
方忠平倒是大大咧咧,立刻是滿面陰沉的說:“公爺就不必再擔心了,男人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上半輩子我們效忠王爺效忠朝廷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而這下半輩子末將要乾的事就是造反,效忠楊家討伐那無情無義的朝廷,我們這支孤軍是楊家的大軍,我們能為朝廷血戰沙場也會義無返顧的成為朝廷口中的叛軍。”
“沒錯,我們還嬌情什麽。”黃陽羽亦是面色激動的怒吼道:“眾家兄弟們,既然咱們記掛著王爺的血海深仇那還有什麽可顧及的,這個反老子是造定了,管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朝廷什麽忠臣之名。沒了王爺就沒什麽鎮王雙極旗,咱們現在就是楊家的叛軍,咱們等的就是隨著公爺一起殺上京城的那一天。”
“沒錯,宰了他狗娘養的溫遲良。”彭武更是粗俗,怒聲罵道:“殺了狗皇帝,搶了他的妃子坐了他的江山,等到那一天的時候老子一定要當著溫遲良那狗賊的面睡了他老婆,再把狗皇帝從陵墓裡拖出來鞭屍,搓骨揚灰祭奠那些被他害死的楊家子嗣。”
“媽的,你小子早就惦記人家老婆了吧。”方忠平在旁忍不住笑罵一聲,倒是讓幾乎誓師般激動的彭武鬧了個大紅臉。
在座之人都是哄堂大笑,徘徊,猶豫,緊張,壓抑和不悅過後所有的擔憂在這一刻全都支離破碎了。
現在他們心裡已經能坦然的接受這個現實,不再拘泥於以前那些為人臣子的思想,而是開始潛移默化的接受了造反叛亂這個事實,是啊,直到這個地步他們也沒必要掩耳盜鈴了。
他們四人雖都不是楊姓,但對於楊家的忠誠絕不遜色於有血脈傳承的任何一個楊家人。百年了,從祖輩開始他們就是追隨楊家征戰沙場的家臣良將,來自於血液裡的傳承已經沿襲百年,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會被無數遍的灌輸著同一個思想:
士為知己者死,百年的忠誠是不容撼動的,這份世襲下來的忠誠到了太平盛世面對著皇家的權威或許會有動搖的時候,可一但被激起的話他們就會進入最原始的狀態,因為他們追隨了百年的是楊家的鎮王,而不是朝堂上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皇帝。
楊存陰森而又得意的一笑,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這群家夥終於不再被以前的思想束縛,最起碼他們不會鑽著牛角尖和楊術一樣為了狗屁的所謂信念而一條道走到黑。
識時務者為俊傑談不上,只不過他們的出身和脾性讓他們更能接受一些殘酷的現實,而不是像楊術那樣作繭自縛用忠臣的名號自欺欺人,即使後悔了也寧可愚蠢的選擇戰死,不願動搖自己的信念和心裡所謂的忠誠。
有時候一些思想就像紙一樣的單薄一撕就破,所謂的信念很容易被殘酷的現實扼殺。
就像現在的他們一樣,之前可以忌憚朝廷的威望而憂心忡忡,現在想開了也可以憤慨的怒罵著他們心底裡厭惡的朝廷,一句句大不敬的話可以說是驚世骸俗,唯有這樣才能發泄得了他們心裡的那股怨氣,徹底的毀滅他們心中最後的顧及讓他們敢於光明正大的仇視朝廷。
這種放縱就似是去掉了他們身上一直約束著他們的枷鎖一樣,只有毀滅掉過往那些思想和信念他們才能坦然的接受造反的事實, 坦然的把手裡的刀揮向那效忠了半輩子的朝廷。
楊存明白他們在進退兩難的境地上那過往的忠誠已經搖搖欲墜了,而自己必須做的事很是簡單,那就是徹底撕碎這張約束著他們的紙,一道不堪一擊卻又冠冕堂皇的障礙。
如紙一樣的單薄,可在楊術的身上又如山一樣沉重得讓人幾乎窒息,讓人根本無法承受一但逾越後會帶來的壓迫與痛苦,或許這就是人與人的區別。
楊術就是被這看似單薄的信念所害死的,他自負卻又冥頑不靈,作繭自縛硬生生的把自己逼死,而在臨死的那一刻他的懺悔更是可笑,竟然還留下了所謂的遺命,這在楊存看來不過是一個小孩子乞求原諒的手段罷了。
那封信,那個世襲鎮王的大印是什麽,小孩子的過家家麽?楊存淡然的一笑,楊術啊楊術,哪怕到死的時候你是後悔了但依舊沒有醒悟,這樣的手段只會讓我嘲笑你,並不可能得到你心底裡乞求的那一絲尊重。楊存鄙夷的態度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不屑。世襲鎮王楊存之印,可笑的他死在了這個虛名的束縛之下,難道他覺得自己也會在乎這個所謂的第一武王的封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