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斐蹭蹭蹭邁著大步往前走,那速度簡直就跟開了外掛似的。
袁璐那提溜著裙子一通跑啊,差點沒把半條命跑丟了。她好幾次實在跑不動了,想開口讓高斐等等她,可話到嘴邊又給咽下去了。這說出來就跟認輸求饒似的。
澈哥兒可能去的地方都先去搜了,尤其是庭院湖邊假山這些天黑後會比較危險的地方,都派了格外多的人手。
袁璐倒覺得他不會往那裡去,多機靈的一個孩子啊,還能知道哪裡危險不該去麼。可也是跟著去找過,沒找到也算心安。
終於一路摸到了邱繡的小院子,那地方偏僻的很,除非是沖著她那裡去的,否則常人根本不會經過。
高斐對身邊的二和揚了揚下巴,二和立即會意,帶了兩隊人先進去了。
邱繡在屋裡就聽到響動了,也猜想這應該是成國公找過來了。
澈哥兒已經被哄著睡著了,邱繡給他把薄毯蓋好了,攏了攏頭髮就往外走。一出去就嚇了一跳,這院子裡好歹站了三十個男人。這人臉在火把下一映,看著還都怪猙獰的。
高斐正站在院中央,見她出來,直接就問她:「澈哥兒可在你這裡?」
邱繡也看到了站在他生活的袁璐,這下也笑不出來了,就僵著笑臉給她們行禮道:「妾身見過國公爺,見過夫人。哥兒確實在我這裡,現在已經睡下了……」
高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轉頭對袁璐揚了揚下巴。
袁璐瞪了他一眼,但還是進屋去看澈哥兒了。果然澈哥兒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她剛把他抱起來他就醒了,小腦袋耷拉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奶聲奶氣地喊了她一聲「娘親」。
袁璐應了一聲,調整好姿勢就把他給抱出去了。
高斐見了就說:「你抱著他做什麼?他這麼大個人還不能自己下地走了?」
袁璐就抱著澈哥兒往後退了退,「孩子睡著了,你小聲點。」
「慈母多敗兒。」高斐嘟囔了一句,袁璐也沒理他,反正只要護著澈哥兒就對了,別讓這黑面神發起火來又把孩子嚇著。
邱繡見縫插針地往前走了走,輕聲道:「哥兒在我這裡吃了晚飯,半夜也許還會餓,之前哥兒說妾身這裡的飴糖好吃,妾身這就讓人包一些給他帶回去。」
「不用了。」袁璐將澈哥兒交到奶娘手裡,看著她說:「你倒是個好的!我這都快將整個成國公府翻遍了,澈哥兒既然在你這裡,我就問你,為何不讓人去我那裡通傳一聲?就一句話的功夫,讓我和老太□□心,就這麼難嗎?」
邱繡愣了愣,很快眼角就泛起了淚光,她拿帕子拭了拭,「哥兒說她不願意回去,妾身說讓人去跟您說一聲,他就又哭又鬧的。妾身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哥兒這樣不落忍……」
袁璐冷笑了下,「‘不落忍’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嗎?邱、姨、娘!」
邱繡聽了眼淚掉的就更厲害了。
「你廢話真多。」高斐突然出聲。
邱繡跟遇到了救星似的,立刻抬頭望著他道:「妾身真不是故意的,國公爺明鑒。」
高斐也不去回應她那滿含期盼的眼神,只是朗聲吩咐道:「將院子裡的下人都拉出來跪成一排,一人杖打二十。主子糊塗他們也是死的,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他的語氣比他的臉還冷,邱繡不由就打了個抖。
「等一等。」袁璐說。
高斐看了他一眼,心想難不成這小袁氏還要幫著這邱繡講話?真是見了鬼了。
袁璐當然沒那麼蠢,她只是說:「這院子裡有個老媽媽,今日讓人和我說了生了病,我派醫女來看過了,確實是不大好,畢竟是上了年紀又帶著病下不了床,就饒了她吧。」
高斐「恩」了一聲,也沒說什麼。
很快雪蘭、雪雁、梅香被押著跪成了一排。
雪蘭和雪雁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猛然看到院子裡多了這麼多人,國公爺和夫人還都在,嚇得腿都軟了。
高斐看了她們一眼,繼續道:「少爺在你們這裡你們都不知道去夫人那裡通報一聲嗎?你們吃著成國公府的飯,難道還不知道到底應該聽誰的話?哼,都是被慣得忘了自己的本分!」說著一聲令下,就讓手下的人開打了。
袁璐這才注意到,高斐帶來的這些人手裡都帶著棍棒,顯然是有備而來。
三個丫鬟也不敢爭辯哭叫,院子裡就聽到棍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
高斐手下的人都有功夫底子,她們挨了沒幾下就跪不住了,身子往下軟著,眼看就要暈過去。然後旁邊就有人去把她們架起來。一直到打滿了二十下,才把她們放開。
邱繡的臉色煞白,雖然這棍子沒打在她身上,可這大庭廣眾下這麼打她身邊的三個丫鬟,不就是打她的臉麼?!
高斐看著趴倒在地的三人,再冷冰冰地瞥一眼邱繡,只說了四個字——「好自為之」。
邱繡也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了,木著一張臉站在一旁。
高斐走到看好戲的袁璐身邊,沒好氣地說她:「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回去?」
剛看了他那說一不二的樣子,袁璐也有些犯慫,感覺拉著奶娘往回走了。
老太太還在等著,夕食都沒吃呢。一直到看到奶娘抱著的澈哥兒,她親自上前將澈哥兒看了一通,吊著的那顆心才放了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太太坐回椅子,問袁璐說:「這是在哪裡找到的?」
袁璐就說:「從邱姨娘那裡。」
老太太一拍桌子,「哼,又是她!看著就是個不省心的,沒想到這才幾門就已經糊塗成了這樣!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她進門。」
當然老太太這樣的話也只是氣頭上說說而已,邱繡進府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
「您也別生氣了,國公爺剛已經罰過她院子裡的人了。」
「這才罰了幾個下人頂什麼用?今兒個的事情就是她擺明瞭在找事!我看哪,不找機會把她熏得服帖了咱們府裡往後還多的是事。齊國公府出來的女兒,竟然這麼上不得檯面,真不知道是怎麼教養的……」
老太太罵夠了以後,就打量了下高斐的臉色,然後話鋒一轉說:「找到了就好,澈哥兒還睡著就先讓奶娘抱下去吧。你們倆還都餓著肚子吧?就在我這裡吃吧。」
這就是為了防止高斐將怒火延及到澈哥兒身上,高斐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娘。
老太太看兒子不說話,就挺尷尬地笑了兩聲,然後扭過頭就給袁璐打眼色了。
袁璐能怎麼辦呢,高斐現在心裡最惱的,估計邱繡排第一的話,她就得排第二了。哦不,或許他還會覺得是因為她沒有看顧好澈哥兒才讓他跑了出去,她得排第一才對!
沉默了半晌,高斐說:「澈哥兒我帶走,夕食就不在這裡用了。」
老太太一聽他要把澈哥兒帶走,馬上就急了眼,「你怎麼還要把孩子帶走?這人都找到了,也沒出什麼大事。況且他都睡下了,有什麼事等他明天醒了再說不行嗎?」
高斐仍堅持道:「今天的事就能看出這孩子太過驕縱,性子都是你們慣出來的,從今往後澈哥兒就跟我同吃同住!」
「怎麼就是驕縱了?」袁璐爭辯道,「往日您不在府裡,哥兒是再伶俐不過的了。也不知道給老太太添了多少歡樂。怎麼您如今這樣說,倒好像我們害了他似的?」
高斐瞥了她一眼,「她這性子難不成還對他有益?你也說了,往日是我不在府裡,現在我回來多時了,還不能讓我這當爹的親近親近自己兒子了?」
袁璐被他問的沒話說了,澈哥兒確實不喜歡他爹,但也輪不到她來決定孩子該跟誰親近。
老太太十分擔憂:「斐兒啊,澈哥兒還小啊。」
「娘,你放心,兒子心裡有數。」高斐也不想跟她們多說,直接就去奶娘手裡抱澈哥兒。
澈哥兒其實早醒了。他娘親抱他出來的時候他就醒了一半,等到了院子裡聽到了他爹的聲音,他那另一半睡意也早被嚇沒了。
但因為怕他爹罵他,他也就一直閉著眼睛裝睡來著。
現在聽說她爹要把他帶回去,他都嚇懵了。
高斐的手剛接過澈哥兒,澈哥兒就「哇」地一嗓子哭起來了。連高斐都嚇了一跳。
澈哥兒扒著奶娘不肯鬆手,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喊著:「娘親救我,祖母救我,我不跟他走!」
她這淒厲的哭叫聲真是把老太太和袁璐的心都哭的揪起來了,高斐可就沒那麼形心軟了,硬是將他從奶娘身上拽了下來。
澈哥兒一邊哭喊一邊扭動自己的身子,高斐都差點抱不住他。
老太太看著心疼壞了,就對高斐說:「你悠著點,當心摔著他。」接著又輕聲細語地哄著澈哥兒,「哥兒乖啊,祖母在呢。別動別動,當心摔著!」
袁璐也是著急,上前道:「您別和孩子計較,他小呢,不懂事。今兒個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恐怕是嚇著了。您有話好好說,先把他放下來……」
澈哥兒揮舞著手要從他爹的手臂裡掙脫,然後就聽到「啪」的一聲,高斐被他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巴掌。
這聲音太清脆響亮,澈哥兒都愣了。老太太和袁璐都呆住了,屋裡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高斐黑著臉把澈哥兒往腋下一夾,就往外走。
老太太和袁璐這才緩過神來,一前一後地追出去。
高斐健步如飛,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人影。
老太太拄著拐杖大喘氣,「怎麼這會兒功夫就不見了?哎呦,這都什麼事兒!」
袁璐也是擔心,這高斐被撤哥兒當著眾人這麼一鬧,臉上無光,這把澈哥兒帶走了,如果澈哥兒又跟他強上了,可真難保會出什麼事。
想來想去還都怪那個邱繡,想爭寵就自己想法子往高斐面前湊就是,拿孩子做什麼筏子?!她雖然沒討著好,可也就臉上無光,本人又沒挨著罰!
看來還是對她太寬容了些,讓她真的以為自己是個沒牙的紙老虎,前頭她都讓人跟她透過口風,她這裡什麼都忍得,唯獨這算盤打到孩子們頭上就忍不得了!
老太太和袁璐商量了一晚上,也沒商量出什麼結果。
反正第二天一早澈哥兒還要過來給老太太請安,只能到時候再看。
袁璐一回了自己院子,就吩咐青江說:「去廚房知會一聲,邱姨娘那裡不必特意照顧。另外從咱們院子出幾個婆子輪班去她那裡看著。雪蘭雪雁也叫回來,她們老實是老實,有時候卻不會變通,反而縱了那人。你從府裡隨便找兩個十多歲的小丫鬟,明天一早就給邱姨娘送過去。再打點一下府裡上下,讓她們都把照子放亮些。」
青江一一記下了,又問道:「您這是要自己出頭了?」
「出,可不得出麼。」袁璐有意無意地冷笑了下,「要不她真當著後院是她的天下了,今天是還好沒出事。若是真的受了誰的指使,對澈哥兒做了什麼,那可真是什麼都來不及了。還有後院的人也太過鬆散,從前我倒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反正□□的有那些家將家丁之流,只要主子跟前有人可用,便也不用強把人拘在外頭候著。明兒個開始也得改了,你和幾位媽媽商量一下,該是幾人就是幾人,這種事情、決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青江答了聲是,立刻就出去張羅了。
袁璐喝了兩口茶,摸索著杯蓋忽然笑了笑,這場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