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和雪蘭雪雁被打以後,因為男女有別,且她們是被主子打的,唐大夫不方便給她們看。袁璐就派了自己身邊的醫女過去。
梅香等人都是受寵若驚,本想著這回是把府裡大小主子都得罪光了,又挨了重打,能不能熬過去還兩說呢。這忽然派了人過來給她們醫治……
醫女看過她們的傷勢以後,開了藥讓人去抓藥就走了。自始至終都說去邱姨娘那裡請安。宮裡出來的人,還是被太子妃挑出來的,連個風向都不會判斷早死幾百回了。
雪蘭和雪雁上完藥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人抬走了,來抬人的是袁璐身邊的碧溪。
碧溪帶著三五個婆子,進了院門就直奔她們丫鬟的屋子。
一進去,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碧溪拿帕子捂了捂鼻子,進去看清了趴在床上的三個人,就讓身邊的婆子去將雪蘭和雪雁給抬起來了。
梅香強撐著問說:「姐姐這是做什麼?她們也是挨了打,身上正痛著,萬萬不能移動的。」
碧溪道:「夫人發話,讓她們回原來的地方,你們姨娘這裡稍後還會有旁人過來。」
雪蘭和雪雁一聽這能從邱姨娘身邊調開去,也顧不上喊疼了,自己掙扎著就要下床。
邱繡在自己屋裡聽到響動,感覺就出來看。那時候碧溪已經將人抬到院門口了,餘光雖也能瞥見那姨娘出來了,卻也只是當沒看見一般徑直帶人走了。
邱繡看到兩個人被抬走,一時也弄不清狀況,只能就去下人房裡看。
梅香還趴在床上,見了她家主子來,還沒被問話就縮起了脖子。
邱繡說:「怎麼回事?那兩個丫頭呢?」
「剛被夫人身邊的碧溪帶走了,說是派回原處。還說日後會讓別的人過來。」
邱繡聽完這話心頭就是一跳,往日裡府裡的人對自己都還算恭敬,可看剛才醫女和碧溪的態度,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了!難道那袁氏真的要出手了?
邱繡憤恨地瞪了一眼梅香,「沒用的東西!」
袁璐很早就起了身,去了老太太那裡,為的當然不是用朝食,而是等著看澈哥兒了。
老太太也是憂心忡忡,昨兒個一整夜都沒睡好。
兩個人對看了一下,都看到了對方眼下的青影。
老太太唉聲歎氣地說:「我這一晚上哪,心就沒放下來過。就擔心他們兩父子鬧來鬧去鬧成仇。澈哥兒打小就是我疼大的,又沒吃過苦,唉,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我是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袁璐心中雖也是滿滿的擔心,此時卻也只能勸著老太太說:「您也仔細自己的身子,這虎毒還不食子,國公爺再狠,還能害自己兒子?」
「我就怕澈哥兒吃不消啊,唉,這孩子昨晚上哭成那樣,我這心就跟被人伸進去揪了一把似的疼呢……」
袁璐當然又是一通寬慰。兩人正說著話,外頭由丫鬟請安的聲音,依稀就是泓哥兒跟澈哥兒過來了。
老太太感覺喊人去將他們迎接進來,秋心快步走了出去,可帶回來的卻是泓哥兒一個人。
老太太當時就泄了氣了。
泓哥兒給老太太和袁璐見過禮,看她們神情面色十分不對勁,便問她祖母說:」
袁璐就歎息了一聲說:「你弟弟惹你爹生氣了,昨晚上被帶到前頭睡了。我和你祖母都擔心的很。」
泓哥兒想了想,說:「那一會兒我去前頭看看弟弟吧。」
袁璐就將他攬到身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都懂得吧?你爹昨天生了好大的氣,這時候你可千萬別再惹火他。」
其實要不是她最近老是和成國公針鋒相對,袁璐真想就自己去算了。
泓哥兒點點頭,「兒子知道的。祖母和母親都放心。」
老太太讓丫鬟先上了點心,給泓哥兒墊吧墊吧肚子。他也不是很有胃口,心裡記掛著弟弟,沒吃幾口就去前頭了。
那時候已經過了請安的時辰,老太太和袁璐都知道這是高斐不放他回來了。
這個時辰本來是要打拳的,泓哥兒也沒去練武場,而是直接去了他爹的大書房。
高斐這日要上值,這時候已經起了身,正在洗漱。昨晚上他也是一宿沒睡好,澈哥兒鬧得厲害,他把他扛回來以後,他反倒不怎麼敢哭了。
那時候到底已經時值深夜,他仔細地問了問澈哥兒到底是怎麼跑到邱姨娘的院子裡的。
澈哥兒忍著淚,抽抽搭搭地回了話。
高斐看他是真的害怕了,就把他放到他旁邊的跨院去睡了。
這鬧了一晚上,畢竟是家醜不能外揚,他還得吩咐高三,這天府裡大張旗鼓找孩子的事不能宣揚。府裡的人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這一耗,就耗到了子時,他也就洗洗睡下了。
可到了半夜裡,有小廝來報說澈哥兒躲在被窩裡嗚咽地哭,任憑他們怎麼哄怎麼勸,澈哥兒還是止不住哭。
高斐聽了就不是很高興,這不過是換個地方睡,就這樣難受了?他六七歲的時候可就是在軍營裡跟那些十多歲的小兵一起混了。澈哥兒這樣倒像個姑娘家一樣嬌貴了。
可到了跨院一看,聽到那蒙在被窩裡悶悶的哭聲,他心頭也是泛起了柔軟。
「這是怎麼了?」他問伺候的小廝說。
小廝還沒說話,被窩裡的澈哥兒就忽然止住了哭,開始一個一個往外蹦哭嗝。
小廝就輕聲道:「小的是剛進來想給二少爺蓋被子的時候聽到他在哭,小的想先開被子看看,可二少爺死死拽著。小的勸他,他也不答話,只是哭。眼看著都哭了快一刻鐘了,實在沒辦法才讓人把您請過來了。」
高斐走到床邊坐下,澈哥兒就像個蠶蛹似的裹著被子艱難地往裡床移動。
高斐一隻手就把他按住了。
澈哥兒嚇得一動都不敢動了。他爹剛剛才因為他的事收拾了三個丫鬟,他也怕被那樣打,那麼粗的棍子,挨一下肯定也疼死了。剛剛回來沒打他,會不會是因為天晚了,那明天起來會不會就要輪到他了呢?他娘和祖母也肯定不會幫著他,真是越想越害怕,這才忍不住哭起來了。
高斐明顯地感受到了被窩下那個小身子正在輕微的發抖。
「睡覺。」他儘量放緩了語氣。
被窩裡的澈哥兒就真的移動都不敢動了,屏氣凝神地開始睡覺。
高斐在他床前守到了天快亮的時候,終於確定他不會再哭鬧了,這才回了書房。
泓哥兒進了書房,先是恭敬地給他爹請安。
高斐知道他這個時辰過來是為了什麼,應過一聲以後就想看他怎麼說。
泓哥兒道:「兒子聽說弟弟昨夜在您這裡睡得,從小我們就是形影不離的,心中有些記掛,便先來看看他。也等等他,一會兒還要一起打拳。」
泓哥兒對他爹也是存了幾分敬畏的,可此時開門見山的一番話也是說的坦坦蕩蕩。
兩兄弟雖然只差了一歲多,性子卻是天差地別。好歹大兒子是個懂事的,高斐也是老懷寬慰。因此臉色也柔和了幾分,「你弟弟昨晚上睡得晚,我剛讓人去喊了。你在我這裡等一等,一會兒我們三個一起去武場。」
泓哥兒答應了一聲,就坐到他爹身邊。
高斐忽然想到,自從他回來以後,似乎還確實沒怎麼跟兒子單獨相處過。最多也就是一起打打拳,或者是去看著他們上課。這些過程中也不太會跟她們說話,就更別說像現在這樣挨近坐著說話了。
「你吃過東西了?」
「吃過了,在祖母那裡用了些點心。」
「恩,練武確實飽腹,且人做事也講究個度。尤其是‘貪’這個字,不論是吃穿還是為人上,都萬萬要不得。」
泓哥兒就有些慶倖,他爹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一身肥肉、走三五步路就累得直喘氣的自己了,也不是會跌到匍匐在人腳下,被人嘲笑是「彘」的那個自己了。
不然的話,現在他爹現在主要管教的,應該是他吧。
想到這裡,泓哥兒便道:「祖母年紀大了,對我們就寵溺幾分。母親雖然從不打罵我們,卻也教我們分辨是非善惡,我和弟弟都十分感激她們的養育之恩。若是我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那就是我們自己沒能聽從她們的教導。父親可千外別因為我們的過錯,而怪罪她們。」
高斐當然不會真惱了自己親娘,他這也就還是幫那小袁氏說話。已經屢次三番見識過小袁氏**湯威力的高斐,還真是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