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斐也並沒有把泓哥兒當個小孩子一般糊弄過去,他成國公府的世子,當然不該是只知道渾玩的普通孩童。
「你祖母和母親可能心是好的,都是疼愛你們兄弟。但這時間所有的東西都是過猶不及。澈哥兒雖然不是世子,不用承襲家業。可現在府裡就你們兩兄弟,日後府裡的基業也需要他從旁協助。你們如今才這個年紀,性子就已經差別這樣大,再過個十年,你們還能攜手並進嗎?」
泓哥兒垂著眼睛想了想,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弟弟年紀是小,可他也沒比弟弟大多少。是因為他這樣了,才襯托出了弟弟的不懂事吧。
高斐頓了頓,繼續道:「我來告訴你,再過十年,你會成為成國公府最能拿得出手的那個,就算你不是,我也會下重手把你訓練成那樣。而你弟弟,可能就會變成京城裡最有名的紈絝子弟。等到京裡都在拿你們做對比,你們的兄弟的情誼也去了大半了。」
泓哥兒絲毫不懷疑他爹的那句「下重手」,其實相較而言,他爹對弟弟真的已經比對他寬容多了。他做的比弟弟好,是應該的。做的稍不好些,他爹不怒自威的目光就掃過來了。
「兒子知道了。」泓哥兒拱手,「兒子這就先去練武場了。」
高斐唇角彎了彎,算是難得的給了他一個笑臉,「去吧,做哥哥的,就是應該走在前頭。」
泓哥兒說了聲「是」就出去了。
高斐不經意地摸了摸腰間的一塊玉佩,那是他大哥高斌的遺物。當初他大哥驟然離勢,他爹雖然活著回來了,卻因為舊傷難愈,也沒有撐過多久。他忽然從一個閒散的公子哥被推上了成國公的位子,多少個日日夜夜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終日。就是怕他爹和大哥用命博來的東西葬送在自己手裡。而現在,他不會再讓這種事再發生在他兩個兒子身上。
澈哥兒被小廝服侍著起了床,磨蹭著去了他爹那裡。
高斐已經坐在桌子旁喝起了茶,澈哥兒進來的時候他眼睛都沒抬一下。
「澈兒見過爹爹。」他一邊行禮,一邊偷偷觀察他爹的臉色。
高斐不動聲色地就這麼被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盞,「過來說話。」
澈哥兒就乖乖站到了他身旁。
「我聽說,你是因為不想練拳了負氣的?」
澈哥兒耷拉著腦袋「恩」了一聲。
高斐又問,「你不喜歡打拳?那從今往後便不用練了。」
澈哥兒感覺搖手:「不是不喜歡,我喜歡的。我就是……就是覺得天太熱了……」
高斐說:「那就還是不夠喜歡。如果你喜歡一件事,那是會克服各種困難的。我也喜歡舞刀弄棒,從五歲開始到現在,沒有一天丟下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把結果告訴我,到底是以後接著練,還是就這麼算了。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來跟我說。」
澈哥兒悶悶地答應了一聲,走到門口剛邁出一條腿,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轉過頭問:「爹爹,我能去給祖母和母親請安嗎?」
高斐就說:「去吧,半個時辰內回來。以後你都得在我這裡住著,該說什麼你自己想想吧。我聽說你祖母和母親都是一夜沒睡好覺。」
澈哥兒也不敢討價還價,趕緊加快步伐往後院去了。
也幸虧他去的還算早,不然老太太就已經準備拄著拐杖往前頭去了。
澈哥兒看著沒有平素活潑,老太太把他拉到身前一通檢查,好在身上沒有傷痕。老太太激動過了頭,坐回座位的時候眼前發黑,差點跌坐在地上。
還好身旁的綠意和秋心一邊一邊給攙住了。
澈哥兒見了祖母和娘親鼻頭發酸,此時看到祖母差點倒下去,淚珠都在眼眶裡打轉了。
老太太還對他笑了笑,「哭什麼,傻孩子,祖母這就是沒坐穩。」
袁璐也不敢大意,當下就傳人去請唐大夫。
老太太就輕飄飄地瞪了她一眼,「多大的事,還這樣興師動眾的。」
袁璐道:「您自己不在意,我們這些當小輩的看眼在裡可就是心急死了。府裡養了大夫,不就是為了能時刻圖個安心嘛?您千萬可得好好的,自己身子最重要!」
澈哥兒就也跟著她娘親說:「祖母別擔心,澈兒沒事哩。昨晚上一個人睡有些害怕,後來就不知不覺天亮了。爹爹今天早上也沒有罵我,只說讓我自己想想到底還想不想學打拳。」
老太太歎了口氣,「我可憐的孩子,到祖母這裡來,昨晚上一個人嚇壞了吧?」
澈哥兒憋回了淚水,笑嘻嘻地說:「才沒有呢,我可是男子漢!屋子裡還有個一直來給我蓋被子的小廝,可煩了,再過兩天我就能完全一個人睡了!」
老太太聽他這話,心疼地氣都快喘不上來了,「哎,不怕,我們澈兒最勇敢了。祖母知道你什麼都不怕。」
袁璐偏了偏臉偷偷地拭了拭眼淚,她和老太太都知道,高斐鐵了心要管教澈哥兒了。老太太不是賈老太君,澈哥兒也不能是賈寶玉。與其讓孩子真的走上跟他爹勢不兩立的道路,她們是應該幫著安撫兩邊的情緒的。如今看澈哥兒已經不是特別抵觸了,就希望高斐好歹能心疼心疼這孩子,別下重手嚇壞了他。
澈哥兒陪著他祖母和母親說了一會兒話,有好幾次差點就哭出來了。可他捏著手心忍住了,他回來的時候他爹就說了祖母和母親的狀況,他剛剛也都看到了,祖母和母親都是擔心的一直掉眼淚,他是男孩子,不該讓他們這樣的女人哭的。
「哎呀,好晚了哦。」他歪頭看了看外面,然後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我要回去啦。還要去練武場呢,晚了就要被三管家說了。」
老太太在後頭直喊:「路上小心些!別跑,當心腳下。在前面缺了什麼就派人來跟祖母說,知道了嘛?」
「知道啦!」澈哥兒頭也不回地跑開了,他哭的一臉都是淚,便不敢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