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袁璐誰都沒告訴。
修繕湖心亭得事已經被提上來了好幾天,她一直給按著沒動。而且自從落水那件事後,也從來沒再去過那個地方。
在其他人看來,她當日落水,身邊的人只有泓哥兒和他身邊的丫鬟、媽媽,混亂之際,不少人都看著泓哥兒去推她的搖椅。搖椅側翻之後,她撞斷了木質欄杆而掉入湖中。
泓哥兒長得高胖,身形並不是一般四歲多的孩子可比,人多手雜、互相推擠的時候,她的搖椅側翻並不是不可能。
但最離奇的是,半人高的木質欄杆,竟然會如此不堪一擊。
等到所有人都以為她不會再糾結這件事的時候,她借著散步的機會又去了一次。
湖心亭三面環水,自出事以後老太太就不許人靠近這個地方了。此時木欄杆斷裂的地方還是一個大窟窿。
但斷口十分整齊,切面更是光滑。顯然並不是撞擊而成,而是被人事先用鋸子鋸斷了。
對於這個結果,袁璐可以說是毫不意外。
這國公府裡看著井井有條,但是到底是混進了不安好心的人。這人的目標或許並不是一直躺在床上的她,但到底是針對幾個孩子還是針對老太太,這種不良的居心和手段都叫人心驚。
更讓人頭疼的是,這兩年國公府在老太太的管理下,雖看著井井有條,但到底是規矩鬆散,疏於防範。晚上除了幾個主子的院子有人值夜以外,像湖心亭這樣主子們常去的地方,竟然從來沒派人看守過。
當然這也怪不得老太太昏聵,成國公府根基尚淺,兩年前又沒了一個當家夫人,老太太再精明強幹,也是小地方出來的,連字都不認識。也幸虧家裡的大管家,賬房,和她身邊的孫嬤嬤都十分能來事兒,不然這府裡不定得烏煙瘴氣成什麼樣子。
另外有一本府裡人員調動的簿子,是由孫嬤嬤在管著。她這個職位就相當於企業裡的人力資源總監。
袁璐十分想借來看看,瞭解一下最近有沒有做賊心虛而自願出府的。
不過貿貿然去借來看,老太太還得過問,這事兒現在又不能說。她這個掌家之權還是拿這事做筏子換來的。
再退一步講,就算查到了最近出府的人,沒有真憑實據,空口白牙地也定了不罪,反而會打草驚蛇。
所以這事兒她一直按著,也準備爛在肚子裡。
她一回來就要掌家立威,是因為只有她這個當家夫人立起來,轄制住那些想作亂的小人,那麼等成國公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她才能將他的老母稚子完完整整地交到他手上,以此來交換自由之身。
自她掌家以後,第一件做的是就把府內的巡夜制度改善。
晚上家丁要在府內巡邏,差不多就是現代的三班制,大家輪流值夜班。當然夜班辛苦,所以輪到巡夜的俸錢都會多一些。
國公府從老國公時期就留下了不少家兵,加上成國公出征前特意暗中調來的私兵部曲,因此也沒有人手不夠一說。
另外巡夜的路線也經過重新規劃,務必讓府裡的每個角落都沒有遺漏。
而像正門,院牆,院門,二道門這些重要的關卡,像假山,水池那樣容易藏匿的地方,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同時巡夜的侍衛身上都帶有銅笛,一旦發生緊急情況可呼引同伴。銅笛刻有每個人的名字,亦可作為身份象徵。
而巡夜的首領,每夜都要制定不同的暗語,以防天黑之際有其他人混入。
因為工程浩大,袁璐也不敢托大。特地請了大管家高大來商量。
高大笑眯眯的,不論袁璐怎麼說他都說「好,夫人說得對。」
袁璐就拿著國公府的建築圖紙,自己把府裡的每個角落都走了一遍。
這樣分配人手和設計路線的時候,她心中也有數。
高大見她這般認真,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整頓一番,於是便喊來了府裡一名家將首領,名喚高三。
袁璐聽到這名字就忍不住樂,高大、高二、高三,很好,一聽就都是老國公手下的。
這高三人高馬大,年紀比管家和賬房小一些,但眉頭有一道刀疤,看著頗為嚇人。
高三見到袁璐還有些緊張,手教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給她行過禮以後就低著頭沒話說了。
袁璐給他看座,他也跟前高大、高二一樣並不肯坐,只站著答話。
「府裡如今還有多少家丁護院?」
「有三百人。」
袁璐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高三安靜地聽完,並不像高大那樣一味地順著她講,只說:「夫人的想法固然好,但這樣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些。咱們國公府養家兵養部曲,雖然是從老國公時就獲許了的。但現在……」
他欲言又止,袁璐心中也明白了幾分。現在皇帝大權在握,看到昔日開國重臣府裡冒出來許多訓練有素的家兵部曲,心裡指不定什麼想法呢。
高三雖然回了她的想法,袁璐卻不覺得惱,畢竟茲事體大,他要還像大管家那樣敷衍她,才真是教人惱。她都有些羡慕了,怎麼國公府裡的人看著都挺忠心的,她現在要用人,身邊卻覺得沒有能拿出來的。
「那咱們府裡能出面的有多少?」
「不足百人。」
袁璐道:「這方面的事你比我懂得多,就勞你掛心。我只提出這麼個想法,至於怎麼做,怎麼安排人手,你自己安排著就行。」
高三皺著眉,沉聲道:「小的努力去辦,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夫人再給我指出來。」
袁璐點頭,要賞他一些銀子,他並不肯要。
前頭的時候和後院不同。後院的事情她能著人看著,實在不行還能自己上。
但是前院的事都是男人在打理,如果都是敷衍或者不予理會,在成國公不在的情況下,就是老太太也沒有太多的辦法。
但現在看高大等人的態度,袁璐已經十分驚喜,起碼她吩咐下去的事他們都上了心。
另一頭,老太太也知道了府裡最近加強了守衛的事,又聽說是那小袁氏的主意,就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她前幾日還在想著前頭的高大和高二都是跟過老國公的,在整個國公府裡都是數得著的人物,雖然不說會故意為難小袁氏,但是也不應該怎麼聽她的話才是。現在聽著高大居然還把管私兵部曲的高三給推到小袁氏面前了。高二和高三都是那種悶聲做事的實誠人,一旦答應了都會盡了全力去做。
老太太就納了悶了,這小袁氏在後院裡給丫鬟婆子立立威還好說,怎麼前頭的管事還能這麼服帖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還是孫嬤嬤提了句,「日前二爺寫回來的家書,給您有一封,給前頭管事也有一封。」
老太太也就明白過來了,那封家書不就是那小袁氏回來前送到的麼。她還納罕小袁氏多麼了得呢,原來是她兒子給人開了方便之門。
老太太有些生氣地說高斐:「胳膊肘向外拐,幫著她來鬥我呢!」又想到時常念著袁璐的小孫子,老太太又是將她一通罵:「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連個孩子都被她迷住了。」
孫嬤嬤勸道:「二爺向來敬重您,想必是知道夫人會回府,讓前頭不要為難她罷了。您看高大,他是再會做人不過的了,夫人的事他雖然傷心,他卻沒有親力親為。可見二爺並沒有要他真的把整個國公府交到夫人手上。說不定,他還讓高大幫忙盯著夫人的錯處呢。再說了,泓哥兒到底是您的親孫子,他對夫人再親熱,可老奴看著夫人對他倒是淡淡的。這孩子的心能熱乎幾天呢?兩個哥兒打小就養在您身邊,怎麼也不可能會有親著別人越過您這親祖母呀。」
想到兒子還是不放心那小袁氏,孫子還是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多,老太太心裡也覺得舒坦多了,「她要管家便管著唄,真當能在咱們府裡撈到什麼好處麼?銀子鋪子和田地可都在我們的手上,頂多給她兩分臉面罷了。她想攬事兒,我還要謝謝她呢。現在這日子是真的清閒喲。」
孫嬤嬤心裡雖然不覺得袁璐只是為了點臉面,這時候卻也不多說,只順著老太太的話說:「夫人的臉面還不都是您給的,只要她不越過了您去,您給她一點體面又如何呢?」
老太太又樂的顛顛的了。反正這國公府最大的還是她,不論誰當家,還不是都得看她的臉色?
想著前兩日的事,冷也冷過了,老夫人其實心裡也沒覺得那小袁氏做的出格,反而覺得她有幾分叫人不討厭的利害。從前老國公參軍的時候,家裡的門戶可都是她一個人支撐的,鄉下日子可不好過,靠的不就是一股潑辣勁兒麼。
老太太有些自得地想,這丫頭跟自己比那還差得遠呢!於是便吩咐丫鬟說:「去跟夫人說我這幾日已歇好了,讓她明日開始便和從前一樣來請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