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哥兒本在她娘親那裡膩歪了半晚上,後來被她祖母派人給喊過去了。
想來老太太應該也是聽到了這事兒放不下心,特意將哥兒跟到自己身邊去的。
袁璐送走了澈哥兒,心裡還有些惱。
花媽媽欲言又止,袁璐道:「媽媽您別勸我,旁的我便不說了。可他怎麼對澈哥兒的?往日裡他不在的時候,澈哥兒就眼巴巴地盼著他爹回來。可如今回來了,我瞧著還不如他不在的時候,起碼哥兒心裡還有個念想。」
花媽媽歎了口氣,「國公爺對孩子是嚴厲些,您也沒必要又因為這個跟他對著幹。」
「他之前要打泓哥兒那次,因為泓哥兒是世子,關係著成國公府的未來。對他嚴格過了頭就算情有可原吧,可澈哥兒不同,他沒有爵可承,若是能出息了也好,若是不願去跟人勾心鬥角,一輩子做個閒散的公子哥兒也不是大事。今日在我這裡就將孩子吊起來了,那其他我見不到的時候呢?」
花媽媽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麼。心道這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可說到底,不也就是因為她疼愛澈哥兒跟眼珠子似的麼。
袁璐當晚就失眠了,本來就因為袁府的事情心煩意亂,如今加上這高斐管教孩子的事就更頭痛了。
這什麼人啊,孩子才四五歲就開始棍棒式教育了!要是孩子已經懂事了,真犯了錯,罰著也就算了。可這四五歲的都懂什麼啊!
這兩個哥兒,一個是早熟懂事,一個是乖巧貼心,都是惹人疼愛的好孩子,怎麼到了他那兒就那麼不受待見呢?!
氣著氣著,袁璐還有些自嘲地想,這女人啊,要是當了母親,也別管是不是自己生的,還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
笑了兩下,她突然笑不出了,便喊了守夜的碧溪來問:「呂媽媽呢?可睡下了?」
碧溪答說:「呂媽媽見您屋子裡的燈一直沒熄,剛還來問過。」
袁璐點了點頭,「將呂媽媽喊過來。」
碧溪自去不提。
沒多久呂媽媽就過來了,一進屋就看見袁璐的臉色很不好看。
袁璐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過來坐。」
呂媽媽也不多話,竟自坐下,「您是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袁璐蹙著眉沉思了片刻,「鐘姨娘壞了孩子?」
呂媽媽吃了一驚,不自覺地捂著嘴,愣了一下才說:「您怎麼忽然說這樣的話?」
袁璐手指輕敲著桌子,「我總覺得心裡不安生,家裡要出事。天一亮你回去看看,娘跟你親近,就算有心相瞞,我相信你也能看出來。」
呂媽媽見她如此鄭重的樣子,也將這件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越想越不對勁,「老奴這就讓人去準備著,天亮就回去。您早些睡,不必擔心,老奴一得了准信兒就回來告訴您。」
袁璐「恩」了一聲,「你帶著禮物回去。就說是我前頭準備的,上次回去忘記帶過去了。開了我庫房看看,不拘著是什麼料子還是藥材,別叫我娘懷疑就成。」
呂媽媽也應下了,這就下去準備了。
這一夜,袁璐輾轉發側,天濛濛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再睜眼,可就是快午時了。
袁璐一醒就下床喊了人來問:「呂媽媽呢?可回來了?」
青江聽到響動就進來了,此時不慌不忙地道:「呂媽媽一刻鐘前回來的,您先更衣,我去給她傳話。」
袁璐就趕緊讓人服侍著洗漱穿衣。
呂媽媽到的時候,她的髮髻才梳了一半。
她也不顧了,將呂媽媽喊到身前,問她到底如何了。
呂媽媽道:「卯時正老奴就回到了袁府,到了老夫人跟前,也只說是夫人昨日忘記將東西給她了。老夫人笑道:‘這姐兒怎麼還如此冒失,昨日也不曾提。’我便陪著老夫人說了半晌的話。可這越說就越不對勁了,本來這個時辰,老夫人往日裡應剛起身才對。怎麼會老奴到了她都已經穿戴整齊了呢?且她跟我說話時雖也言笑晏晏,卻有些開心過了頭,昨日出了那樣的事,照理說老夫人的心情應也不會太好才是。老奴又觀察了一番,老夫人的穿戴雖與昨日不同,髮髻釵環卻是一樣的,想來……應是一夜未眠,早上聽聞夫人派了老奴來,便更衣來見了。」
綠水正為袁璐盤髮,雖此時也尚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但是看著袁璐和呂媽媽愈發凝重的臉色,一顆心也是跟著七上八下的。這胡思亂想之際,她的手就沒了輕重,一根玉簪插到了袁璐的頭皮。
袁璐疼的「嘶」了一聲,綠水趕緊福身道:「奴婢笨手笨腳的,夫人贖罪。」
袁璐接過她手裡的玉簪,隨意地往頭上一插,面無表情地道:「下去吧。將青江和花媽媽喊來。」
綠水一看這就是要議事了,但自己卻是第一次被剔除了,一時心下也有些委屈,行動間便故意磨蹭起來。
袁璐一看就怒火中燒,往日裡慣得她,這檔口還在這裡使小性兒!當下也不要她去傳話了,只將她喊住,另外喊了碧溪來跑腿。
綠水一時手足無措,只低頭絞著帕子。
袁璐冷哼道:「我竟不知道,平日裡慣得你這樣的脾氣?一句也說不得,碰不得了,倒比所有人都金貴了。我也不敢叫你服侍了,你愛去哪裡去哪裡,省的我怠慢了你。」
綠水嚇得一下子就跪下了,又是哭又是賠罪。
袁璐這時候也不想跟她糾纏,只讓屋外的二等丫鬟將她拉出去了。
呂媽媽本有心為綠水說些好話,但想到茲事體大,綠水確實也不該在這時候犯毛病,也就沒多說什麼。
袁璐身邊的二等丫鬟雖然不能入室,卻是守在門邊的,剛已把她的話聽清了,真的是自從她們主子醒過來就沒見她對下人發過這樣大的火。又聽她說要將碧水拉出去,順理成章地,一行三人直接將綠水拉出了成國公府大門。路上怕她吵鬧,便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袁璐屋子裡向來和氣,府裡的下人遠遠地看見了,也不過是當她們鬧著玩。
一直到了門口,門房看見了夫人身邊的四個丫鬟還挺吃驚。尤其是中間還是在夫人面前頗得臉面的那個,忙揚著笑臉迎上了。
這些二等丫鬟也並不多解釋,只讓門房開了小門,將綠水往外一推。
其中最年長的、名叫墨漪的丫鬟道:「夫人的吩咐,你自己慢慢想著吧。」說著就讓門房將門關上了。
門房聽說是夫人的吩咐,也不敢多問,只按話做了。
綠水在外哭叫,用手拍著門,可裡頭一個答話的都沒有……她也不記得拍了多久,只是後來手掌都沒知覺了,嗓子都喊啞了,可終究沒人去應她。
再說袁璐這頭,碧溪不多時便將花媽媽和青江都喊了來。幾人碰了面,袁璐命人將門一關,就這麼商量起來。
花媽媽和青江聽了這件事起先也都是不可置信,但等呂媽媽將今早的事簡要複述過後。幾個人的眉頭都是皺的可以夾死蒼蠅了。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袁璐道:「這事兒**不離十。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了。若是早幾年,我娘或許並不會介意。反正只要哥哥嫡長子的地位不可撼動,袁府裡多個庶出的公子也不是多大的事。可現在你們也瞧見了,她那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就是要瞞著我。那想也是知道是受了委屈的!我也不做其他猜想了,只是想到她那樣自視頗高的人,這個年紀卻忽然見了一個多少年都不受寵的姨娘懷了孕,又該是如何自處呢?」她想到往日陳氏對自己的疼愛,眼前就模糊了,哽咽道:「她那天說爹爹許久不去她那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我……只要想到他們可能為了我的事而生了嫌隙,這才讓姨娘有機可乘,我這心口就揪著疼。」
花媽媽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事情未必真的如此糟糕。您也不必做最壞打算,老爺是怎樣的人,您難道還不知道?若是真有心寵倖那鐘姨娘,也不會等上這一二十年。再說他對您的疼愛,可不比夫人少。且也不說別的,那鐘姨娘懷了孩子這樣的大事,卻還偷偷摸摸養胎,倒是十分蹊蹺。」
袁璐吸了吸鼻子,「想也知道那是她趁著爹娘爭吵冷戰的時候,耍了手段懷上的孩子,怕我娘不能容她。這才做了這些鬼祟事兒。」
其實花媽媽等人的想法也都跟她不謀而合,此時也就不知道該從何勸起。
好在袁璐只哭了一會兒,便收了眼淚,讓人端了水來重新淨面。
都是女人為母則強,她娘陳氏為了她強了那麼多年。她也要為她變強一次!這時候絕不是她一味傷心哭泣的時候。
她洗漱的時候,呂媽媽便開口道:「适才綠水被您趕出去的時候哭的十分可憐,她有錯您就打她罰她,可千萬別趕她走。她從小就跟在您身邊,您若不是她了,她恐怕也活不了。」
袁璐打起了精神笑了笑,「媽媽哪裡的話,剛也是我火氣大了些。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一會兒賞她一匣子冰糕吃,就當時我做的不對。」說著就讓人把綠水喊進來。
碧溪适才去給青江和花媽媽傳話,並不知道綠水的事,此時進來回話的是二等丫鬟墨漪。
她往常也就在院子跑跑腿,袁璐看她也十分眼熟,可真要說起來,可能連名字都喊不出來。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身地伺候主子。可她卻高興不起來,一進屋就戰戰兢兢地給跪下了。
袁璐便問:「這是怎麼了?綠水不肯進來?」
墨漪一邊磕頭一邊道:「奴婢們聽了夫人的吩咐,已將綠水拉到國公府門外去了。」
袁璐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脂粉也來不及重新敷了,趕緊喊了人到成國公府大門外去尋綠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