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蘇府後,宋氏正急匆匆找她:「怎麼一下就出去了,聖旨都還沒供上。」
蘇錦繡被宋氏拉著到了佛堂邊上,將聖旨供上後,宋氏還在一旁叨念著她粗心大意,放一旁就出去了,這要是傳出去,可就是蔑視皇威了。
「你這麼急匆匆的出去做什麼。」宋氏見她還失神,輕輕抹了下她的額頭,心中又有了感慨,「原本還想多留你一年,不過這樣也好。」那個當娘的不希望女兒嫁的順順妥妥,對方是個值得托付的好人家。
「施正霖派人來請我出去的。」蘇錦繡跟著她走出屋,下台階後輕輕說了句。
宋氏一愣,他不是受著傷啊,能下床了?這才多少日子。
「娘,他說……」蘇錦繡忽然不知道怎麼開口,扭轉了下反問宋氏,「娘,以前你和爹成親的時候,您的嫁衣是怎麼準備的。」
宋氏失笑:「你外祖父什麼都不懂,娘的這些都是你大舅母操持的,咱們這兒的習俗,自然是你爹這兒備妥了提前幾個月送到宋家,若是尺寸需改的,再送去繡坊改一下。」
「那爹沒有派人把繡樣拿過來給您挑麼。」
「你爹哪裡懂這些,再說了,成婚乃大事,還事關兩家人的顏面,你祖母在這事上都做的很妥帖,宋家那兒需準備的事情也多,哪有必要再派人給我挑。」
見女兒一反常態,欲言又止的樣子,宋氏拍了她一下:「這是那是的,有什麼直說。」
「娘,他說嫁衣的繡樣,到時候讓玲瓏繡坊的人拿來給我挑,挑好後再讓繡坊裡做。」
宋氏頓住,看著她,隨即笑了,牽著她往回走,語氣輕緩,透著些愉悅:「那你便挑,挑你喜歡的。」
蘇錦繡望向宋氏,心裡湧開了些滋味,垂眸,輕嗯了聲。
賜婚聖旨下了後,施家很快就派人上門來提親,挑著日子取走了蘇錦繡的生辰八字,日子其實早就定下,所以沒隔多久,婚書就送過來了,定在了來年的九月十八。
好消息傳開去,整條安邑巷的人都知道蘇家大小姐快出嫁了,就連西市那兒的一些混混都知道了消息,隔了兩日,蘇錦繡提前收到了兩份大賀禮。
一份來自保安堂九爺送來的,另一份是花烏巷內的刀老大送的,措辭還很有趣,希望她以後在家相夫教子,把所有精力花在家裡,總之不要再出去瞎混。
蘇錦繡摸著那賀詞,總覺得自己嫁人,對那幫子人來說,頗有種普天同慶的感覺。
此時已是七月末,那日子將近了,蘇家這兒早前就準備了素衣,七月二十二那天深夜,宮裡傳來的喪鐘,震醒了整個上都城。
皇上駕崩。
不多時,原本安靜的街上多了許多往宮裡趕的轎子和馬車,各家各戶的下人都忙著將府裡的紅燈籠摘下,門口吊上兩盞奠燈,屋簷外掛起黑白的布。
蘇家馬車往宮裡趕時,蘇錦繡已經能聽到沿街的民房內傳來哭喪聲。
到了宮中,哀哭陣陣。
先皇在位幾十年,功績頗多,是為人人稱頌的好皇帝,在蘇錦繡的記憶力,在連續死了兩個極為看重的兒子後,就是在定北王這件事上他糊塗了。
靈堂殿外擺著很多蒲團,供給官員女眷哭靈所用,蘇錦繡陪著宋氏跪在後頭,這時天都還沒亮,陸陸續續有人進宮,等天亮時,殿外已經跪滿了人。
三日哭靈,過後還需再哭上三日,到了第四日,傷心過度的皇后娘娘,在坤和宮薨逝。
先皇和先皇后一前一後殯去,當即史官就記了一段美話,先皇和先皇后鶼鰈情深,先皇后不忍先皇孤獨,陪同而去。
這可苦了宮中這群哭靈的官員女眷,先皇后薨逝第二天,不少妃嬪撐不住都哭暈過去,有身孕的舜華及早被送了回去,這才免於傷身。
跪在蘇錦繡前頭好幾位夫人臉色都不對,這會兒算起來已經是哭靈的第五天,白天太陽這麼曬,就是在棚下跪著也覺得炎熱不堪,她這樣的身體都有些吃不消,更別說平日裡養尊處優的這些夫人小姐,六天下來,有些人都暈了好幾回,折騰的不輕。
不遠處又有人暈了,蘇錦繡抬眸一看,兩個宮人匆匆過來將人扶起來,跪在蘇錦繡身旁不知哪家的小姐身子晃了下朝蘇錦繡倚過來,蘇錦繡手快扶了她一把,等她抬起頭時才看清,原來是忠勇侯府的七小姐。
當日在宮中見她被人拉下小船,最後落水,蘇錦繡對她的印象頗為深刻,眼下她似乎是強忍著,已經憋的滿頭是汗,臉色蒼白,嘴唇都沒了血色,但還是沒吭一聲,蘇錦繡扶住她之後強撐著跪好,囁了聲謝謝後,緊緊掐著腿跪著。
「我替你叫人吧。」蘇錦繡低聲道,再這樣下去肯定得暈過。
「不用。」唐七小姐搖了搖頭,蘇錦繡環看了下原本跪在她附近的唐家小姐,那唐家六小姐半天前就裝暈休息去了,她還真是實誠,都這樣了還不肯倒。
蘇錦繡往她那兒悄悄挪了挪,用肩膀給她依靠了些:「你靠著我,這樣會舒服一些。」
唐七小姐抬起頭,嘴唇微顫,終究是挨不住整個人的眩暈,能有個可以依靠的地方便會覺得舒服很多,她感激道:「謝謝。」
「不用謝。」蘇錦繡笑了笑,低下頭去繼續嗚嗚。
蘇錦繡讓她挨了一天,等到了第六天,夜裡就能休息一下,白天再來哭靈,第七天再見到她時,她的氣色恢復了一些。
原本宮中六日變成了九天,等到八月初三出殯過後,眾人都是疲憊不堪。
回到蘇家後,蘇錦繡休息整整三日才緩過勁來,這三日中,上都城中又發生了不少事,因為接連數日哭靈,有些回去之後大病了一場,還有幾個年邁的老臣,沒能熬過去,也跟著過世。
炎炎夏日中,上都城的天因此蒙了一層陰影,但宮中許多事都不能停,新皇登基,冊封皇后,冊封妃子,到了八月末,理當是秋初,上都城的氣溫沒減多少,大魏西北幾處州郡,鬧起了旱災。
針對旱情朝廷早有準備,但今年的炎夏來勢洶洶,雨水比預計的還要少,兩個多月來,上都城內都沒下過幾場雨,更別說西北幾處。
新皇登基後首當其中就對這事下了幾項急救措施,蘇承南今年剛剛升做工部屯田郎中,這些事就是首當其衝的,接到公文後即刻出發去了北郡。
七月末到九月初,國喪期間,整個上都城都很繁忙。
等到了九月中,天氣開始轉亮,朝廷內的忙碌隨著這天氣慢慢緩和下來,刑部那兒,重審了一樁二十二年前的舊案。
刑部尚書薛大人上任不過三年,憑著兩個大案子打出了剛正不阿的名聲,當初金家小少爺的事,就是在他手裡判的,金家上下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如今他要重生二十二年前的舊案,莫說是別人,就是刑部當差的一些官員都覺得這事兒難辦,三年前的案子證據都不好找,二十二年前,物是人非。
但這事兒勢頭還挺大,恰逢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就在這時候翻舊案來審,裡面含義許多重。
對於百姓而來,好官就能令他們崇拜,剛正不阿,能審理好案子絕不偏幫,能還百姓公道的,他們就會推崇他,自然地,比起那些覺得難辦的人,許多百姓無條件堅信薛大人一定可以把案子重審好。
九月十一開審這天,刑部公堂外的人尤其多。
最初這些百姓並不知道重審的是什麼案子,等到案子開審時才知道是二十二年前何家的案子,可這何家又是哪個何家?
二十二年過去,何家原來住的那一帶已經被夷為平地建作他用,那些鄰居,搬的搬,有些還住在那附近的也都過世了,在外圍著的這些百姓,這麼多年前要麼沒出生,要麼還是個孩子,所以不清楚何家的案子到底是什麼案子。
過了會兒,其中年長些的,對此事有所耳聞的,便開始憑借記憶說了起來,不過他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何當家犯了什麼案子,而是何家的那場大火,那場大火在許多人心中都留有印象,大半夜的熊熊大火照亮了半邊天,第二天,整個何家就剩下了一堆廢墟,據說是因為靈堂裡點的蠟燭的緣故,被吹倒後燒著了白綾,這才引起的大火。
一刻鐘後,外頭圍著的這些百姓粗粗瞭解了個大概,二十幾年前,何家那做藥材小買賣的當家犯了事,以次充好,還摻假藥,送去藥鋪之後吃死了人,所以官府把他抓回去,沒幾天他就認罪了,認罪之後挨了板子,他良心上過不去,就在牢裡畏罪自殺。
這案子當年定的很快,二十幾年過去被翻出來,難不成裡面有冤屈不成。
百姓們恨不得能擠進去聽個清楚,這廂公堂上卻是安靜的很,關阿婆跪在那兒,她的身邊還跪著幾個人,堂上的刑部尚書才聽完屬下稟報,遂問關阿婆旁邊的一個老頭:「金掌櫃,你開藥鋪多年,經手過無數的藥,難道不知藥材送來的好壞?」
老頭看了關阿婆一眼,二十幾年過去,當初尚在中年的藥材鋪掌櫃,如今已經是老頭一個,不過即便如此,那眼神還是一樣的,當年他是怎麼在公堂上指證何湧給的藥有問題,如今他還是這麼回答:「回大人的話,自打開藥鋪以來,每一筆進貨我們都是記的清清楚楚的,何湧三月給我們送來的藥,四月時有客人拿藥方來配藥,是夥計給配的,等到出事的時候我才知道,說來慚愧,這件事我也有錯,我與他合作多年,見他老實忠厚,是相信他才沒細看,沒想到釀成了大錯。」
金掌櫃說的一臉悔恨,一旁的關阿婆跪在那兒,沉著臉沒說什麼。
薛大人又問:「即便是送過來的藥有問題,挑揀的時候就該知道,難不成金掌櫃你一個開藥鋪的人,對這人命關天的事都這麼疏忽?買回來的藥都不經挑揀晾曬,直接拿來配給客人?」
「回大人的話,那些藥是我親自挑的,可壞就壞在,當時根本瞧不出來,不管是看著還是聞著,都是好的,誰想掰開來才知道是次的,那些黑藥商慣用的伎倆,用這樣的辦法來矇混過關,還在裡面摻假,也是我太過於相信何湧,當下沒察覺出來,這才害了人。」金掌櫃說著說著便開始捶胸,臉上滿是悔恨,當年他因為這案子賠了許多銀子,鋪子的聲譽也受了影響,二十多年過去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的,過去賺的銀子全貼裡頭了。
「何夫人,你可有當年你丈夫買賣藥材的賬簿?」
關阿婆搖了搖頭:「都燒了。」一場大火把何家燒的什麼都不剩,別說是丈夫生前買藥時記的賬簿,就連他們的東西都沒留下半件。
薛大人拿出了厚厚一沓的舊紙:「這是二十幾年前,何湧在外收購藥材時寫下的單子,這幾份就是三月在外收購的,案卷中所說,是藥方中的黑山梔有問題,但何湧收購的藥中卻沒有這味,他沒收購這味藥,金掌櫃你當時又是如何記得賬的。」
「大人,這我怎敢欺瞞胡說,我的賬簿上寫的清清楚楚,當日從他那裡買了那幾味藥,給了多少銀兩,不可能有錯,至於他當初是怎麼與別人寫的,我就不知了。」
薛大人手上的案卷內寫的很清楚,何湧賣給金掌櫃的黑山梔有問題,吃死了人,之後何湧認罪後在牢獄中經不住良心譴責畏罪自殺,金掌櫃和配藥的夥計都挨了板子賠了銀兩,藥鋪因此關了數月才重新開張,當初呈遞的證據也沒有問題,毫無紕漏。
唯獨的紕漏就是現在薛大人手上這沓舊紙,是薛大人派人,從何湧收購過藥材的藥農那裡找來的,和金掌櫃手中的賬本不符,而何湧原來的那些賬本已經葬身火海,這費了很大勁找來的這些,便沒了中間的依據,金掌櫃大可以說這些有缺失,找的不齊全,所以沒有山梔這味藥。
不過這難不倒他。
薛大人拿出另外幾本賬簿,不是金掌櫃的,而是上都城中別家藥鋪的簿子:「黑山梔主要來自膠州以北的會郡,收藥的前一年會郡恰逢蟲害,山梔沒長好,所以下半年的果期收穫並不多,隔年等藥商去收,藥農手裡能拿出來賣的少之又少,別的藥鋪最多也進的只有三兩斤,你這裡卻有五斤之多,這些都是何湧賣給你的?」
「大人,會郡蟲害的事我們也都知道,所以他能拿來這麼時我是特別高興的,還額外多給了些銀兩。」
薛大人冷冷看著他:「你說謊。」
金掌櫃一愣,隨即匍匐下去,年邁的臉上憋了一臉的汗:「大人,我不敢胡說啊!」
「何湧一個小小藥商,平日賣給你的這些藥材,加起來最多都不會超過三十斤,怎麼單一種藥就有五斤之多,還都是何湧給你的,他怎麼會有這麼多。」
「這,或許是他從別的地方採買回來的。」
「州府通牒所示,那段時間他只去過會郡和雲山兩地,雲山不種有山梔,會郡的山梔大部分都被大藥商買走,像何湧這樣的小藥商,能買到半斤一斤回來已經算不錯,你這五斤的藥不全是他那裡買的,怎麼能確定就是他賣給你的那些裡面吃出了問題。」
「大人,可他當時真的賣了五斤給我,至於他從那裡買來的,我真的不知道啊。」金掌櫃抬起頭,一臉的懇切。
「來人,將幾位藥農帶上來。」
外頭扶進來幾個人,都是垂垂老矣的老人,金掌櫃一聽他們是藥農,臉色微閃,心中到底還是確信的,也就沒那麼緊張。
薛大人問了他們幾個問題,他們都是會郡的藥農,種草藥多年,二十幾年前何湧就是問他們收藥的。
從他們口中得知,何湧當年到的時候山梔都已經被收完了,剩下的一些並不好,他就沒要,只收了些別的藥就回去了,也就是說,何湧賣給金掌櫃的藥材中,是沒有山梔的。
金掌櫃卻一口要定賬簿中的五斤就是何湧賣給他的,至於從哪裡買回來他就不得而知了,他只負責收藥,可不問藥從哪裡來。
「金掌櫃,你沒記錯?」
金掌櫃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回大人的話,人命關天的事,我不會記錯。」
薛大人看向坐在他下側的吳大人,當年這案子就是他審的,如今吳大人年事已高,薛大人就問的慢一些:「吳大人,當初你就是憑借金大人的話,以及這些賬簿定的案。」
「還有何湧的賬簿。」案卷後頭還附有何湧賬簿中採買的內容,就是和金掌櫃那邊對的上這才定的案。
「那吳大人可有對過筆跡。」
「自然是對過。」
「本官卻看,這筆跡和這幾張不太像。」薛大人將藥農那兒拿來的幾張與之對比,「據本官所知,這何湧習慣左手寫字,這手印的方向也不對。」
吳大人老眼昏花,看了許久都沒看出不一樣來,他退休多年,要他仔仔細細去回憶當年的事,現在也記不清了,薛大人不等他回答,直接將幾張紙放在一起,拿給關阿婆辨認:「何夫人,你可認得?」
關阿婆看著這幾張舊紙上的字跡,眼神微濕,隱忍道:「我相公自小的就習慣用左手,拿筷子也好,握筆也好,按手印時都習慣如此,除了這幾張外,這些都不是他的筆跡。」
藥農給予的幾張藥材細單是何湧寫的,金掌櫃手裡賬簿中的簽字不是,案卷中附有的賬簿內容也不是。
吳大人這廂開口,粗聲粗氣道:「我當年審的時候,你那丈夫可是認了罪的。」
關阿婆拳頭緊握,忍不住道:「那是你們屈打成招,我四處奔波想見他一面,衙門裡卻都不肯,吳大人,我當時給了你一百兩銀子,你說可以讓我去牢裡見他一面,可第二天你就反悔了,沒多久衙門裡傳來我相公認罪的消息,還說他扛不住罪責,自己畏罪自殺,我相公沒有罪怎麼可能會自盡,等我去認領屍首的時候,我看到他渾身是傷,被人用鞭子抽的,雙手還夾過板子。」
就算是多年過去,回憶起來時關阿婆還是無法忍住悲悸,她哭著跪在那兒求道:「青天大老爺,您要為我相公做主啊,我找人把他抬回家後,換衣服時他渾身上沒有一處是好的,還斷了一條腿,什麼樣的杖責能把人打成這樣,被關的那幾日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私刑,他是被他們活活打死的啊!」
「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收過你的銀子!」吳大人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沒站穩,扶著椅子氣呼呼看著關阿婆,「污蔑官員你可知什麼罪!」
「吳大人。」
薛大人抬手,吳大人漲紅著臉坐下,拱手自清:「尚書大人,此人說話做不得數,她死了丈夫又沒了兒子,胡言亂語不可信。」
「她的話可不可信另做別論,本官倒是找到了些何湧舊時的筆跡,請人一辯就知。」薛大人話音剛落,堂後就有人搬出來了一些書和紙卷,都有三十多年了,這些東西保存的不太好,很是破舊,但若只是為了辨別字跡卻是足矣。
這些是何湧當年唸書時寫過的東西,他不是上都城人氏,這些書和紙卷,還都是派人去何湧老家那兒搜尋來的,別的還有些何湧與其他人做小生意時寫的單子,欠條也有,零零碎碎,也不知道薛大人是想了什麼辦法,竟然能找到這些。
刑部有專門辨別筆跡的師傅,拿何湧不同時期寫的字全面對比,更能佐證其真實性。
金掌櫃看著那厚厚的一堆,臉色不太對。
很快有了結果,金掌櫃賬簿中所簽的字不是何湧所寫,案卷中的所為何湧的賬簿,也不是他寫的,就連認罪書上的手印也不是他習慣的左手,而是右手食指,像是把人打暈之後,隨便挑了個指頭按上去的。
「大人,我真的沒有騙您,當初何湧真的賣了五斤山梔給我,這字也是他簽下的,怎麼會不是呢!」金掌櫃大聲喊著冤,吳大人有些坐不住了,何湧的賬簿是從他家裡搜出來的,不可能會有錯,怎麼會不是他的筆跡呢!
薛大人看著金掌櫃,念了一段他賬簿中的盈虧:「你們鋪子賣出去的藥吃死人後,生意一落千丈,你又賠了一大筆的銀子,按理說,應該沒什麼錢了,之後接連五年鋪子裡都是虧損的,鋪子裡的夥計卻一個沒減,想必又貼進去不少銀子。」
「是啊大人,就因為這件事,我還賣了老家的兩塊地用來支撐鋪子,這麼多年才緩過來。」金掌櫃說起來就是一肚子的辛酸淚。
「這就奇怪了,已經到了賣地救鋪子的地步,你怎麼還有銀兩再購置莊子,這購置的時間,恰好是何湧出事的第二年,那時恐怕金掌櫃老家的地都還沒賣吧。」薛大人拿出一份地契,是金掌櫃兒媳婦老家那兒的,地契上寫的是金掌櫃兒子的名字,一處莊子,一處鋪子,價值好幾百兩銀。
金掌櫃臉色一白,癱坐在地上,怎麼會查到瞿州那邊去的,這可是沒人知道的啊。
「金掌櫃,你還不從實招來!!!」
「啪」一聲,案板落下,傳來了薛大人的厲聲呵斥,跪著的幾個人狠狠一震,還沒被問到話的都已經生了怯意。
守在門外的那些百姓也都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呵斥聲,跟著炸開了鍋,紛紛議論開來。
「聽見沒,薛大人要金掌櫃從實招來。」
「是啊,那當年的事肯定有隱情了,何當家的說不定就是被冤枉的。」
「當年從衙門裡抬出來時就已經死了,說不定就是被打死的。」
議論聲中傳出一聲低沉聲,眾人轉過身去,瞧見個矮個子的老人家,他身旁還有個年輕的小姑娘扶著他,對於年長的人,大家都有種『你活得久肯定比我知道的多』的感覺。
所以他這麼一說,眾人就追問:「什麼被打死,不是說招了。」
老人家摸了摸鬍子呵呵:「招什麼,抬回去的時候渾身是傷腿都斷了,肯定是他們動用了私刑,將人給打死了,打死之後直接畫押認罪,這才對外說是認了。」
「這可不能胡說啊老人家。」
「對啊,這不能亂說。」
小姑娘白了這些人一眼:「我爺爺怎麼可能胡說,你們也不想想,那何夫人才把丈夫抬回去,她兒子就出事了,當晚何家就著火了,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肯定是有人要害他們,不想讓他們全家人活著。」
「為什麼不想讓他們活著?」
小姑娘扶著老人家往人群外走,癟嘴一臉的不樂意:「我怎麼知道,那何夫人以前不是很有名的接生婆子麼,搞不好是她得罪了人。」
說罷小姑娘扶著老人家離開了,眾人面面相覷,很快有人拍著腦袋大喊:「對啊,那何當家的婆子,不就是當年的田穩婆,我三弟就是她給接生的。」
這麼一說許多人就都有印象了,關阿婆過去給人接生從不挑人,就算是付不起銀子的她都會幫忙,說何夫人他們不認得,說田穩婆,他們就都想起來了。
這時那邊巷子裡,小姑娘高興的從蘇錦繡手中接過糖葫蘆,甜甜叫了聲姐姐:「錦繡姐姐,我剛剛說的可好?」
「好極了。」蘇錦繡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隨後向一旁的老人家道謝,「鍾伯,多謝你啊。」
老人家頗有風度:「蘇小姐謝我做什麼,比起你幫我們的,這點不算什麼。」
「我派人送你們回鄉下去,等這事兒過了再接你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