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縛生覺得自己是被半脅迫答應下來幫施家二少爺看病……
於是離開的時候和蘇錦繡提了三個條件才給看。
一要重金治病,二不論他做什麼,他們都不可以有異議,三施正燁得搬離施府安頓到另外的地方,他不來施府給人看病。
讓施家人考慮清楚了再去薛家請他,時間不多,兩天之內。
前廳這兒,施夫人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對林縛生提出的三個條件擔憂不已,脾氣這麼古怪的大夫,總讓人不太放心。
這時施正霖回來了,他提早半天從戶部回來,就是為了這事。進屋時看到施夫人的臉色不太好,走到蘇錦繡身旁,聽她說了大致的事。
「娘,這三個條件我們可以答應。」
施夫人見兒子決定的這麼痛快,神情不忍,最終歎了口氣:「我也知道你弟弟這身體,換個大夫過來說也是一樣的。」
「十幾年前漯河王爺請他時,他的醫術就十分了得,若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肯定不會提這條件。」施正霖對林縛生的本事很放心,當初漯河王爺為了娉婷郡主的病四處求醫,最後花重金請了林縛生,十幾年過去,他在外遊歷又教出了這樣一個徒弟,醫術只會漲不會差。
以往去薛家時只知道薛夫人把小兒子送去學醫的,現在才知道就是這個林大夫,加上長子看重信任,施夫人雖心中還有些顧慮,對於小兒子的病,也想再搏一把,不能治癒是一回事,只要能恢復一些,對於她而言就是老天爺給的恩賜了。
想了會兒,施夫人道:「就城南那邊,有個小別院,也安靜的,到時候收拾一下,我陪正燁一塊兒住過去。」
這邊做好了決定,那就得派人去薛家,不過這會兒林大夫離開並沒有多久,蘇錦繡建議明天下午再派人過去。
「那我先派人去別院那兒收拾一下。」施夫人拍了拍蘇錦繡的手,「我去南苑看看正燁,你們回楓院去吧。」
說罷施夫人帶人離開了前廳。
「娘她…」蘇錦繡看得出來,林大夫那些話對施夫人的打擊不小,縱使有心理準備,可當娘的怎麼會不心疼自己的兒子。
「正燁出生的時候比這還要嚴重,當時大夫說活不過三天,之後還有大夫說活不過週歲。」施正霖抬手,輕輕搭在她肩膀上,「這些年正燁都熬過來了,娘有時就覺得他和正常人沒有分別,會長長久久的活下去,沒事的,過幾日她就會好的。」
施夫人這些年來心裡有多煎熬,旁人是無法感受更無法去評斷的,施正霖所說的過幾天會好,其實也就是自己安撫自己,偏偏這些別人還沒法安慰,因為她全都知道。
這才叫人心疼。
「娘搬去別院,要不我們也住過去吧,反正在哪兒都一樣,還可以給娘搭把手。」蘇錦繡扭頭看他,「正好,我還有些問題想要請教林大夫。」
施正霖牽住她,往楓院走去:「你擔心他還會說什麼。」
「也不算是,他就算嘴巴再毒,醫者父母心,他心腸還是好的,我還有些事兒想請教他。」
看著她微翹著嘴角,施正霖也不說破:「好,那收拾一下,一起住過去。」
清竹跟在小姐和姑爺的身後,隔著一些距離,看姑爺和小姐這般親近,眼神欣慰極了,想著了別的又有些臉紅,姑爺和小姐感情這般好,說不定很快就要有小少爺了。
………
隔天施夫人派人去了薛家給了答覆,很快的,蘇錦繡他們就搬到了城南的別院裡。
別院不大,剛好夠他們住下,屋與屋之間離的近也方便照顧,額外留出一間給林大夫,院子這兒還另外收拾出了一塊向陽的地方,方便曬藥之用。
林縛生來時看到這樣的準備,眼角微抽,再對上蘇錦繡那滿是笑靨的神情,就覺得又是入了這小丫頭的套,要挾的話都說的這麼好聽,明明心裡想著讓他來看病,看這邊收拾的速度,決定也是早就做好了,偏偏還等上一天才派人來通知,和他裝不著急。
就這些銀子,他覺得收少了,這官家的人,都狡猾。
心裡不滿意歸不滿意,看病的事,林縛生對待起來卻是無比嚴肅認真的,再行診斷後,很快就定下了治療的辦法。
此時已經是十月初,到了放榜的日子,考試院門口圍滿了人,都等著看放榜結果,他們住的城南這兒,附近的小別院裡住著許多前來趕考的學生,這幾日巷子裡時不時有報喜的鑼鼓聲。
蘇錦繡在院子裡幫林大夫曬藥,冬罄跑進來了,氣喘吁吁的,到了蘇錦繡面前後壓低了聲音道:「小姐,有他的名字,李俊生,在榜上。」
蘇錦繡將上面的篩子取下來:「第幾名?」
冬罄想了想:「好像是三十六。」
中游的位置,說不上好,卻也不差:「你去叫紫茵備馬車。」
蘇錦繡將曬好的兩個篩子端到屋簷下,正好碰到林縛生從屋裡出來,蘇錦繡即刻擺了個笑臉,林縛生看了眼她手上的篩子,藥曬的不錯,還挑不出錯來。
「這些藥我自己會曬,你放著罷。」
「左右我也閒著,沒什麼事,幫您搭把手是應該的,要是曬得不好您儘管說。」蘇錦繡客氣道,「這些先給您放這兒了,我先出去一趟,可有什麼要另外買的?」
「不用。」林縛生扭頭進屋,兩個字是哼出來的,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蘇錦繡抿嘴笑著,回屋後換下衣服,出門前去西市。
此時快傍晚了,蘇錦繡沒去保安堂,在幾間鋪子中買了些東西後讓車伕直接進了巷子,快到的時候停下,步行往李俊生他們租的房子走去。
之前因為娉婷郡主的事,他們已經換過一處住所,現在住的地方比之前的還要偏一些,蘇錦繡繞了兩條小巷子才到,不遠處的小院裡已經亮了燈火。
如蘇錦繡所料,周采薇這一天都沒去保安堂,今天一早放榜後得知了結果,她就一直留在家裡,蘇錦繡敲門的時候,他們正準備吃飯。
這是蘇錦繡成婚後第一次過來,周采薇請她進屋後,多看了她幾眼後給她倒了碗水:「你一個人來的?」
「你放心,他不知道。」蘇錦繡笑著向她恭喜。
不論明年春闈什麼結果,中舉之後就有了任縣官的資格,到時候托人舉薦一下,很快就能上任。
當然她也知道,周采薇也許想的還要更多一些。
「你才成親多久,這樣出來,不會引起他懷疑麼,用的還是施家的馬車。」周采薇朝屋外看去,這個丫鬟她倒是見過幾回。
「懷疑什麼?」
「要是讓他知道你有什麼事瞞著他,他肯定會質問你。」
周采薇這甚是篤定的口氣逗樂了蘇錦繡,可對上她無比認真的眼神,蘇錦繡也笑不出來:「你是不是對施正霖有什麼誤解。」
周采薇臉色微變,口氣卻不太好:「我能有什麼誤解,他是你相公,我不過是提醒你注意一些。」
看來三年前周家那次的事對周采薇造成的陰影不小,蘇錦繡微笑,沒有解釋:「好,我記住了。」
「還有啊,你們……」周采薇抿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正好李俊生從廚房裡出來,她就趕緊把話題轉到了蘇錦繡拿來的這些上,「你不用帶這麼多東西。」
「上門道賀怎麼能空著手,這不和禮數啊。」蘇錦繡沒有要留下用飯的意思,見李俊生要添碗筷,忙道,「家裡還有些事等著我回去處理,采薇送我出去就行。」
李俊生也沒強留,讓周采薇送蘇錦繡出去,走到第二條巷子時,蘇錦繡拿出兩張銀票遞給周采薇:「這些你拿著。」
周采薇一怔,沒有去接。
「你在這上都城裡長大,有些事應該很清楚,秋闈沒過也就罷了,過了之後,都是舉人老爺,少不得要打點走動,還住在這兒肯定是不妥的,怎麼也得租一處好點的地方,城南那邊有很多小別院,還有考試院附近,還有不少巷館,這裡住的讀書人多,在那兒能相互認識。」蘇錦繡將銀票塞給她,「我知道你不想要,那就當你問我借的,將來還給我就是了。」
周采薇看著手裡的銀票,聲音低下:「我已經欠了你很多了。」
「你不也幫了我。扯平了。」
周采薇知道她說的是娉婷郡主,但她去陳王府的初衷是為了給自己報仇,並不是為了她。
「如何打點,你比我清楚,距離春闈也沒剩下幾個月了,天冷之前搬過去,安頓下來,也好讓你相公安心備考。」蘇錦繡抬手往她側臉看去,頓了頓,「我認識一個大夫,可以帶你去看看。」
「我這疤好不了。」周采薇朝旁走了半步,隱入巷子的陰影中,蘇錦繡送來那麼好的藥,也只是稍微淡化一些,她的這些疤痕不可能好的了。
蘇錦繡不勉強她:「什麼時候你願意了,可以來找我。」
蘇錦繡轉身離開,周采薇沒有再送她,手裡捏著她給的銀票,眼神逐漸濕潤。
在眼淚落下之前,她抬手擦了一下,將銀票收入懷裡,利落轉身,朝家裡走去。
這廂回到別院的蘇錦繡,意外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求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