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上都城還是東皋,小偷都是一個樣,蘇錦繡還深靄一個道理,這些人的消息也是最為靈通的。
一行人跟著那飛奔而去的小偷進了巷子,並不寬敞的巷子內堆滿了雜物,增加了行走的困難,蘇錦繡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哪有這幾個小偷對地形熟悉,眼看著人要跟丟了,蘇錦繡示意紫茵先追上去。
繞過巷子後路寬敞了一些,經過一小段石子路後,一座不大的石屋進入他們的眼底,石屋外頭是石塊壘起來的牆院,院子裡五六個年紀不大的孩子,穿的破破爛爛,正一臉警惕的看著他們。
那個之前跑的飛快的小偷從石屋裡出來,後頭還跟了一個少年,瞧著和施正霖差不多年紀,手裡捏著的正是那小偷從蘇錦繡手裡拿過去的碎銀。
這少年看了他們一通,最後視線定在蘇錦繡身上:「剛才就是你弄傷了他們。」
年紀不大,戾氣倒是挺重的,領著這麼多小乞丐在鎮子上偷東西,見人找上門來都不怕,看來是做慣了的。
上都城裡這樣的人也不少,東西市中,這些地痞流氓小偷乞丐都是有團伙的,往上一些,還有人護著,拎去衙門關不了幾天,遇上會惹事的,還會找麻煩。
遇上這樣的,要麼一拳打趴下了,下回再不敢往你腰間伸手,要麼自認倒霉,抓不到人被偷了也沒法。
瞧著眼前這些,情況還要嚴重,欺負他們外頭來的,就更囂張了,真要送去衙門,把錢袋一還關個兩日就出來了,出來之後繼續偷。
對付這樣的,蘇錦繡也直接,能動手的絕不廢話。
一群孩子能有多少反抗能力,三兩下就都拿下了,護衛把那少年拿下後壓制在牆上,在他身上搜了搜,搜到之前從施正霖身上摸走的墜子,還另外搜到兩個別人的錢袋。
「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麼,放開我。」少年掙扎的很厲害,看東西都被搜走了,叫囂威脅,「得罪了我們讓你們連鎮子都出不去!」
「看來你上面還有老大啊,也難怪。」蘇錦繡看那群縮到牆角的孩子,之前還瞪著他們,這會兒都有些懼怕,蘇錦繡讓紫茵去買一些包子饅頭過來,繼而吩咐護衛教訓這個少年,打到他老實為止。
幾拳下去就疼的哎哎叫了,少年繼續嚷著:「你們是誰,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廂嚷完,打的更狠了,少年捂著肚子縮在地上,徹底懨了:「你們究竟要做什麼。」
一刻鐘後,少年坐在石屋內,鼻青臉腫的看著蘇錦繡他們,一旁五六個孩子手裡都拿著包子饅頭在吃,唯獨是他,身前身後都有護衛盯著,腳步都挪不得。
聽蘇錦繡提起鍾和山,少年原本苦哈哈的神情凜了幾分,警惕的看著蘇錦繡:「你們是官府的人。」
「前些日子我大哥的商隊途徑鍾和山,被人給劫了,東西被搶了不說,還把我大哥扣留在了寨子裡要贖金,那可是我們家的獨苗,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娘可就活不下去了,所以很快就派人送了贖金,結果倒好,進山之後說好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他們拿了贖金後反悔了,抓著我大哥又逃進了山裡,仗著山裡的地形,硬是要我們再交贖金。」
「已經交了一回贖金,他們卻出爾反爾,我們要再交一次,難保他們不會故技重施,所以這回,怎麼也得清楚他們把我大哥藏在哪兒。」
蘇錦繡一行人這打扮,看著倒真不像是官府的人,也沒見哪個官府是讓女人出面的,聽到是做生意的,少年神情緩和了些:「那你找我做什麼。」
「你對鎮上這麼熟,肯定知道鍾和山這些寨子什麼時候下山來採辦,問誰採辦。」
「你們想混到寨子裡去,不可能!」少年哼了聲,「就算是你們給再多銀子,人家也不會讓你們充混進去上山,要是讓那些寨子裡的人發現,送貨的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一錠銀子放到了少年面前,蘇錦繡笑瞇瞇道:「這麼說,你有辦法進山。」
少年臉色一變,撇著那銀子:「我沒辦法。」
「那算了,我去找別人,鍾和山地形再難走,這鎮上總有人知道怎麼進山的,不是你就是別人。」
蘇錦繡即刻將銀子收了回來,只見這少年的視線順著銀子走了一段,最後悶不吭聲。
等蘇錦繡走出石屋,已經有幾步遠時,那少年追了出來,沉著臉看著他們:「銀子給我,我告訴你誰能帶你們進山。」
………
有時候銀子就是這麼好使,那少年將他們帶到了一間破舊的屋子前,門口坐著個拐腳的中年人,手裡一柄柴刀使的十分利落,正在砍竹子。
「他叫田四,是山上的樵夫,以前住在鎮外的一個村子裡,十年前他們村子被洗劫,他妻女都死了,他進山去報仇,許多天後進山砍柴的其他樵夫發現了他,奄奄一息的,救回來後斷了一條腿,成了個瘸子。」
蘇錦繡看向施正霖,眉頭微皺,十年前的案子:「那洗劫村子的山賊現在何處?」
少年的臉上竟是露出了一抹不屑:「寨子剿了,人都跑了。」
施正霖拉住蘇錦繡的手捏了下,問那少年:「他確定他會帶我們進山?」
「只要你告訴他,你大哥在那些山賊手裡,他也許會帶你們進山。」見他們都看他,少年冷哼,「除了他之外,鎮上不會有人願意帶你們進山的。」
少年這口氣,像是極瞧不起官府的人。
「那你這銀子賺的也太容易了些。」蘇錦繡掂量著手中的銀子,指了指那樵夫,示意他上前,「你去說。」
就算是再來幾個人也打不過他們,少年自知差距,就是現在鼻青臉腫的,報復不了還得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只能打碎了牙先嚥下,朝著那樵夫走去。
一直沒看他們的樵夫這才抬起頭來,手上的柴刀往一旁的木柱砍下固定,視線在蘇錦繡和紫茵的身上掃過,搖了搖頭:「不去。」
少年又說了幾句,樵夫臉上的神情微有變化,最後扶著門框起身,一瘸一瘸朝著蘇錦繡走來:「二十兩銀子,我只帶你們到上山坡。」
蘇錦繡點點頭:「可以。」
那樵夫臉色看起來頗為不耐:「什麼時候要進山。」
「後天。」施正霖代為回答,「後天一早進山。」
說完後,就見那樵夫一瘸一拐回了屋,砰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少年走過來看著蘇錦繡道:「後天一早你們在鎮子外等就行了,不用來這裡找他。」
蘇錦繡將銀子扔給他:「我還有個錢袋在你們手裡。」
少年臉色微變,大約是想起了什麼,沒作聲,轉身走的極快。
此時已是下午,一行人來到了鎮上唯一的客棧,施正霖命兩個護衛出去打探消息。
天黑時,簡單用了些吃的,蘇錦繡站在窗口往外看去,作為鍾和山下最熱鬧的地方,由於治安不好,經常有人鬧事,入夜後鎮上並沒有什麼人。
沒多久,其中一個護衛回來了。
打聽回來的消息和那少年所說的一樣,接連問了四五個人,對於想找人帶路進鍾和山去的都避諱不已,除了怕被報復之外,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這邊的人犯了事就往山上逃,山下這些百姓,家裡肯定有人是山賊。」蘇錦繡想了下今天所遇到的,之所以這些山賊這麼猖獗,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山下這些百姓不願意帶人進山,不是怕山賊對他們不利,而是怕帶人進去後,萬一是官府的人,那自己在山裡的家人就會被抓,可能他們也會受牽連。
這些山賊打劫行人和過往商隊,只要沒有傷及附近的百姓,他們就不會覺得這些山賊是非除不可,有些甚至還會反過來維護,這就增加了官府的抓捕難度。
而東皋這邊治安這麼差,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在。
撇開別的因素不說,蘇錦繡覺得這些山賊要盡快處理乾淨才是。
半個時辰後,還有一個護衛也回來了,打聽到這鎮上有不少叫翠花的人,鎮外附近的村子裡就更多了,施正霖讓蘇錦繡將信拿出來:「明日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信中所提的人。」
蘇錦繡看那上面凌亂的字跡:「真有此人?」
「要借由他人之手,還要用這樣隱秘的方式將內容藏於信中,信送出來的時候,肯定被人檢查過,唯有裡面的內容是真的才能叫人信服,否則這信也會被扣留,我們進山後,進寨需要靠我們自己。」
宋司傑的事暫且不去論,關於鍾和山賊匪,施正霖來東皋之前並未覺得這一帶有多嚴重,因為上奏到皇上那兒的折子鮮少提及這個,就這幾日從東皋城到這邊鎮上,他認定剿匪一事迫在眉睫,不論這邊官員是何態度,民意上不去總是事實,到時都要追究。
兩個人商量了半宿,這時窗外的街上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已是子時。
蘇錦繡沒什麼睏意,主要心裡惦記著四哥的事,又對東皋這兒的情況有些憂心,起身到窗邊,涼涼夜風襲來,街上昏黃的路燈底下,一個人都沒有。
遠處的巷子內偶爾有雜亂聲傳來,今天過來時蘇錦繡看到過,附近只有一家小酒館,這時辰,就算是有人路過,也就是那些爛醉如泥的酒鬼。
「不用擔心。」施正霖走過來,與她並肩而站,抬頭看去,天上月兒彎彎,尤為皎潔。
蘇錦繡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忽然笑了:「你知道麼,在關北門的城牆上看月亮,要比上都城的大許多。」
伸出手,蘇錦繡對比著天空做了個大的姿勢,說起來她還挺懷念在關北門的日子,空曠的大漠,空曠的天空,一望無垠,還有好像近在咫尺的月亮。
「下次我陪你去看。」
蘇錦繡扭頭,施正霖抬手,攬住了她肩膀,將她帶到自己懷裡,用有些疑惑的語氣道:「真的比上都城大?」
嘴角微揚,蘇錦繡無聲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