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偉將人提走,施齡溪繼續處理檔,他頭也不抬地道,“太陽太大了,把窗戶都關了。”
“是,”沉俊走窗邊將大開的那扇窗關上,他關好,站回角落裏。他和嚴偉因為這些日子表現不錯,已經讓施齡溪提為他們小隊的副隊長,為施齡溪處理些事情。
譚遠杉之前那樣大聲嚷嚷,隔著門普通人是聽不到,異能者卻可能察覺一些。
王牧的辦公室就在樓下的隔壁房間,幾分鐘前窗戶都開著,他站在窗戶邊將譚遠杉失控的嚷叫聽得一清二楚,就連施齡溪刺激他的話,也沒聽漏多少。
一開始,他以為施齡溪放出那樣的消息,是針對他和他的異能團來的,畢竟他和研究中心A級研究員走得過近,有些犯了婁原的忌諱,施齡溪完全有理由為了婁原這樣做。
可這個對話,讓他知道他想太多了,施齡溪純粹就是討厭譚遠杉,才要斬斷他在基地的人脈,並且撕破臉地羞辱譚遠杉,敲暈了剝光……施齡溪還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給譚遠杉了。
甚至也不怎麼在意他親生父母的想法,畢竟他們還是寵著譚遠杉的。
王牧喃喃語道,“畢竟只有19歲……”19歲的青年才會因為爭寵吃醋,這樣衝動任性,不計後果。
王牧神色裏浮現些許不易察覺的放鬆,這兩個月來,婁原身邊多了醫術天分這麼高的施齡溪,一直給他很大的壓力。
現在施齡溪主動展露出一些他性格上的破綻,這才讓王牧安心些許。他想也是,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毫無破綻的人,強大如婁原不也有了他的軟肋了嘛。
一個小時後,施齡溪將所有重要檔看過一遍,再針對顧席他們的工作給一些建議,他便從異能者協會大樓離開,後續給婁原彙報的事情,他就都交給那四人去進行。
施齡溪現階段在秘書長職位上的主要職責,是監督和統籌其協會內務方面的工作,他重點是要保證沒人敢在他和婁原眼皮子底下動小心思,其他的只能靠規矩和制度來約束。
但無疑,這個秘書團的成立的確省卻了婁原好些事情,他每天也只要到協會一個兩小時左右的時間即可,回到軍部處理完軍部的事情,他剩餘的時間都能用來修煉異能。
這是以前他白日裏不可能有的,也正是因為白日裏無法修煉異能,他才強行斬斷了身體和心理對睡眠的需要,日子漸久,就養成用修煉取代睡眠的習慣。
只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夜裏也會陪著施齡溪睡上一兩個小時,和喜歡的人相擁而眠,婁原無法抗拒這樣的誘惑。
施齡溪回到軍部的實驗室,繼續他手頭的幾個研究項目,哪個思路枯竭了,他就換一個繼續研究,全神貫注,整個人完全投入到資料和實驗的海洋中。
時間到下午5點,婁原去對面接了王貝貝和大黃回來,他讓他們到施齡溪的辦公室吃點東西等著,而他自己則在施齡溪實驗室的玻璃窗前當起瞭望夫石。
婁原也不會想到他會有一天,能這樣看著一個認真工作的男人入神,並且眸底是藏不住的溫柔。
婁原在看施齡溪,在過道的椅子上,孫玄德也在津津有味地看著婁原,眼神迷離,似乎在感歎些什麼,直到他的肩膀被一下子拍麻了……
“嘶……黑熊精,你輕一點會死嗎?不,你別對貧道動手動腳行嗎!”
孫玄德偏頭咬牙切齒地看著熊昆,他想咬死熊昆!然而要做到這點很難,他咬過,牙都差點讓熊昆的皮崩壞,就沒見過皮這麼厚的妖精!
“我沒用力……是你太弱了,”熊昆說著想起他拍孫玄德的起因,他眯了眯眼睛,憨憨的神色浮起些許淩厲之色。
“我們老大已經有主了,你最好別惦記,施醫生發作起來,我怕你吃不了兜著走。”要論整個軍部對施齡溪最信服的,熊昆論第二,沒人敢論第一。
施齡溪僅僅是E級的時候,就救過他和狼目的命,他以為施齡溪欠缺的只是成長的時間,整個北城基地也就施齡溪配得上他們老大,又乖萌又聰明能幹。
孫玄德聞言不屑地“嗤”了一聲,可看到熊昆這幅真誠勸說他的模樣,又忍不住一陣牙疼,他更想咬人了!
“貧道是出家人……誰看上你家老大了?”孫玄德說著右腿伸老長抖了抖,似乎覺得沒抖夠,左腿也伸出來一起抖,完全沒個正形。
他眸光偏去落回婁原身上,兩隻腳繼續抖抖起來,“……早晚有你們來求我的時候,哼!”
孫玄德最後那句話的聲音很是含糊,熊昆只聽清他最後那個語氣“哼”。
他斜睨一眼孫玄德的“哆嗦”樣,站直身體,抱住自己雄壯的胳膊,完美吐槽道,“還罵我是黑熊精,哼哼的,你是豬精嗎?”
孫玄德面色浮起一層不正常的潮紅,他覺得他繼續和熊昆待下去,會有一天讓熊昆氣死。
那邊施齡溪偶然一個抬眸看到窗戶邊的婁原,便迅速讓自己從專注研究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他和婁原比劃了個手勢,婁原點點頭,依舊站著沒動。
再片刻,施齡溪便從實驗室裏出來,並且先給了婁原一個擁抱和臉頰吻。
“再等我20分鐘,我最後整理一下資料就出來。”所以施齡溪根本就不是要結束工作了出來,而是特意來開個小差輕薄一下美人,再回去繼續他的收尾工作。
婁原回擁住施齡溪的後腰,他低眸看著施齡溪彎彎的眉眼,再片刻,他低頭輕輕吻了一下施齡溪的唇,兩個人挨著停頓片刻,施齡溪帶著滿滿的不舍地回實驗室裏去。
施齡溪紅著臉頰,一臉甜蜜地繼續他的資料整理工作。而他內心也不由得哀歎了一句,完蛋了,婁原越來越知道怎麼誘惑他,感覺他快要吃不住婁原了。
婁原依舊站著沒動,但那眸光如堅冰化開,溫柔又寵溺,當真是能溺死人了。
熊昆在看到施齡溪出來時,他就很有先見之明地側身移開了目光,倒是沒有先見之明的孫玄德被秀得一臉牙疼……
以婁原的靈覺怎麼可能沒發現裏裏外外那麼多人看著,可他還是給施齡溪這過分膩人的回應。孫玄德覺得他看不明白婁原的想法了……
或者說,他無法準確估量施齡溪給婁原的影響,真的有這麼大?
外人看不明白,婁原自己很清醒,只用四個字就能形容,情難自抑。也就是施齡溪曾經告訴過他的話,太喜歡了,所以忍不住了。
孫玄德所覺得的膩人,其實已經是他極力忍耐之後的結果。
在對待其他事情上,他和過去沒有多少區別,可唯獨在對待施齡溪上,他的忍耐力低到讓他自己都有些心驚無奈的地步。
20分鐘後,施齡溪準時從實驗室裏出來,他送上一個淺淺又動人的笑容,又主動將手遞上前去,婁原握住並牢牢扣緊,他們往辦公室方向走去。
在路過孫玄德時,施齡溪停下腳步。
“明天的手術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道長晚上務必休息好,”施齡溪說著將另一隻手上一管藥劑遞給孫玄德,“如果實在疼得睡不著,你就喝下它。”
孫玄德伸手接過,眸光落在這管淡綠色的澄淨液體上,他輕輕點點頭,不等說些什麼,施齡溪和婁原已經走了。
雖然孫玄德待在軍部的時間不長,時刻還有人跟著,回到住處也有熊昆看著,但依舊不妨礙他知道一些軍部裏眾所周知的事情。
比如施齡溪的醫術確實不錯,但更為軍部眾人稱道的是他出手的藥劑,一管難求,就是熊昆也寶貝得很。原本他還想著怎麼從熊昆那裏順一管藥劑嘗嘗看,沒想到施齡溪這麼上道,自己就送一管給他了。
孫玄德拔開塞子聞了一下,臉上露出些許懷疑的神色,這東西真能緩解他腦袋裏的劇痛?他嘗一口沒感覺,又嘗一口,的確有異化植的味道,一口又一口沒等到夜裏,他全部喝完了。
“味道還不錯……”孫玄德砸吧一下嘴,對上熊昆驚訝的眼神,他評價了一句,但除此外,他真的沒其他感覺了……
孫玄德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又再眨了一下,雙目閉上,他往熊昆身側一挨,已然昏睡過去了。
熊昆提起孫玄德,想到他是病人又稍微端正些將他抱好,再片刻,他又將孫玄德從公主抱,變成了扛著的抱,太彆扭,小道士睡著占他便宜,親他脖子,不能忍!
熊昆梗著脖子大步往最近的車庫走去,對於孫玄德不相信施齡溪的後果,無一絲一毫的意外。
施齡溪給他下藥的量很大,藥劑的配方其實很簡單,就是普通的營養藥劑兌的迷藥。孫玄德睡了一夜,第二天也醒不過來,熊昆就只能把他再抗回來了。
時間到上午10點,他們直接將人推到手術室裏進行手術。
孟觀主刀,何老,程木,施齡溪全部都進去協助,這場手術進行了7個小時才結束。孫玄德腦部重度感染的區域也成功切除出來了。
但繼續切開,看到孫玄德腦袋灰區裏的東西時,施齡溪心跳的速度忽的加快,“你們都別動,我來處理它。程木你帶兩位教授去休息。爺爺,剩下的我來處理就好。”
施齡溪阻止程木處理那腥紅色的東西,他和孟觀他們說好,即刻端起盤子到手術室隔間去。
“這是什麼東西!”施齡溪問一句系統,這腥紅色的東西給他的感覺很不好,像個活物,而非孫玄德腦袋裏的組織。
“未知病毒組合活體,危險度:AAA級,請宿主儘快銷毀,杜絕傳播。”
施齡溪聞言沒有猶豫,將這東西連著盤子直接放到高溫煆燒儀器裏,電閘打開,立刻將溫度調到最高,隔著厚厚的玻璃層,他看到那東西彈跳起來,並且發出尖銳刺耳的“吱”聲。
它在儀器的空間裏彈來彈去,十多分鐘後,它在上千度的高溫中,燒成黑灰。
施齡溪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深吸口氣,打開儀器,將這些灰收集起來,密封保存。他回到手術室裏,將孟觀何老他們手術時染血的手套口罩衣物等等,用同樣方式處理了。
讓施齡溪鬆一口氣的是,孫玄德這個未知病毒攜帶體並未具有傳播性,否則他絕對毫不猶豫把孫玄德也一起燒了。
喪化病毒已經將人類帶到了末世,再經歷一次,怕是整個人類都給弄滅絕了。
施齡溪繼續在軍醫部和軍部轉悠一圈,讓系統仔細掃描一遍,確定沒有孫玄德沒有感染了什麼人和物件,他才回到軍醫處單獨給孫玄德整出的病房裏。
孟觀何老他們已經按照他的話休息去了,這麼長時間的手術,便是施齡溪也覺得有些累,何況他們。
施齡溪在病床前站著片刻,他和一個男護士吩咐道,“止疼藥不用打了,你先出去。”
“是,”男護士從病房離開,並把門帶上。
止疼藥不繼續打,不用30分鐘,孫玄德就得給疼醒過來,這並不利於他傷口的恢復,但這是施齡溪的命令,他沒有質疑的權利。
“呃……”孫玄德呻吟一聲醒來,腦袋疼得他無法思考,但卻有很多畫面在腦袋裏閃爍。
“你叫什麼?”施齡溪神色依舊冷冷的,但出口的聲音卻輕柔很多,他這樣的語氣不會帶給孫玄德太多的刺激。
“孫……孫鈺,我叫孫鈺,”孫玄德這個名字純粹就是孫鈺想不起自己真名順口胡謅的,但他姓孫是沒錯,“疼,好疼……”
“家在哪里?”施齡溪無視他的喊疼,他語氣比之前更輕地問道。
“家?我沒有家……我是師傅帶大的,我師傅死了,他死得好慘好慘,嗚……”孫鈺哭了,手術成功孫鈺的記憶或許還有缺失,卻也讓他想起一些往事。
施齡溪眉頭皺著,臉上冰冷散去些許,他繼續問道,“讓你受傷的是什麼東西?”
由於孫鈺的不坦誠,施齡溪差點親手促成自己重要親人的危機,這讓他相當介意。他甚至後悔讓孟觀何老他們參與進來。
孫鈺沒有再回答,他已經哭暈過去了。施齡溪皺了皺眉,這個答案沒得到,他無法滿意,但他還是拿起止疼藥的針管給孫鈺紮進去。
孫鈺痛苦的神色漸漸平復,施齡溪又坐了十多分鐘,他起身低語道,“好好想想,明天你必須給我一個答案。”
施齡溪離開不久,孫鈺睜開了眼睛,又片刻緩緩閉上,他輕輕歎出口氣,“唉……”
再不久,熊昆進來坐在施齡溪之前的位置上,他粗聲道,“聽說你哭得很慘……”看起來也的確是哭得挺慘的樣子,眼睛都哭腫了。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堅強點!”
孫鈺扯了扯嘴角……遇上施齡溪這些人也不知是幸運還是倒楣。他還沒能真正想明白,就在熊昆笨拙的安慰聲中繼續沉沉睡去。
施齡溪的心情不大好,他獨自在軍醫部後院的樹下坐了會兒,也算是冷靜下來。孫鈺未必知道他腦袋裏東西的危險性,他這種方式逼問,有些遷怒,有些過了。
但那一刻心跳如雷的感覺,此刻他想起,依舊留有餘悸。那是個活體,稍有不慎豈不是能直接感染到孟觀和何老他們?要知道他們手術的時候,並非完全包裹嚴實。
婁原從他的辦公室下來,走到施齡溪身側坐下,看著施齡溪思慮重重的神色,他有些心疼了,“累著了嗎?”
“嗯,”施齡溪看著婁原輕輕點了點頭,“是有點兒。”
危險發生在軍部,關係到婁原和軍部這麼多人,他有些過於緊張了,導致現在覺得累,很累。
婁原抬手揉揉施齡溪的頭髮和耳朵,他將人抱住,低語道,“那我背你回家好嗎?”
“好,”施齡溪欣然點頭應了,隨後他讓婁原背著穿行半個軍部,出軍部大門,他們坐車回家。王貝貝和大黃也能感覺到施齡溪的疲倦,他們都沒有出聲,安靜地陪著。
施齡溪在婁原懷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算是滿血復活。事情已經發生,他自責沒有意義,只能吸取教訓,避免類似情況再次發生。
而經過這次事情,他相信他和孫鈺足夠建立起一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