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部的病房,孫鈺在施齡溪走後就一直醒醒睡睡,疼得厲害,他這傷養得並不輕鬆。
熊昆作為他的室友,自覺留下來給他守夜,可沒多久他就自己睡個昏天地暗。
早上起來喂了他點水,熊昆就離開了。
孫鈺以為他很快就會見到施齡溪,然而一直到下午三點,他再睡了兩三個小時醒來,施齡溪才進到他的病房來。
施齡溪穿著白色的工作服,如雪頭髮和翹著的耳朵,讓他看起來很特別。明明是屬於萌系的,可偏偏施齡溪要把自己往高冷那邊帶。
“醒了就不要裝睡,我們聊一聊。”施齡溪在紙板上記錄上孫鈺的身體狀況,他將紙板遞給隨他進來的程木,並示意程木先出去。
門帶上,施齡溪拉了條凳子坐在孫鈺的床前,他的神色很平靜,經過一夜,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就也比昨日更不好糊弄。
孫鈺睜開眼睛,看著施齡溪,繼續沉默著。
施齡溪也不著急,他是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才來找孫鈺,有的是耐心。
“我不想說其實是為了你們好,唉……你把婁原也一起叫過來吧。”
孫鈺說著眼睛閉上片刻再睜開,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但他以為和施齡溪說解決不了問題,真正能解決問題的還是那個婁原。
施齡溪聞言點點頭,他走到門口,門打開,婁原就走進來了。
孫鈺瞪著眼睛腹誹片刻,真覺得施齡溪是成精了,施齡溪是猜到他真正要求助的人會是誰,特意讓婁原過來的吧。
婁原走進來坐到施齡溪搬過來的另一條凳子上,他們坐下,一同看著孫鈺。
“唉,”孫鈺再次歎了口氣,有一種老氣橫秋歷經滄桑的感覺,他眸光和婁原對上,他問道,“夏國的隱世家族你知道多少?”
婁原聞言沉吟片刻才回答道,“末世前執行任務時,有過幾次接觸,你是哪個家族的?”
婁原看孫鈺的目光多了些審視,但他末世前和隱世家族的接觸算不得多,無法靠觀察來辨別孫鈺的身份,而且他所知道的幾個隱世家族裏,並未有姓孫的。
孫鈺眉頭微微一皺,對於婁原對隱世家族瞭解不多,感覺到些許詫異。
婁原現在是北城基地的第一高手,是這個基地的掌權人,北城基地這樣重要的地方,那些家族竟然沒能爭取下來,反倒是讓婁原壓了一頭。
可再聯想到婁原的資質和實力,就能理解為何北城基地是這樣的現狀,但這種情況應該持續不了多久。
怕是用不了多久,等那些隱世家族在末世中穩定下來,就會有人來和婁原交涉的。
“我不屬於任何家族,但我師傅是專門和這些家族打交道的一批人,算是散戶。”孫鈺這麼躺著說話有些吃力,他忍著疼,半坐起來,“嘶……”
施齡溪起來給孫鈺多墊一個枕頭,又再坐回去,他沒開口,他知道的比婁原還要少。什麼隱世家族,他從來沒聽他那些爺爺們提過隻言片語。
“你們現在擁有的異能,按照我們的說法是叫做靈能,隱世家族就是這些天生血脈裏含有靈能的人,”孫鈺這話算是給施齡溪解惑,對於普通人來說,他們是接觸不到這些層次的常識,婁原末世前的身份倒是有可能接觸一些。
“現代地球,天地靈能枯竭,我們要修煉出點氣候很困難,我師傅活了兩百多年也就修到C級。”但這只是末世前的情況,末世之後的現在C級都只是墊底中流的異能者。
“兩百多年……”施齡溪輕輕嘀咕了一聲,並非是懷疑孫鈺的話,而是他也有想過異能提升到極致,是不是真的能改變人的壽數。
但原本他的估計至少得S級往上,才能突破生命的桎梏,可孫鈺師傅才只有C級而已。
“我師傅是靠一些特殊法子續的命,並非是因為靈能,具體什麼法子,他沒告訴我,”孫鈺也沒到需要靠特殊法子續命才能延長壽數的年歲,並未深究過。
施齡溪輕輕點了點頭,他問道,“你受的傷和隱世家族有關?”
孫鈺聞言又再沉默了,施齡溪和婁原對視片刻,他偏頭看向孫鈺,語氣更加嚴肅地問道,“你是想告訴我和婁原……末世的出現和隱世家族有關?”
雖是問話,但他和婁原已經能領會孫鈺說這些的意思,末世看著是天災,但隱藏在天災之下的,還有人禍。
孫鈺輕輕點了點頭,喉嚨裏有些艱澀,許久才發出聲音,“是……”
施齡溪和婁原聞言皆是深吸口氣,人禍促成的天災,釀成如今的末世,死的人何止千萬,那些人不管初衷是什麼都罪無可恕!
沉默的氛圍持續片刻,婁原開口和施齡溪說明他所知道的隱世家族。
“隱世家族是隱藏在世俗之外的群體,一般不會過度干涉普通人的世界,這個群體也有國別地域之分,一般只有超人力事件發生時,才有他們的出現。”
“我曾經也是因為幾個特殊任務,才知道的。”
但在今日之前婁原都沒想過末世的出現,會和這個群體有關,畢竟在當時,他們的能力出眾了些,但還算不得神異,面對威力大一些的武器,他們和普通人沒太大區別。
婁原握住施齡溪微涼的手,他看向孫鈺,“具體說說吧。”
“你說的沒錯,隱世家族是有地域國別之分,尤其是國別之間不容許輕易越界,但在50多年前,這些家族全部聯合到了一起,他們要抓住一個機會,讓地球重回靈能充沛的時期。”
施齡溪很能抓住孫鈺話裏的關鍵,他仔細思慮一遍,眉頭一皺,問道,“靈能充沛?那喪屍是怎麼回事?”真正的靈能充沛,怎麼會是喪屍喪化獸滿世界遊蕩的情況!
施齡溪以為喪屍的出現,應該是在這些隱世家族的意料之外的。三年前的那場紅雨,只要活下來的人就無法忘記,好似天地在淌血,腥紅邪異,絕非簡單的靈能再現世間。
“我也不知道這當中是出了怎樣的變故,重現世間的靈能全被邪煞之氣污染了。”
孫鈺回想起一些事情,臉色愈發不好了,“我的傷換一個詞更好形容,叫詛咒。參與進‘喚靈’計畫的所有人都被下了詛咒。”
他看向施齡溪,總算將話題落回施齡溪一開始要追究的點上了。
“你從我腦袋裏挖出的蟲子應該叫煞蟲,你別擔心……它對普通人不會有影響,我萬一死了,你只要把我燒了,也傳播不出去。”
施齡溪聞言輕輕眯了眯眼睛,他更相信自己和系統的判斷,這所謂“煞蟲”的威脅絕非孫鈺所說所想的那麼簡單。
孫鈺又繼續講述他們的“喚靈”計畫,國內外所有的隱世家族都參與進來,他們從家族和世俗中挑選了10個屬性各異的靈體,送到太平洋的一個海島上,孫鈺正是其中之一。
他之前失憶的時候和施齡溪胡侃的話,有一部分其實是真實的,他的確昏睡了很長時間。在他依舊模糊的記憶裏,他好似是完成了他被交代的任務,但還不及安全撤離海島,這個海島就被海水淹沒。
他大概在海裏飄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從津城附近的海灘醒來,並且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渾渾噩噩的狀態。
他心中一直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他要重回沉沒的海島,他要尋找他師傅被害的真相。所以他才一直在津城附近出沒,一邊養傷,一邊尋找出海的機會。
“我們這十個人應該算是祭品……雖然一開始是告訴我們,我們只是一個媒介,”孫鈺很努力地想,但很多細節他都想不起來,尤其是在海島上的那些。
“我活下來了,其他九人……我只再遇到秦焯,不過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孫鈺的語氣一頓,他再說明道,“津城的喪屍王就是我們十人之一的秦焯……秦家,婁原你知道的吧。”
婁原聞言輕輕點頭,他所知道的夏國隱世家族裏的確有秦氏家族。
“秦焯……”婁原仔細回憶,他接觸過的秦家人裏有一個叫秦輝,應該是和秦焯一個輩分的,或許還可能有血緣關係。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焯已經變成了喪屍,成為了基地安全的威脅。現在還有一個關鍵,就是這個喪屍王秦焯的背後,還有沒有可能牽扯到秦氏隱世家族。
“還有……你最好不要再繼續修煉了,”孫鈺神色很是嚴肅地和婁原建議,施齡溪挖出了煞蟲,保下他半年的命,對他有恩,有些話他不能再藏著掖著。
“你雖然是天靈體的最高資質,天然能過濾一些邪煞之氣,可你異能提升太快,天靈體已經負荷不住,再繼續修煉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施齡溪偏頭看向婁原,臉上的平靜無法維持,擔憂之色瞬間聚滿了他的眸光,他伸手摸摸婁原的額頭和臉頰,他又再按了按婁原的胸口。
婁原的生理狀況沒有絲毫問題,那麼婁原能出問題的地方只剩晶核了。
“有什麼解決法子?”施齡溪偏頭問向孫鈺,面色嚴肅又冷酷,關係到婁原的生命安全,他無法不嚴肅。
孫鈺點了點頭,對於施齡溪的問題有所準備。
“有兩種解決方法,其一散去已經修煉的異能,找一個靈能純粹之地,重新修煉,其二是找到相應的方子,嗑藥過濾掉體內積累的邪煞之氣。”
“方子呢?”施齡溪向孫鈺伸手,第一個法子,他不用問婁原都知道婁原的選擇,所以只剩第二個法子,所謂方子,應該就是類似他藥劑的配方。
然而孫鈺沒再點頭,而是搖頭了,“我不知道……但如果能找到我師傅的遺物,可能會有……我師傅在醫道上有所研究,可能……應該……大概會有。”
婁原的氣息過於強大,施齡溪又過分敏銳,他不敢把話說太滿。
施齡溪的眉頭皺了皺,對於孫鈺的答復很不滿意,“你師傅的遺物在哪兒,在你說的那個島上?”
現在的海域便是婁原都不敢輕易涉足,即便有孫鈺帶路,他們要找到那個海島,估計也是九死一生,千難萬難,所花費的時間精力,可能還不及他自己琢磨配方來得有效和安全。
“不,就在津城,”孫鈺搖搖頭,他對於出海依舊不死心,但也沒想把婁原和施齡溪連累進來,這潭水比婁原和施齡溪以為的都要渾。
只是即便他不說,以婁原現在在基地的位置,依舊會被牽扯進來,而且婁原知道太少,沒有防備,吃的虧可能越大。
孫鈺的神色已經很疲憊很勉強了,施齡溪心中便是還有很多話想問,卻也不敢一下子把他逼太緊,他和婁原對視一眼,他們起身。
“你安心休息,等你狀態好些,我們再聊。”
孫鈺聞言虛弱地點點頭,施齡溪和婁原走後,他面色微微發苦,看樣子施齡溪還未打算完全放過他,和施齡溪說話,比和喪屍王秦焯打一架都累。
施齡溪隨婁原從病房出來,他沒再回他的實驗室去,而是跟著婁原到軍部的辦公樓去。從孫鈺那裏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他們需要好好梳理一番。
本來末世的情況就夠沉重了,現在還牽扯進一些底蘊深厚的隱世家族,婁原的異能修煉也出現問題。
但施齡溪依舊覺得慶倖,有些問題不怕知道,就怕知道的太晚。
而有些問題也不是他們不知道,就不存在。
辦公室的門關上,婁原牽著施齡溪坐到沙發上,施齡溪立刻轉身擁住了婁原,很緊很緊地擁住,他低語道,“婁原,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施齡溪想的很細,婁原偶爾夜裏失控的情況,或許就是異能修煉出現問題的表徵,所以他和婁原對孫鈺其他話還留有疑慮,對於這個事卻基本能確定。
“我不擔心,”婁原回抱住施齡溪,手在施齡溪的背上輕輕順著,他低語道,“我有分寸。”
施齡溪聞言神色微微一怔,卻是恍然婁原話裏的意思。
他所言的分寸,可不是立刻就停止修煉的意思,而是婁原覺得他還沒到身體所謂的“負荷”極限,還能繼續修煉一段時間。
施齡溪沉默許久,手往婁原腰側掐了掐,“婁大黑!你真不乖!”
施齡溪明明是生氣的神色,可他這樣一喚,婁原下意識的反應是耳根紅了紅,施齡溪以往這麼喚的時候,都是在彼此動情的時刻。
“咳,”婁原低咳一聲,稍稍端正一點神色,他捧起施齡溪的臉,輕輕一吻,他確定道,“小溪,你相信我,我有分寸。”
面對這樣溫柔的婁原,施齡溪強裝的生氣也裝不下去了,他輕輕皺了皺眉頭,他從婁原手心中掙脫出來,腳一跨,直接坐到婁原的腿上,然後再抱住婁原,靠到他的肩頭。
“婁原,你絕對不能騙我,記住了嗎?”
“好,我不會騙你的,”婁原偏頭親了一下施齡溪的臉頰,嘴角微微牽起笑意。現在明明是情況相當危急的時候,可施齡溪的陪伴,依舊讓他覺得美好和溫暖。
很多人都覺得仇恨的力量是最強大的,可婁原覺得守護的力量要超越於仇恨之上。為了施齡溪和基地,有些風險,他冒得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