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雲母話一出口,在後面抱著她的白及就呆住了,他沈默了好一會兒,還以爲自己是聽錯,方才遲疑地問道。
雲母說完這句話臉早就燙得不行了,哪裡好意思頂著這張臉再說一遍。她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僵坐了一小會兒,然後忽然羞澀地變成狐狸,「嗷嗚嗚」地叫了兩聲,就蜷著尾巴往白及肚子上一埋。她本來就被對方從身後抱著,化了狐形就變成在白及腿上,如此一趴,倒是正好。
看她這般反應,白及一楞,猜到自己多半並沒有聽錯了。
心口瞬間滾燙。
白及強行按捺住自己一剎那激動起來的情緒,抿了抿唇,壓抑著喉嚨裡一不小心就會冒出的異樣,低聲問道:「……你認真的?不覺得……太快了?」
聽師父這麼問,雲母已經有了自己大概會被拒絕的預感。可縱然她說得時候的確算是被自己的想法衝昏頭腦一時衝動,可實際上也是真心話,這個時候比起後悔,她更多的反而是在乎白及的答案……故雲母也不準備趁此機會改口,反而低落地垂了垂耳朵,尾巴在身後不安地搖來搖去,她小聲地問道:「不行嘛?」
白及感覺到雲母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腿上掃來掃去,這小狐狸的尾巴比一般狐狸要來得大,不大像狐狸,倒像個松鼠似的。白及一頓,喉結動了動,開口道:「……也不是。」
「……誒?」
雲母一怔,只是還未等她反應,忽然感到腰上一緊,她已經被白及擡手抱了起來,讓他們彼此對視。
雲母身子淩空,下意識地感到驚慌,她將兩隻前爪蜷在胸前,眨巴著眼睛慌亂地看向白及。白及亦凝視著他,只是同樣心亂不已。
良久,他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綫。
他何嘗不知他們相處相識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很長,此時談婚論嫁,未免有些著急……可這段時間來他心裡的悸動連自己都不曉得因何而來,他像是已經認識了她許久,已經戀慕了她許久……他不知緣由,卻想……順心而爲。
白及閉了閉眼,再睜眼,他眸中已然澄淨。他道:「我並非不願,只是……怎麼能事事都讓你來說。」
雲母楞住,腦中瞬間一片空白。但還沒等她理解師父的意思,便感到白及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喚道:「雲兒,你可否換回人形?」
雲母聽了他那一句話,已是腦中一片空白,她呆望著師父,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等回過神來,已經化成了少女的模樣,只是因爲太過忐忑,她的九條尾巴都放了出來,僵硬地拖在身後。雲母明明狐形將九尾都並成了一尾,可人形卻是一條不少地排在身後,她擡著頭坐在白及懷中,雙手勾著他的脖子,眼眸惴惴不安地望著他,臉頰緋紅,雙眸濕潤。只這一望,白及便覺得心跳都要停了。
因她先前是被他抱在手上的,此時一化形,便比之前來得還要更加親密。他們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睫毛接著睫毛,雲母的眼睫不覺顫了顫,有些不敢與他對視。然而她剛剛要躲,卻感到白及愈發用力地摟了她的腰。雲母後背一挺,不自覺地便擡頭凝望著他。
下一刻,只聽白及道:「雲兒,你可願嫁我爲妻?」
他聲音溫和而有耐心,似比往常還要溫柔,只是莫名地,明明白及應該知道答案,可雲母從他話語中聽出了一絲緊張。
就是這一點若有若無的緊張,讓她覺得心都要化了。
窗外雨聲依舊,白及安靜地等著她的答案。
雲母不過是因師父這番出乎意料的表白而怔楞了片刻,待回過神來,連忙用滾燙的臉拼命點頭。好不容易點完,她整張臉都快要紅完了。雲母小心翼翼地擡頭去望白及,白及亦望著她。她不知自己此時雙眸含羞含露,兩頰印著桃色,穿著白及的外衫,烏髮及腰,正襯著雪白的膚色,身後九尾並列一扇排開,這些映在白及眼中,該是何等令人心顫的綺麗。
伴著雨點拍打窗戶低沈的啪啪聲,空氣突然間就有一種曖昧的怪異。溫度不覺升高,兩人之間有一種奇異的暖意,而在這種暖意的包圍中,兩人都不覺感到羞窘和局促。
白及胸口的心跳如鼓,他動了動,俯身去觸雲母的唇。雲母緊張地閉緊了眼睛,努力直起身子仰頭去迎合。
層層雨幕遮掩著的黃昏之中,兩人相擁而吻,彼此交融。昏暗的燈光之下,兩道影子緊緊合成一道。
待他們分開的時候,雨已經漸漸停了。
他們成親決定得匆忙,兩人幾乎都全無準備。白及尋了兩支紅燭在屋裡點上,又換了身更爲乾淨得體的衣服。待他回來,就瞧見雲母拘謹端莊地坐在書房地上,雙手雖是放在腿上,可卻是攥緊了的,看起來不安得很。
白及的心跳又快了幾分,到了此時,他又如何能全然鎮定?他走上前去,將手遞給雲母,要拉她起來。雲母頓了片刻,才擡起胳膊將手放在他掌心。白及察覺到她的手還在發顫,一頓,便合指握緊了。他將她小心地從地上扶起來,兩人一同步入院中。
因晚風拂散了烏雲,此時一輪皎月已重新傲立於空。大約是雨水洗過的天空分外澄澈乾淨,月光竟比往常還要來得皎潔明亮,宛如神光臨世。
白及與雲母在院中恭敬地拜了日月天地,又喝了交杯酒,便算是禮成。他們決定得太匆忙,用於準備的時間又太少,可謂一切從簡,所有儀式都算個心意。待行完禮就算成了夫妻,白及扶著雲母在廊前坐下,兩人依偎在一起看月亮。
因爲白及不沾酒,先前喝交杯的時候他不過意思意思微微抿了一口。雲母原來也不喝,可今夜她太緊張,拿起來就一口整杯喝下去了,完了還咂咂嘴,問白及道:「還有嗎?」
白及:「……你不要喝多了。」
「不、不會的吧?」
雲母搖著未收起的尾巴,不確定地道。
白及猶豫了一瞬,說:「……你看起來不太能勝酒力。」
不過話雖如此,他們剛拜完天地成了夫妻,正是最情深意濃的時候,白及光是將她摟在懷裡都怕她融了,現在雲母說什麼,他哪兒有可能不應?故白及嘆了口氣,還是去給她拿了。
因怕雲母醉,他先前給她備的本就是小孩子吃的甜米酒,故雲母想吃,他便索性給她盛了酒釀,又拿了小勺子。雲母捧著碗和勺子靠在他懷裡一口一口吃得歡,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因爲她心裡忐忑,手裡和口中的動作就不覺得有點快,一會兒工夫就是大半碗。白及原以爲一小碗甜酒釀應該不至於有什麼事,誰知雲母一整碗吃完,已經整張臉都紅了,她軟軟地靠在白及懷中,張口道:「嗝。」
白及:……
雲母迷迷糊糊地在他胸口拱了拱,遞碗道:「可以再來一點嗎?」
白及也說不出這等場景算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他又是輕輕一嘆,看著雲母軟趴趴的模樣,硬著心腸奪了她的碗,隨手擱在一邊。雲母看了眼自己手裡已經沒有碗的手,哪裡還能不曉得這是請求被拒絕,頓時失落地尾巴全垂下來了。因爲喝了酒,她意識已經有點不清醒,情緒也被放大了,一被拒絕,立刻就委屈地想哭。雲母慢吞吞地蹭了蹭他胸口,撒嬌似的喊道:「郎君……」
白及緊緊地抱著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滑出去了。只是聽到這稱呼,他又忍不住要嘆氣。他低頭吻了吻雲母的鼻尖和額頭,輕聲教道:「……換了,喊夫君。」
雲母聞言一怔,猶豫地擡頭看了眼白及的臉,她似乎看了一會兒,才把對方認出來,眨了眨眼,乖巧地輕輕喊道:「師父。」
白及:……
白及眉頭略微一蹙,只是還不等他想出什麼,便感到雲母已經勾著他的脖子試探地吻了上來,親了親他的喉結。她的臉從決定成親起便已紅了一整晚,可是卻始終沒有像這樣這樣紅,她眼神嫵媚,身體柔軟,白及喉嚨滾了滾,哪裡受得住她這樣親,索性勾了她的下巴吻上去。她這樣輕這樣軟,幾乎一下子就被吻得全無招架之力,整個人羞澀地蜷著偎在他懷裡。雲母口中還有淡淡的酒氣,以及酒釀留下的甜味,白及咬了她兩口,明明未喝酒,卻覺得自己也要醉了。
今晚到底便是所謂的新婚之夜,即使再怎麼克制,吻裡終究是帶了**。白及勉強擡起頭,嗓子已含了啞,他吻了吻她的唇角,再次教道:「喊夫君。」
雲母這會兒腦子轉不動,她看了白及半晌,這回倒是聽話地喊了,道:「……夫君。」
喊完,她又瞇著眼睛蹭了蹭他胸口道:「……喜歡你。」
說著,她又迷迷糊糊地湊上來親。
白及呼吸一窒,險些喘不上氣。他低頭咬了咬雲母耳垂,沈聲道:「雲兒,何爲夫妻,你可曉得的?」
雲母一頓,後退了一點,懵懵懂懂地看他,然後又點了點頭。白及心情複雜地看著她點頭,看雲母這幅樣子,總覺得心裡不放心得很。他思索了片刻,終是將她打橫抱起,抱回內屋放在床上,心想著姑且先教,看她能接受到哪一步,剩下的再慢慢來。白及抿了抿唇,低頭吻了下去。
屋裡安靜得很,雲母雖是迷糊,可其實還有一點意識。她本來溫順地順著師父的吻,起先未覺得不對,可後來卻漸漸感到師父的抱著她的動作比往常要重,不過因她心裡還記著這是新婚,多少有點心理準備,所以也就忍了,直到……
幾乎是一瞬間,在感到不對勁的一剎那,她整個人都驚醒了,酒也醒了,頓時整張臉漲得通紅,懵在那裡不知所措。
雲母此前的這些年一直都在認認真真地修煉,雖說女孩子年紀敏感,對男女之事還是稍稍有點在意的,可程度也有限。這些年來雲母對戀愛關係的想像其實大多還是停留在親親抱抱的階段,偶爾幻想一下成親與將來要有幾個孩子,鮮少會往深處想,故此時簡直是當頭一棒,將雲母整隻狐都嚇懵了。
白及一楞,見她神情不對,已經準備停下。誰知接著,他便瞧見雲母憋著個臉,整張面孔都紅了個徹底,事情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下一刻,雲母身上淡光一閃變回了狐狸然後……
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