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及說了這兩個字,雲母楞了楞,這才注意到師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幫她擺好了握姿,這樣握著弓果然比之前要舒服很多,而且容易發力,只不過她才剛剛開始學習,所以依然不是很習慣。
「記住這個姿勢。」
白及未察覺雲母有點不對,他只是一邊繼續語氣平靜地往下講解,一邊重新將原來幫她調整握法的姿勢轉爲扶著她的手,與她共同握著弓,這樣方便讓她感受凝聚箭時的靈力控制方向和射箭應有的力道:「接下來,你試試看感受我氣息的方向,順著我的軌跡將身體裡的靈氣凝聚成箭的形狀,集中到弓上。」
意識到自己剛才居然在發呆,雲母頓時十分羞愧,耳朵尖都微微燙了起來。只是換過姿勢後,她猶如被師父摟在懷中,眼中便看著師父的袖子垂在她的袖子旁邊,整個人被師父的氣息所包圍,她原本就沒有從剛才的心亂中恢復過來,這個時候便是她努力想要集中精神,注意力仍然時不時飄到師父身上去,只覺得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雲母既無措,又對自己的感覺有些隱隱的疑惑。
這時,她聽到白及在她頭頂輕輕地道:「注意。」
下一刻,她便感到師父身上的「氣」,順著手傳到她身上,形成一條非常清晰的路徑在引導著她。
便是再心慌意亂,雲母也只好在這種情況下努力集中精神,順著師父引導她的脈絡,慢慢將靈氣凝聚起來。
她當初練了很久的感氣,基本功打得很紮實,又有師父的引導,將靈氣凝成箭並不是很難。不過,便是如此,在看到弓弦上真的漸漸凝聚出一支淺白色而沒有實體的靈箭時,雲母還是忍不住微微感到了喜悅。
然後,她便又感到師父握著她的手扶起了弓,就著她的手開弦,箭尖直指三眼鳥,接著,手輕輕鬆開……
唰!
只見那支用靈氣凝聚起的箭矢以極快的速度刺破空氣直直地朝被禁錮在空中的怪鳥飛去,與此同時師父解開了不讓那鳥飛走的術法,只一瞬間,箭矢就貫穿了怪鳥的身體!
那鳥慘叫一聲,從空中落了下來,雲母看到它掉下來還稍微慌張了一下,連忙跑過去檢查,卻見那鳥身上沒有傷口也沒有見血,它只是沒有意識了,就像師父之前制服的其他野獸一樣,她才鬆了口氣。
「師父,真的射下來了!」
雲母回頭驚喜地道。
看她這麼高興的樣子,白及略微怔了一瞬,下意識地也想笑一下,但是笑到嘴邊又頓住了,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稍稍停頓,便對雲母點了下頭,等雲母掏出元澤師兄送她的葫蘆收了那隻怪鳥,跑回他身邊,白及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淡然地道:「將靈力依附於武器的方法,大致便是如此。這把弓是我過去的舊物,你先拿著用,待練熟再換別的武器不遲,只要不要碰到修爲太高的妖獸,這套方法便夠用了。」
雲母握著弓認真地點頭。就算她之前沒有想過武器之類的事,現在也已經覺得弓箭有趣起來了。
見雲母已經掌握了方法,躍躍欲試地想要自己實踐,白及便不再多言。他定了定神,看向單陽。
單陽的天賦,便是在整個天界仙人的弟子中也屬少見,更何況他比大多數人都要來得刻苦用功,若不是心思太重,心性被桎梏住難以成長,又總是下山行走,如今的成就只怕比現在還要來得突出許多。不過,縱使如此,單陽獨自對陣這附近所有的奇獸依然不見落下風,只是奇獸數量實在太多,以少勝多難免需要費些功夫罷了。
雲母原本正愛惜地摸著師父給她用的玉弓,見白及定定地看著單陽獨自對付那些奇獸,便也跟著看了過去,誰知看著看著就入了神。原因無他,實在是劍招使得太流暢利落。
單陽跟師父一樣是用劍的,許多動作一看就能看出是承自師父,不過也有一些看起來不大像,或許是他在入師門前就學過劍。不過儘管劍招看起來並不是出自一家,單陽卻結合得極好,招招生風,流暢得很。
只是揮劍的時候,他依然始終深深地皺著眉頭。
雲母看過去的時候,單陽已經差不多在收尾了,因此沒多久他就解決完收了劍,掏出他自己的容器收了滿地的奇獸,這才蹙著眉滿臉嚴肅地回到師父身邊,道:「師父,我已清理乾淨了。」
「做得不錯。」
白及略一頷首,誇獎道。他一直在關注單陽的動作,見他面對奇獸已經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會再像最初分不出妖獸和一般長相奇異的異獸之時那般殺氣騰騰、招招死手了,白及也覺得有些欣慰。
停頓片刻,他便如同稱贊雲母時一般擡手摸了摸單陽的頭,道:「你比之前沈穩許多。」
單陽在山下待了許久,回來也沒怎麼見過師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像這樣被誇獎過,剛剛感到白及的手,他還怔了一瞬,但旋即被誇贊的話說得臉上發燙。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移開視綫,憋了一會兒,才道:「……它們並非是妖獸,我知道的。」
「嗯。」
白及點了點頭。
「你暫時還是不要親自對付妖獸……現在散落在人間的妖獸和奇獸太多,我不可能天天看顧你們。待收拾乾淨北樞真人道觀附近的奇獸之後,我會親自去找彘。到時你同你師兄師姐勢必要去凡間的城鎮,想辦法收拾掉爲禍凡人的奇獸妖獸……若是遇到妖獸,交給觀雲和赤霞處理。」
白及仙君這樣安排,無疑是怕單陽控制不好情緒殺掉妖獸,犯下殺孽影響修行。若是換作平時,單陽定然已經對這個安排感到不滿,只是今日他受了師父的誇獎,難得的按捺住了腦海裡那份仇恨的殺意,嚴肅地抱拳應道:「是。」
話完,白及又將雲母往前一推,說:「還有,記得保護好你師妹。雲兒雖是天生靈獸,又已有四尾修爲,但畢竟是初次在任務中隨行,又是初學獵妖,實戰經驗不足,你們勢必要多關照於她。」
「是。」
單陽再次俯首道,同時下意識地擡眼掃了眼小師妹。
雖說他早就知道師妹是有原型的,且已有了四尾,但「天生」兩個字還是頭一回聽說。在仙家,靈獸的地位雖低於神獸,但必然是要高於妖獸的,畢竟靈獸靈性足,修仙更容易漲修爲。不過,地位高歸地位高,這就不意味著更能打了,且不說凡間的妖獸修行自有妖術在,這師妹一看就是個重修心多過修身的。
想到這裡,單陽便移開視綫不再多看,心道反正到時讓她站遠一些就是。
反倒是雲母聽說了要下山頗有幾分緊張,剛才聽師父講來講去沒有講到她,她還擔心她得一個人留在道觀裡等來著。現在聽師父這麼說,雲母總算安了心,儘管聽說要和師父分別了有點不捨,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朝單陽行禮:「師兄,請多指教。」
單陽沒有多言,只朝她點了點頭。
……
北樞真人道觀附近的奇獸數量雖多,但大都沒什麼修爲,離開靈智也早得很,便是雲母都能輕鬆打贏,不過兩三日便在陸續趕來的仙人和仙門弟子的努力下清理乾淨了。仙山的山道被清理出來後,總算能夠正常地運送抓到的珍獸了,畢竟不是所有仙門弟子都能輕鬆地靠騰雲飛行來回道觀和凡間,也不是所有仙門弟子都有可以用來裝珍獸的仙器。
於是,在山道被清理出來後,接下來就該去收拾危害人間的那些傢夥了。
「師父一早就會去找彘,到時我們也和其他仙門弟子一道下山。」
當晚,赤霞在道觀的臨時住所中對雲母道。她顯然是早就和觀雲兩人商量好了,然後分別在睡覺前給師弟師妹開會。
「不過明天我們頂多只能騰雲飛到山腳,在人間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只能徒步下仙山。我們到時候要扮作一般道士,人間的盤纏也已經提前換好了……總之到時候事事小心些……對了,不到萬不得已,你也不要再變狐狸了,人類分不清靈獸妖獸的,別給當作是妖打了。」
雲母特別認真地點頭,她還是第一次去凡間人類居住的城鎮,就連原來還住在凡間的時候母親都沒有讓她和哥哥去過,當然那個時候主要是因爲她還不能用人形。
她對人類好奇已久,此時下山,自然又興奮又緊張,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要去除妖的了,簡直像要去旅行。
小狐狸就算是人形表情也太好懂,赤霞忍不住又伸手摸她頭,摸得雲母在床上晃來晃去。今晚她們師姐妹倆又得睡一床,因爲北樞真人的道觀太小,實在住不下那麼多人,她們兩個的環境都算好的了,還有不少仙門弟子都在山上打著地鋪,連北樞真人自己都把房間騰出去來去外面打地鋪了,正因如此,被派來收拾他家寵物弄出來的爛攤子的仙門弟子們,即使有怨言也無話可說,畢竟北樞真人態度已經夠好了,彘又實在狡猾。
不過,赤霞和雲母倒是不介意和對方睡一起,反正她們在龍宮也是這樣的,無非是床比龍宮再簡陋一點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赤霞摸了會兒雲母的頭,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道:「對了,差點又忘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
雲母一楞,歪了歪頭,探頭探腦看過去。只見赤霞從袖中掏出一隻紫色的海螺,遞給雲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道:「我之前讓我娘從龍宮寄來的,早就該給你的,結果前陣子……咳,訂婚太忙給忘了。這就是你之前在我房間裡見過的那種海螺,可以聯絡用的,你拿著這個,到時候在城鎮裡分散了找你也方便。」
因爲耽擱的實在有點久了,赤霞神情十分赧然。因爲其實她忘了給雲母這個禮物,除了訂婚那陣子太忙確實有點暈了以外,也有後來她和觀雲熱戀期太高興每天都在外面待到很晚的原因,但這話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法跟雲母解釋的,只好含糊其辭。
其實雲母也知道實情,她是不大清楚師姐到底幹什麼了能跟師兄天天待到那麼晚,反正赤霞開心就好,因此也不在意,高高興興地收下了海螺,向師姐道謝,照例變成小狐狸將海螺好好地塞進尾巴裡,然後團成一個團就準備睡了。床本來就小,她變成狐狸能讓兩個人都睡得舒服點。
赤霞看著床上的狐狸毛團笑了笑,隨手撈進懷裡,熄了燈一同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