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青嵐沒料到太妃竟是會將成翔逼得沒有任何的退路,不惜拿出當年先燕王救駕有功,賞賜的空白聖旨。
這得有多恨成翔?
卻也倍覺太妃報復手段狠辣,她不會讓你死,而是讓你羞憤欲死,卻又不甘就此死了,屈辱的活著,成為眾人茶余飯後的笑柄。
端著桌上的玉壺,精致玲瓏,泛著淡淡青色煙絲。揭開蓋子,裡面盛滿了梨花釀,清香酒味撲鼻,顧自斟酒,淺飲上一杯。
龔青嵐瞇眼回味,酒性不烈,溫和入喉,且唇齒留香。“這梨花釀是誰擱置在院裡的?”
陸姍垂目:“奴婢擱置。”
紅玉呶呶嘴,人看著冷冰冰的,倒是會討好主子歡喜。插嘴道:“大少奶奶的身體弱,不能飲酒呢。”說罷,就上去將玉壺收起來。
龔青嵐莞爾道:“調整了不少,適當的飲些酒,也是養身之道。”這丫頭,竟是與陸姍爭鋒。
紅玉只覺得大少奶奶偏袒了陸姍,瞪了陸姍一眼,抱著玉壺去了屋子裡。
龔青嵐失笑,只覺得紅玉是個孩子的性子,竟是拈酸吃醋了。
“事情辦的如何了?”
陸姍恭敬的回稟道:“處理干淨了,一共二十個人,剿殺康嬤嬤。”
龔青嵐頷首,魏太妃迫不及待的隔日便將康嬤嬤下嫁給了成翔,成翔裝病不來,魏太妃更絕,竟是讓康嬤嬤去成國公府將成翔迎接到燕王府拜堂,這等於成翔入贅。
成國公當即五花大綁,將成翔捆綁著來迎親。
“可有圓房?”龔青嵐唇畔流淌著溫柔的笑,娶了不圓房生嫡長子,怎的是好?
“圓了。”陸姍面不改色,只是心底疑惑,主子為何在意成翔和康嬤嬤圓房的事兒?還給成翔下軟筋散。
龔青嵐嘴角露出詭異的笑,最好讓康嬤嬤一舉懷上嫡子,讓成翔惡心死。
想到此,龔青嵐彈了彈衣裙上的灰塵,去詢問陳府醫,康嬤嬤這年紀,可能有孕。
而被龔青嵐問起的二人,正酣睡在新房。
“彭!”康嬤嬤睜開眼,看著睡死在身邊的成翔,毫不留情的一腳將他給踹下床。“快給老身打水來。”
成翔吃痛的皺眉,睜開眼,看著渾身*的康嬤嬤,想到昨夜裡屈辱的一幕。他竟是被她綁在床上,強迫的行了房事。
憤怒在心底翻湧,來不及發怒,便是被老女人給指使去打水,伺候她沐浴,一口鮮血憋在嗓子眼,吐不出來。
“啪!”康嬤嬤見成翔瞪她,抄起床上的玉枕,砸在他的頭上:“看什麼看?躺地上作死?還不趕緊的去?”
“你身為人妻,該你伺候我才對!”成翔心思轉換間,想到沒有殺成這老女人,便折磨死她。
“夫君,你莫不是糊塗了,我可是有封號在身,你不過一個受祖蒙蔭的白身,身份上可比我矮上了一截。何況,我是太妃賜婚於你,你叫我伺候你,等同於命令太妃。你是何居心?”康萍嗓音尖利,怒斥著成翔。
一股腥甜湧上成翔喉間,幾欲咳血。
目光陰鷙的瞪了康萍一眼,轉身,去了姨娘的院子。
康萍並不氣餒,洗漱好,便穿著正裝,來到了姨娘的院落裡,聽到裡面傳來的話,康萍怒火蹭蹭的高漲。
“夫君,委屈您了,娶了個這樣的老虔婆。”嬌滴滴的嗓音,穿透緊閉的門扉,飄到了康萍的耳中。
讓人推開門,康萍走進去,瞧見成翔趴在窗下的軟塌上,姨娘正在給他捏背,整個身子全都貼在成翔的後背。康萍怒火大漲,叱道:“今兒個新婦茶,你卻被這個狐狸精給纏住了!這點事兒都被你忘了,日後要是有軍機要事,你給這狐狸精給迷惑住,怎得是好?來人,將這狐狸精拉下去,杖責二十!”
成翔看著幾個粗使嬤嬤上來,將姨娘給拖走,臉色陰沉的吼道:“夠了!”
“夫君,你是要叫太妃來評理麼?太妃這也是為你好,見你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只是缺失了教養。既然把你交給我,我自是要好好教導夫君為人處事!”康萍鎮定自若,眼底有著不屑。
成翔氣得面色鐵青,七竅生煙。這該死的老女人動不動便是將魏太妃掛在嘴邊刺激他。“日後莫要喚我夫君!”說不過,便拂袖離開。
康萍冷笑,這只不過是開始,便受不了了?
成翔日日備受康萍折磨,反抗不得,還要將她當成祖宗供奉著。索性,成日裡宿在了姨娘的屋子裡,熄燈入睡。被姨娘撩撥的興起,還沒開始幾下,床上便有鈴鐺晃動。門外霎時丫鬟奴才跪滿一地,大聲喊著:“二公子,身體保重,莫要貪度傷身。”
屋內,成翔本在興頭上,被這一喊,面色由青到紫,最後黑如濃墨。
身下的姨娘滿腹怨恨,卻不敢表露半分,嬌柔的纏上成翔:“爺……”
成翔被撩撥的心神一蕩,又來了興致。這時,丫鬟奴才聽到鈴鐺再度響起,高唱道:“二公子,時辰到了。二少奶奶……”
成翔被嚇的一軟,像條死魚一樣趴在姨娘身上。
這些事兒,不知怎得,流傳到了市井,每人茶余飯後,便是聊著這點談資逗趣。
成翔心理上籠罩著陰霾,出門對上別人指指點點,嘲諷恥笑,便萎靡不振的住在書房,喝得爛醉如泥,形同廢人。
龔青嵐聽到這些消息,不過一笑,這都是成翔自找的。倘若沒有動歪念,何至於淪落到如此的地步?
齊景楓自內室走出,看著她笑容四溢,溫潤清雅的說道:“今日氣候不錯,可要去游賞?”
龔青嵐頷首,自從成婚,他們都不曾出去游玩過。唯一一次看冰雕,都被鳳鳴給破壞了去。
坐上馬車,龔青嵐便將成翔的事兒分析給齊景楓聽,冷笑著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成翔雖然吃食了我下的軟筋散,化去了武功,可這是暫時的。他常年征戰,斷然不可能沒有識破,卻依舊視康萍如虎,被她欺凌打壓。沒有任何的反抗,反倒是墮落了。”
“他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此事,吃了一個啞巴虧,斷然是不會善罷甘休。”齊景楓微微蹙眉道:“他大約會將計就計,讓你們松懈,好一舉反擊。”
龔青嵐也覺得是如此,倘若不是她順著風向,將迷心散飄散,迷惑住了成翔,又豈會這麼容易得逞?
將垂落到臉頰的發絲別至耳後,緩緩的說道:“成國公不是簡單的人,可惜成大公子喜歡舞文弄墨,醉心收集古籍。他便著重的栽培了成翔,倘若成翔這麼容易敗了,成國公不可能沒有一點的動靜。”
一切容忍,不過是在尋求一個時機!
“你打算如何?”齊景楓隱隱察覺她要做的事,心裡有些擔憂。
“我要毀了紅館。”龔青嵐眼底蘊藏著冷意,上次殲擊的據點,不過是一個分點,重要的機密結構,則是紅館。
“你莫要輕舉妄動,這件事交給我。”齊景楓拿過小幾上的一個冰玉壺,晃蕩了幾下,裡面似乎有東西,碰撞出聲。揭開蓋子,便瞧見裡面有清雅淡香的果酒,上面漂浮著用冰塊切割成的心形,眸子微閃,道:“倒是心靈手巧。”
龔青嵐疑惑,湊過頭去看,驚詫道:“咦,方才我在院子裡喝的時候,怎得沒有這冰塊?”
聞言,齊景楓眸子裡暗色湧動,似笑非笑:一片冰心在玉壺。
“不過口感好。”龔青嵐淺嘗了一口,冰爽的果酒,微瞇了眼。
齊景楓見她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笑道:“冰鎮的果酒,口味自是不一般。你若喜歡,回頭讓人冰些梅子酒。”說罷,將她手中的酒杯拿回,連杯帶壺的扔進了簍子裡。
“扔了作甚?這酒挺好,也沒有壞。”龔青嵐睨了眼玉壺,心裡有些可惜,伸手要撿回來,卻被齊景楓給拉住手腕,聽他說道:“這玉壺裂了縫,不能要。”
“方才不是好好的?”龔青嵐挑眉,若是裂縫,這酒便會灑漏。
齊景楓見她不依不饒,無奈,伸手勾著玉壺,巧妙的用力,霎時便有一條裂紋,指著裂紋道:“若留著,爆裂了,會傷著手。”
龔青嵐卻是接過玉壺,看著上面的裂紋,蹙眉道:“方才它躺在簍子裡,這個位置朝上,並沒有裂紋。”目光探究的看向齊景楓,覺得他越發的古怪。
齊景楓一愣,淡淡的說道:“光線不好,你便沒有瞧清楚罷了。”
生怕她將玉壺放進簍子裡求證,順手將玉壺扔出了馬車外,一本正色道:“危險。”
龔青嵐若有所思,他好似自她說裡頭方才沒有冰塊時,微微變了臉色,莫非是酒壺有問題?想到此,便也不糾結了,闔眼休憩。
不知過了多久,龔青嵐昏昏沉沉的醒了,睜開眼,便是碧波藍天,絲絲涼爽的風,吹拂著肌膚,整個人便是愈發的慵懶困乏,昏昏欲睡。
潺潺河水平緩的流淌,撞擊在竹筏上,蕩漾著水花,細碎的水珠濺在她的手臂上,沁人的涼意,使她舒服的喟歎。
“許久都不曾有過這般輕松愜意的時日裡。”龔青嵐閉著眼,聽著耳邊清澈的河水聲,心裡一片安寧。
自從嫁與他,便是一刻都不曾輕松過,時刻戒備著。
久久聽不到回應,龔青嵐微微睜開眼,入目的是河岸邊隨風飛舞的蘆葦,碧波蕩漾的秋水河面上,飄零著蘆葦花,似無依的浮萍,順著河水,沒有盡頭的漂流。
一時,心中竟有些淒清的感觸。
怔怔的看著另一端的齊景楓,含了一縷溫潤清淺的笑,如秋水波瀾般在他紅而瑩潤的嘴角,輕輕蕩漾開。手中拿著削薄的竹條,在快速的編織什麼,兩袖被風帶動,輕盈飄逸若回轉的輕煙。
心裡一突,望著他坐在幾步遠,飄逸脫塵。明明這麼的近,卻似乎伸手怎麼也夠不住他,不禁慌了神:“景楓。”
伸手去抓他,握住的卻是一縷飄散的風。脆弱輕呼的嗓音,被吹散在耳畔。似乎,那個整夜纏綿她的噩夢,浮現在了眼前。他滿目的清冷,再也沒有任何的溫度,將她遠遠的拋下,棄之不顧。
聽到她的呼喚,齊景楓放下手中的竹條,來到她的身旁。握著她騰空握拳的手,溫和道:“做惡夢了?”
冰冷的手被溫暖寬厚的手心包裹,觸手的一霎那,龔青嵐慌亂不安的心,驟然平緩下來。
手心翻轉,與他十指緊扣,似乎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指尖兩側的脈搏跳動,牽動了她的心魂。
“你不會拋下我,對不對?”龔青嵐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清亮的淚珠迅速被他的衣袍吸去,暈染著片片暗色水印。
自從回到燕北,她便又開始噩夢纏身,每晚都是相同的情景。似乎他知曉了前生事跡,眼底有著冰封般的寒氣,再也沒有往日待她的溫柔。將她獨自扔下,頭也不回的離開。
齊景楓拍著她的後背,如哄著孩子一般,一遍一遍。“那只是夢。”
龔青嵐抬眸,望進他漆黑的眸子裡,依舊是她熟悉的溫潤光澤,若有似無的憐惜。可,她心底的恐懼,絲毫沒有得到平息,反而愈發的強烈。
“你不會拋下我,對不對?對不對?”語氣裡帶著幾分急切,似乎沒有得到他的允諾,便會一直這般詢問下去。
“不會。”齊景楓輕歎,拿著娟帕,擦拭著她微紅的眼眶。眸子暗了暗,近日來,時常聽到她夜半啜泣,喚她也不見醒。“做什麼夢了?”
龔青嵐咬了咬唇,不知該如何說。沉默了半晌,才悶聲道:“夢見你不要我了,將我扔下不管。”
嘴角露出苦澀的笑,這是因果。
雖然知曉這一世,他不可能得知上一世的事情,可她重生這等荒繆的事情都發生了,誰也說不准,他會不會忽而記起。
那時候的他,還願意如同前一世,那般包容她麼?
“夢是相反的。”齊景楓淺笑,他怎會拋下她呢?一直都是她在不斷前行,他在後面追逐著她的腳步。“只願與你並肩而行。”
龔青嵐心中悸動,如這起伏蕩漾的波瀾,無法平靜。
齊景楓將編織好的竹籃,遞給龔青嵐,在裡面放上魚食,用一個中間鏤空一個洞,蓋上竹籃,一頭系著繩索,扔下了湖裡。
“這樣有用麼?”那麼大一塊的魚食,能有魚吃麼?龔青嵐滿頭的疑惑,望著不遠處撒網的漁夫,道:“咱們應該用網。”
齊景楓笑而不語。
龔青嵐覺得無趣,只手托腮,看著兩岸的景致,目光錯落在不遠處的精美畫舫。當看到船舫上一頭火紅頭發的男子時,龔青嵐眨了眨眼,覺得異常的熟悉。
男子穿著青色的錦袍,精致的五官不辨雄雌,慵懶的斜靠在欄桿上,微闔著眼,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睜眼,一雙水藍色的眸子,如冰魄般純淨透澈。
藍眸?
龔青嵐微微一怔,這不是西域質子宮陌鑰?
他怎得在此處?薄黎希進京,他該是隨著薄黎希一道離開才是。莫不是……這般一想,船艙內走出一道墨色身影,身後追著一名秀麗的女子。
薄黎希滿臉不耐,女子卻是蠻纏著,兩人在爭執著什麼。
忽而,薄黎希看到竹筏上的二人,微微一愣,臉上的不耐之色盡褪。勾唇道:“嵐兒,你怎麼知曉我今日回燕北?”
龔青嵐唇角緩緩的上揚,他還真的來了燕北。想到他在京都的那一幕,揶揄道:“被侯爺趕回燕北的?”
薄黎希摸了摸鼻子,岔開話題道:“竹筏有什麼好玩的,快到船舫上,鳳鳴托我有東西要給你。”目光落在龔青嵐身後盤腿而坐的齊景楓,邪肆的說道:“玉壺你可有收到?那是我費了不少心思,才弄來的果酒,最適合你們女子喝。”
齊景楓清冷的眸子,似被風吹皺的一池秋水,不過片刻,便是恢復平靜。
龔青嵐沒有發現齊景楓微妙的變化,溫婉笑道:“還不錯。”笑望著身後的齊景楓,搖頭婉拒道:“不了,船艙裡悶,我喜歡竹筏。”
他的心思,她又豈會不知?
說到底,真正將她放在心上的,只有齊景楓。從某處的細節,便能體會出來。
從京都回來,他知曉她坐船悶,便命人造了竹筏游湖,她又怎會拂了他的心意?
“這破竹子有什麼好玩賞?一個風浪來,便翻了。”薄黎希不能理解這二人,怎得有這清閒,坐竹筏游賞?
安全麼?
龔青嵐但笑不語,只是仰身,靠近他的懷中。
宮陌鑰淡淡的瞥了眼竹筏上的二人,眸光微閃,一眼便瞧出薄黎希沒有希望。那女子心思敏感,那男子有過之無不及。心細如發,照顧的極為周全。即使是一葉小舟,上面的東西,亦是一應俱全。
目光落在畫舫內,一派的奢靡之氣,歌舞伎,使出渾身解數表演。為的是有幸得薄黎希垂憐,好一躍枝頭做鳳凰。
若不是喜愛攀權附貴,沒有女子願意與縱情聲色的男子在一起。何況,身邊已經伴有良人。
薄黎希見他們依偎在一起,目光一變,他們比過往更加親密,似乎已經融為一體,無人能將他們分開。終於明白,為何鳳鳴那日自她離開,便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原來竟是這樣。
“也罷,你拿一下鳳鳴給的物件便是,又不強留你。還是,你怕了?”薄黎希似乎想到當初邀約她到畫舫,她設計一個小倌兒來應約。那時候,西域進貢的舞姬,起了催情的效果,勾起他體內的情毒,差點便強迫了她。卻不知,那人不是她,反而是他被人給……
臉色驀然陰沉,可恨的是他被糊弄了過去。若不是知曉齊淺婉沒有那腦子,對她依舊有疑,調查了一番,果真是她。
於是,他便用銀子收買了齊少恆,將她騙到溫泉池。看到她取血換取解藥,心裡那點仇恨,竟是磨滅了去。
“你扔下來。”龔青嵐感覺到腰間的手,緊了一分,便知那玉壺怕是他故意扔掉的。
眼底溫柔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傾身,咬著他的耳朵道:“醋、壇、子。”
齊景楓臉上的笑容一僵,別開頭,淡淡的說道:“嗯,那個醋壇子在瞪你。”
龔青嵐一怔,抬眸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甲板上那名女子,鼓著腮幫子,美目圓睜的怒瞪她。
“不許看!”龔青嵐捂著他的眼睛,嬌嗔道:“那是喜歡別人的女子,你是沒有機會了,看了也是白看,不過是徒惹傷懷罷了。”
齊景楓煞有其事的點頭:“那些男子都是有意與你,你適才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
龔青嵐看了眼船舫,呵呵笑道:“哪能呢?”
薄黎希手上拿著包裹,看著溫情脈脈的二人,喉間竟是有些干澀。“杵著做什麼?快去給爺倒杯水!”
女子被薄黎希一吼,杏眼淚光閃閃,委屈的噘著嘴。見薄黎希半點目光都吝嗇給她,跺了跺腳,轉身進了船艙。
薄黎希縱身一躍,落入竹筏,竹筏因突兀的重力,劇烈的晃蕩。薄黎希嘴角露出一抹壞笑,順勢栽倒在二人的中間。
齊景楓身形一動,便是抱著龔青嵐立於竹筏另一端。薄黎希也不惱,坐在龔青嵐方才所做的雪白狐皮上,將包裹攤放在小幾。緩緩的打開,露出裡面的一個木頭鐫刻的像。
是她側躺在榻上,神色懨懨,疲乏的裹著被子,露出一個腦袋,酣睡。正是她在去京都時,暈船入睡的雕像。
鐫刻的栩栩如生,細微的能看出她當時的疲倦與難受。
感受到身後之人,緊攥著她的手,微微歎息,終於明白鳳鳴是如何的不安份了。即使他身在京都,都無時無刻不再想著挑撥他們。
這樣一個雕像,不過是提醒齊景楓那段時日,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的是他——鳳鳴。
“嘖嘖,聽說鳳鳴給你烤雞肉,親自喂你吃的?”薄黎希惟恐不亂,添油加醋道:“那時他可是衣不解帶的守在你床邊伺候。以至於他沒日沒夜的鐫刻雕像,依舊是雕不完一般,堆了一屋子,每個表情都不同。”
龔青嵐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斂去,這是給齊景楓添堵了。
“薄黎希,你這是污蔑鳳鳴,你信不信我在他面前污蔑你?”龔青嵐眸子裡有著慍怒,他這話說的太過了!
薄黎希見惹惱了她,收斂一些,道:“這是給齊景楓的。”說罷,從袖中掏出一支碧玉釵道:“你的玉釵毀了,他給你送一支。”
薄黎希放在小幾上時,竹筏晃動,玉釵滾落了河裡。
薄黎希別有深意的睨了眼齊景楓,笑道:“今日的風著實大了些,這竹筏不安全的緊,我還是回去的好。”
心裡想著,這事兒如何添油加醋的與鳳鳴說道說道。
齊景楓見她目光落在湖面上,溫聲道:“不捨?”
龔青嵐手肘拐了他一下,怒瞪道:“這是你給我的那支玉釵!”那些事日,她整日裡纏綿著床榻,頭上並無配飾,後來下船,梳洗的時候方才發覺不見了。
齊景楓失笑的刮了她的鼻尖:“不是。”
“你給的也是一朵玉蘭花,釵尾有個缺痕。”龔青嵐看的分明,一模一樣。
“我給你的玉蘭花釵,釵身有一條細不可見的血絲,方才那支沒有。”齊景楓眼底閃過暗芒,這是要以假亂真,讓龔青嵐時刻戴著鳳鳴送的釵。
龔青嵐將信將疑:“那是你唯一送給我的一支釵。”話裡有著幽怨:“人家都有許多驚喜,我生辰你都沒有送……”說到這,龔青嵐住了嘴,她生辰還沒有過。她潛意識裡,將前世的事兒,代入了今生。
齊景楓並沒有說話,看著絲線動了動,便松開她。拉著絲線,將竹籃提了上來,有一半露出水面的時候,龔青嵐便看到裡面連在一起兩條魚。湊近了看,原來是嘴對著嘴。
驚訝的說道:“這是什麼魚?”真奇怪!
齊景楓微微蹙著眉,看著一半浸泡在河水裡的竹籃,裡面一對粉白色的魚,嘴對嘴,並沒有發現危險。
“姑且喚它愛情魚。”齊景楓打開竹籃,將一對魚放了出去。“這是好兆頭。”鶼鰈情深,不管何時何地,都是不會分離。
龔青嵐面頰如三月桃紅,裝作聽不見他話裡頭的深意,疑惑的問道:“為何放了它們?”既然放了,為何又要下餌抓它們?
“有一對被束縛了自由,為何要將它們也困進去?”齊景楓拂動著拽地的雲袖,目光悠悠的望著潛入水底的魚兒。淡淡的笑道:“你沒有口福了,願想捉魚,烤著給你吃。如今,時辰不早了,不若先回府?”
“好。”龔青嵐心裡熨燙,有一對失了自由,說的是他們麼?見他淡然的神情,龔青嵐眼底有著深思,怕是他向往著自由。
思索間,竹筏微微晃蕩,便停下來。
龔青嵐抬眸望去,宮陌鑰一襲青衣,迎風而立。目光依舊明淨如天光皎月,清澈而泠漠。秋日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投射在湖面上一道長長的暗影。
“今日來尋你要條件。”宮陌鑰的嗓音如冰川融雪,清涼沁心。
龔青嵐想到了那三個條件,沉吟道:“你說。”
齊景楓微微蹙眉,不明她何時欠了宮陌鑰三個條件。恍然間,似是想起了。宮陌鑰為他解過寒毒,怕是那時,她央求著宮陌鑰許下的承諾。
“我要住進燕北王府。”宮陌鑰睨了眼齊景楓,目光落在龔青嵐身上。
“為何?”龔青嵐猜不透他怎得突然要住進王府,細作?心底否認,他不想。
“你只管應便是。”宮陌鑰眼底泛起了波瀾,似乎對她的多話感到不悅。
“可以。”龔青嵐想著他第二個條件是什麼,畢竟,還有兩個沒有用。
“住你隔壁屋子。”宮陌鑰似乎沒有看到齊景楓微變的臉色,自顧的說道:“這是一個條件,還有兩個,暫且留著!”
龔青嵐一愣:“這是兩個!”
宮陌鑰抿唇,淡淡的說道:“我當初救他,只是解寒毒,其余若是不算,那我便將火蠱取出。”
這是威脅!
龔青嵐看著氣色日漸好的齊景楓,也覺得這兩個合成一個,也是值當的,便也沒有再開口。
回到府中,龔青嵐便直接去淨房洗漱,待收惙好,天色已經晚了。齊景楓出去游玩了一日,有許多事物沒有處理,便去了賬房。
龔青嵐提著膳食,打算親自給齊景楓送去,卻是看到宮陌鑰立在斑駁的樹影下,如月中妖仙。
“你可還有其他的事兒?”龔青嵐蹙眉,想到第二個條件了?
宮陌鑰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要帶走呂寶兒。”